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什么人,我相信在他(她)的學生時代,都有過無數發狂的夢,都有過毫無惡念的下意識的荒唐行為。
1.“遺失”的“情書”
十六歲那年,我在吉林鐵中讀高一,那時的我,內向、沉默,總是悄悄來,悄悄去。有時候,看到某些人被別人眾星捧月般地擁著,我常常沉浸在莫名的失意中。一種自卑自憐的情緒時時伴隨著我,我覺得在這世界上,自己有如一粒塵埃。那時的我總習慣說:“我不行。”但是,對于正當青春花季的女孩來說,被眾人遺忘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進入高二,學校調來一位叫王一帆的老師,教我們語文兼做班主任。他1.8米的個頭,英俊瀟灑,舉止優雅,氣質非凡。講起課來,抑揚頓挫的聲調,娓娓動聽的語言,優美的手勢,優雅的神態,動聽的男中音,常常讓人蕩氣回腸。語文課堂上的我們好像沐浴著春風和陽光,徜徉在歡快、自由的天地中。
從王老師教我們語文課后,他的課深深吸引著我,我逐漸變得開朗、活潑起來,不再離群索居了。那時我的語文成績在班里也是最好的,我還是語文課代表,王老師對我特別關心,經常把我的作文當范文讀。有一次,他還把我的作文集起來貼在教室外的墻報上,說是作文展,叫全校的同學都來看。
作文展結束后,王老師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問我對他講課有什么意見。說心里話,我早就在心底對王老師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總喜歡他來上課,如果有一天看不到他,我心里就空蕩蕩的,他一旦出現,我便高興得不得了。我傾慕他的文雅氣質,翩翩風度和淵博學識,總幻想和王老師相處。就這樣,我“愛”上了自己的語文老師,這種“愛”越壓抑越強烈,無法自拔的我最后忍不住寫了一封“求愛信”,寄了出去。
信一投進郵筒,我立即就后悔了:王老師已經有了一個幸福的家,他收到信后會怎樣看自己?……我越想越怕。那幾天,我完全是在恐懼中度過的,我怕父母突然闖到學校來,我怕同學們會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我怕老師找我談心……
一天,兩天,三天……一切都很正常,從王老師的神情中看不出絲毫的異樣。到后來,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寄了那么一封信,直到有一天,王老師在講課中,“無意”地批評了郵局“不負責”的工作態度,說他的信件常常被遺失。這時,我才釋然了,也許自己那封信被“幸運”地“遺失”了。
現在想想,王老師那高超的育人技巧真讓人信服,對于學生的一些過錯,有時候也許最善意的處理辦法,就是讓它“什么也沒發生”,這不僅是寬容的品格,更是愛的智慧。
2.十元錢事件
高二下學期,我們班轉來一位叫李玲的女同學,王老師安排與我同桌,并讓我輔導她學習。也許是“同性相斥”吧,我一直有意不理她,每當她柔聲柔氣地向我“討教”問題時,我總是敷衍她,還用小刀在課桌中間劃了一道“分界線”,惹得李玲非常生氣。
一天下午上自習課,我拿出《少年維特的煩惱》伏在課桌上看起來。在我不經意抬頭的瞬間,猛然瞥見“分界線”外李玲的語文課本里露出一截鈔票,一看便知是十元面額的,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我想到了新華書店里那些讓我眼饞的中外名著:《飄》、《母親》、《巴黎圣母院》……那時的書很便宜,大約1元錢左右就能買一本,10元錢啊,能買好幾本呢!也許是鬼使神差,趁李玲低頭撿東西,我的手顫抖著將那10元錢拽了出來,并迅速夾進了我的《少年維特的煩惱》里。放學后,輪到我值日,我看到李玲仍坐在那里東翻西找。我心里有鬼,剛要離開,李玲輕輕拉住了我:“娟姐,你看到我的10元錢了嗎?我夾在語文課本里了,怎么會沒有了呢?”
我的臉“騰”地紅了,“沒、沒看到。你再找找,是不是放到別處了?”
“沒有啊,就夾在語文課本里了……”李玲的臉上掛滿了汗珠。
看著李玲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教室,我心里矛盾極了,真想把錢還給她,但書店里那些名著一直誘惑著我。
第二天上語文課時,李玲舉起了手:“王老師,我的10元錢夾在課本里,放學前不見了……”李玲說完,不由自主地看了我一眼。畢竟是做賊心虛,我的臉立刻火燒火燎起來,心里亂極了,真不知王老師會采取什么措施。如果查出是我,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卻原來是個可恥的賊,那我在全班乃至全校師生面前還怎么抬頭啊!我越想越怕,正當我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時,只聽王老師平和地說:“我知道了,有位同學撿到后已交給我了,你下課后到我辦公室去拿吧。”我茫然地抬起頭,恰好與王老師的目光相遇,他的目光還是那樣溫暖柔和。
放學后,我拿著夾著錢的《少年維特的煩惱》,悄悄來到王老師的辦公室,趁王老師不在,我把那10元錢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升入高三后,由于父母要調回山東老家工作,我也辦好了轉學手續。離別那天,王老師在班上為我開了歡送會,并把10本中外名著送給了我。“這是你喜歡的課外讀物,好好努力吧!”迎著王老師飽含信任與鼓勵的目光,我雙手接過了厚厚的一摞書。
望著朝夕相處的老師和同學,猶豫再三,我終于鼓足勇氣,把偷李玲錢的事和盤托出。末了,我哽咽著說:“是王老師給了我承認錯誤的勇氣和改正錯誤的機會,謝謝!”我向王老師深深鞠了一躬,臺下驟然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這時,王老師的眼圈紅了,他嚴肅地說:“同學們,李素娟同學能當眾講出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氣。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就改,就是好學生。”
一年之后,我邁進了大學的門檻,在生活中我也遇見過許多像王老師這樣的好老師。在他(她)們的指導下,我逐漸從幼稚走向成熟,由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教師。
如今,每當我站在講臺上,看著臺下那一張張天真稚氣的面龐,心頭常常涌起一種莫名的感動。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成長的道路上幫助過我的那些老師的名字、影像已漸漸模糊,然而,他們的美好品格和曾經留在我心底的那份溫暖將永遠激勵著我,我也會把這溫暖傳遞給我的學生,讓他們更好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