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來扶和我軍第一輛坦克

四處打聽，終于在天津薊縣某干休所找到了董來扶老人的家。整潔的“綠色”院落里，一位老人正在給花澆水，腳上的軍用膠鞋沾滿了泥土。怎么也看不出眼前這位質樸的老人，就是共和國第一輛坦克“功臣”號的駕駛員，就是曾經馳騁遼沈、平津戰役和抗美援朝戰場，受到毛主席親切接見的“鋼鐵英雄”董來扶。老人很好客，熱情地把我們領進那間四周掛滿字畫的簡陋客廳，激動地述說起那段難忘的歲月。

憑幾句半生不熟的日語，從國民黨控制的日軍修理廠“搶”出來的舊坦克派上了用場

董來扶出生在山東諸城，因生活所迫，13歲只身來到沈陽謀生，在一家日本人開的鋼材株式會社當整理工。由于經常與日本人接觸，他學會了說幾句半生不熟的日語。

1945年8月，日軍宣布投降后，中央軍委指示延安炮校的高克等同志，到東北沈陽搜集坦克，發展特種兵部隊。這時董來扶已參加了八路軍，被分在保安三旅二連，負責警衛沈陽鐵西機場。高克正好在這里管理日本俘虜。董來扶年輕好奇，喜歡去俘虜中轉悠，看日本人搞修理。日本人邊干邊用日語聊天，內容大多是如何怠工、如何對付八路軍。小董把聽到的情況火速報告給上級。高克很驚訝：“想不到你小老弟還會日語，干脆給我當警衛員怎么樣？”小董點點頭。過了一段時間，高克果真騎著棗紅馬接他來了。那時董來扶剛17歲。

后來，董來扶從高克那里知道，沈陽有個日本人開的918修理廠，被國民黨的地下武裝控制著。修理車間里的坦克是他們要奪取的主要目標，但是那些坦克已被日軍破壞，被俘的日本人正在加緊維修。國民黨對修理廠戒備森嚴，如果坦克不修好，就很難把它弄出來。董來扶聽說后就喬裝打扮一番混進修理廠，憑那幾句半生不熟的日本話與修理坦克的日本俘虜混熟了。一天，日本俘虜告訴他：“坦克修理好了。”小董大喜過望，回來報告了高克。經過周密籌劃，高克等人開始了搶坦克行動。他們穿著老棉衣，戴著破禮帽，拿著朱德總司令簽的“護照”，巧妙地混入修理廠，裝著試車，爬上一輛18噸日式坦克，發動后先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守衛的敵人也未提防。突然，高克一拉操縱桿，加大油門，就向大門沖去。敵人發覺不對勁，驚慌開槍射擊。坦克像猛虎下山一個勁地往外沖。想關門的幾個敵人被撞得飛到一邊。坦克吼叫著破門而出。敵警衛員聞訊趕來，端著槍在后面追，可怎么也追不上。高克開著那輛坦克來到一家預先聯系好的麥場，用谷草掩蓋起來。幾天后，他們又開著坦克向撫順方向轉移。1945年12月1日，他們來到馬家灣子，組建了我軍第一支坦克部隊———東北坦克大隊。大隊只有一輛坦克車，就是他們搶來的這輛日式坦克。

通化暴動，敵人把60枚手榴彈塞進了這輛坦克肚子里

1946年冬，坦克大隊轉移到已被我軍占領的通化。由于連日行軍，大家都很疲憊，洗完藻后倒頭便睡。深夜，董來扶屁股上挨了一腳。“小董，快起來，有情況！”高克隊長急促地喊，“你快去車庫看看。”董來扶一骨碌爬起來，把衣服一披，就往外沖。他來到車庫門口，看到一個日本俘虜正在與警衛戰士爭吵。原來那日本俘虜謊稱接受命令去發動坦克，而站崗人員不讓進。小董將計就計：“上級命令，坦克不發動了，跟我到隊部走一趟。”那俘虜進屋后，一見高隊長的神色，頓感事情不妙。“搜！”高隊長命令道。董來扶上前一搜，在日俘錢夾左上角發現一個折疊得小指肚大的東西，展開一看，是一塊用降落傘布做的白色長方巾，上寫“隊長”兩個字，下面有一行日文。董來扶正看日文，高隊長也湊了過來。不料，那個壯實的日本俘虜卻趁機一個箭步沖過來，對準他倆胸前各擊一拳。兩人毫無戒備，當即被打倒在地。俘虜奪門而逃。

院內響起了急促的緊急集合哨，大隊人員直奔日本俘虜住處。俘虜們正躺在被窩里，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搜他們的衣服，也沒發現破綻。董來扶眼尖，發現一個枕頭下露出一個白色的布角，取出來一看，正和日本俘虎錢夾里的白色長方巾一樣，只是上面寫的是“隊員”而不是“隊長”。警衛人員把其他人員的被子一掀，發現每個人的腳下都有一塊白布。原來這是國民黨地下武裝串通日本人想搞一次暴動，炸毀我軍坦克和武器。白色長方巾是暴動時的袖章。“隊長”和“隊員”是暴動時的官銜。他們正在屋內等待暴動時間信號———電燈3滅3亮，發現事情暴露，才將袖章踹到腳下。經審訊，他們說60枚手榴彈已經裝進了坦克。董來扶等人趕緊向車庫跑去，果然在坦克肚子里找出了手榴彈。

“老頭坦克”很爭氣，屢建奇功后被中央軍委命名為“功臣”號

1948年，坦克分隊準備奔赴遼沈戰場。那輛從日軍修理廠搶來的坦克，雖在通化暴動中“大難不死”，卻已是百“病”纏身。大家都因它的資格老、型號老、老病多而叫它“老頭坦克”。為了趕在總攻之前把這輛坦克修好，董來扶每天都在土里滾、油里爬，機油把頭發粘成一綹一綹也顧不上洗，終于使它沖上了遼沈戰役的主戰場。

1948年10月10日晚10時半，錦州外圍打響。董來扶駕駛“老頭坦克”被安排在最后壓陣。敵人炮火猛烈。我軍4輛坦克前進受阻。董來扶靈機一動，打了個轉向，從另外的地方下了溝，果然敵人的炮火少多了。董來扶駕駛著“老頭坦克”越過一道道壕溝，沖到敵人的炮樓前。他首先將坦克隱蔽起來，然后猛踩油門沖過炮樓，把敵人的一排排炮彈甩在屁股后頭。“老頭坦克”走著“之”字路線，一口氣打掉敵人幾十個碉堡。巷戰開始，“老頭坦克”由“壓陣車”調整為“沖鋒車”。董來扶駕駛著它過了一道道障礙，攻下一個個碉堡。夜幕降臨后，坦克不敢開燈。董來扶憑感覺駕駛坦克往前沖。突然車身一斜坦克滑進污水溝。敵人誤以為坦克被擊傷，就不再打炮了。董來扶利用這個機會趕緊上溝，開始用小油門慢慢往上蹭，待車身平衡后，突然加大油門，“轟”的一聲，沖上路面，把敵人的碉堡給掀掉了。最后一次是攻打錦州老城。董來扶開著“老頭坦克”，沖在隊伍前面。突然坦克冷卻器壞了，不能繼續前進。首長命令發揮火器作用向敵人射擊。一發炮彈正中敵指揮所。敵人慌作一團。我軍步兵乘機越過護城河，登上了城墻。敵人乖乖樹起了白旗。

戰后，這輛坦克被中央軍委命名為“功臣”號。以后它又在平津、抗美援朝等戰場上多次立功，董來扶也被授予“鋼鐵英雄”稱號。

開國大典閱兵式，董來扶駕駛“功臣”號行駛在坦克方隊最前面

1949年10月1日，天空剛露出一絲魚肚白，駐扎在北京豐臺的我軍坦克團便早早地吹響了起床號。開國大典前夜，官兵們興奮得合不上眼，白天把炮管和坦克擦得锃亮锃亮，晚上也不覺得累，一個個躺在床上等待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10月1日一大早，官兵們匆匆洗漱完后，就著咸菜，吃著高梁米煮白薯，感到格外香。天剛亮，坦克隆隆地一輛接一輛出動了，猶如一條鋼鐵巨龍滾滾北上。

坦克在東單南邊的一個小飛機場一字排開。每輛坦克有車長、正副駕駛、炮手和機槍手5人。董來扶是“功臣”號坦克的車長兼正駕駛。坦克兵們穿著統一的人字呢制服，頭戴冬夏兩用坦克帽，一個個威風凜凜地站在車旁，等待著檢閱。車隊始終保持著威武的陣容。中外記者不停地拍照。談起閱兵式，董老兩眼閃出光芒。他說，營長王懷慶站在隊前將小旗一舉，我們就知道這是“注意”的意思。接著，他又將旗畫了一個圈，我們就發動車輛。當時，有的戰車一時發動不起來，其他車便去牽引幫助發動。坦克一路縱隊開到南池子后，分成了3路縱隊。分列式本應4路縱隊，但是因為當時天安門廣場東西兩旁牌樓僅有3個門，只好變成3路縱隊。此時擴音器傳來了華北軍區聶榮臻司令員的聲音：“分列式開始。”董來扶駕駛著“功臣”號駛在坦克方隊最前面。董老說：“毛主席揮手向我們致意，隨后又向天空揮手，因為那時飛機編隊也正好通過廣場上空。”董老得意地說：“當時我們的車速控制在時速15公里，掛的是二檔。這樣的速度，最能把坦克方隊的威風展示出來。”

1950年春，董來扶受到毛主席的親切接見。1959年，“功臣”號坦克被“請”進了軍事博物館。但是，歷史不會忘記董來扶，不會忘記共和國第一輛坦克。董老也仍在時刻關注著裝甲部隊的未來，關注著新世紀人民軍隊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