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普通家庭,以月收入2000元計算,可以負擔的生均校車費用不會超過每月300元。如果學校租用校車的費用分攤給學生的數額超過了這一水平,那么權衡費用與風險,許多家長便寧可讓孩子搭乘“黑車”了。根據這篇報道,租一輛雙層大巴每天的費用是500元,按照家長們能夠承受的付費水平,學校每月虧損1萬元,顯然難以為繼。
租不起雙層大巴,從上面的例子判斷,原因在于許多學生家長不愿意使用校車。否則,每名學生每天可負擔的校車費用不低于10元,每輛雙層大巴,只要每天有50名學生乘坐,就不致給學校造成虧損。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把整個社區每天產生的對接送孩子服務的需求——數量、時間、地點、價格,“耦合”到每天為該區提供交通運輸的供給方面去,就總能夠出現容量適當的車輛,為任意兩地點之間上學的足夠數量的孩子們提供接送服務。
那么,在市場經濟大潮的沖擊下,接送孩子的服務,為什么會出現“市場缺失”呢?“市場”的理論家們——主要是奧地利學派的理論家們——這樣解釋:任何缺失了的市場,如果不是因為特定“時空點”的需求不足以支付供給,那么,就必定是因為當地的制度沒有為企業家創新提供足夠的激勵。
這道理其實十分淺顯,只要供給的成本能夠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被需求支付,那些最初發現了這一市場潛力并且營造了這一市場的企業家,就會為了利潤而努力去營造這一市場。我們在香港街頭看到學生們使用的各種交通工具,都是由政府提供公交服務競爭的市場機會,在自由市場上由企業家們營造出來的,它們適應著各種不同的人群和家庭收入水平,以及相應的風險偏好。
政府,特別是學校所在的社區,應當而且有能力幫助學生們培育這樣的市場。為什么學校不能從家長那里收集信息,并且聯合起來向一切符合安全標準的車輛的所有者們公布這一“需求結構”呢?注意,我們強調需求的“結構”,因為家長們有不同的收入水平、風險偏好、價值取向,故而有千差萬別的需求——“需求的結構”。關于需求結構的信息,如哈耶克所論,是分散在千百萬家庭當中的。沒有任何一個計劃者有能力或者愿意收集這類信息,但是當激勵足夠強烈時,關注這類信息的人們——學生、家長、社區成員、待業青年、下崗工人、公司職員……總會有人開始收集和出售這類信息,從而營造出相應的有利可圖的“市場”。
關于激勵問題,我打算多說幾句。當需求方面或供給方面的“信息”太分散的時候,收集這類信息的成本太高,以致沒有誰出于盈利的動機,愿意去收集和處理這類信息。于是,在歷史上,幾乎總是公共利益的代表者,例如“政府”,首先從事收集這類信息的工作。然后,當信息收集的成本隨著制度的成熟而下降到一定程度時,政府的這一職能便可以由更具有競爭效率的私人機構取代。
在上面描述的情境里,如果社會鼓勵或同意它的政府在從事信息收集工作時,把這一職能轉變為“壟斷性”的,那么,我們說,就這一特定市場的營造而言,社會沒有為企業家提供足夠的激勵。在我國傳統的城市交通體制里,對交通服務需求的信息的收集,是政府的傳統職能之一。基于這類信息,政府為社區設立相應的公交路線。這樣的體制亟待改革,以便找到那些缺失了的市場。至少,我們應當允許或提供激勵(例如通過公開招標把補貼轉移給私人機構),使得私人機構愿意(以合法程序)在街頭、社區和學校里收集交通需求和供給方面的信息。
我們的政府,每年用于城市公立學校的開支相當龐大。應當把降低學生交通風險的那部分經費,通過公開招標,交給符合安全標準的私人機構去運用。從而,政府的職能,將逐漸從直接提供服務轉變為對服務提供者定期實行考核與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