偽滿皇帝的汽車

在長春不起眼的偽滿皇宮里，新展出了一輛樣式怪異的汽車。

解說員說，這是當年偽滿皇帝溥儀的座車，昔日曾有過威風。

它確曾有過威風。它曾拉載著身著龍袍的溥儀穿街過巷，到長春郊外杏花村土壘的“天壇”上拜告過天地。而它的行駛和卷起的煙塵，始終未脫離過日本關東軍鷹犬般目光的掃視。

它確曾有過威風。它在偽官員的簇擁下運送溥儀去參加每年例行的儀式，車笛輕鳴，碾過街市。而令溥儀也會感到汗顏的，一次是去“忠靈塔”祭祀死于侵略戰爭的日軍亡魂，一次是到關東軍司令部祝日本天皇的壽辰“天長節”。

它確曾有過威風。它在宮內府護軍及官員的護衛下，到長春火車站迎接遠道而來的溥儀的父親和弟妹。未想到車站是“滿鐵”的屬地，違背了除日軍外任何武裝不得入內的禁令，一場歡喜卻得到的是關東軍司令部和日本駐滿大使館的嚴重抗議。

它確曾有過威風。溥儀和皇后皇妃曾乘坐它去花園里閑逛游覽，也未料到一大批日本皇軍如瘋狗般地趕來，以“安全”為由，迫使溥儀停止游玩，頹然地回到陰冷無趣的皇宮。

它確曾有過威風。在陣陣歡呼聲中，它拉著從日本訪問歸來的溥儀皇帝，并迎來關東軍以日本宗教就是滿洲宗教為由所給予的日本皇族祖先的“天照大神”。那代表著天照大神的一把劍、一面銅鏡和一塊勾玉的所謂神器，以及由此所引來的羞辱，連車笛發出的也都是一聲聲嗚咽。

它曾品嘗過當亡國奴的滋味。

它曾感受過受人欺負的痛苦。

它曾體驗過當奴才乃至高級奴才的羞愧。

它曾乘載過身為偽皇帝溥儀不敢發泄的仇恨。

在羞辱中戰火燃起來了，日本皇軍被化為灰燼。

在痛苦中它被丟棄了，溥儀皇帝也被做了俘虜。

作為一輛怪異的汽車，它被作為廢物由人收藏。

偽滿皇宮博物院打聽到了它的下落，花5000元錢買來，經重新修理后它展覽出來。

展覽它，不是為展示它昔日的威風，而是讓人從它的屈辱中聯想到更多。

2002年12月26日晨

(題圖為偽皇宮溥儀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