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集團——是的,你早已不能叫它花旗銀行了—董事長兼CEO桑迪·威爾(Sandy Weill)聽到那則在華爾街廣為流傳的寓言一定心有戚戚:一些外鄉人參觀紐約金融區,在到達巴特利時,一位向導指著一群停泊在港口的豪華船只說道:“瞧,那些就是銀行家和經紀人的游艇。”一位天真的游客看過之后問到:“那客戶的游艇在哪里呢?”
雖然至今并未有報道稱這位2003年3月就將滿70歲的華爾街恐龍如何驕奢淫逸,但威爾的確比他的大多數客戶更富有:在最新一年的《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他以11億身價位列185位。
但這尚不足以說明他的權力究竟有多大:花旗集團運營所有的金融業務,總資產超過1000億,總數達27萬的員工遍布全球100多個國家,稱得上是真正的“日不落帝國”。2002年《財富》的美國與世界兩個500強排行榜上,花旗分別位列第7和第11位,而威爾本人還被《首席執行官》(Chief Executive)雜志評為2002年的年度CEO。整個1990年代,花旗集團的股東回報率高達40.8%;連續30年,威爾總能交出令投資者滿意的成績,以至于威爾的存在已經變成股價的基本面之一(Weill premium),即使是前美國財政部長羅伯特·魯賓也甘愿做其副手。
2002年,“郵差”依然不會停工:粗略估計,2002年,它將收入160億美元,其利潤亦將超過15億美元。全球可以匹敵這兩個數字的企業寥寥無幾。但盡管如此,花旗銀行的股票價格已經從2002年3月的50美元左右下降到年未的37美元上下,市盈率只有13,甚至被一些投行分析師將股票級別調為“出售”。
如此被看低主要是因為兩個巨大的利空消息已經在花旗周圍盤旋了近一年:由于阿根廷、巴西等南美經濟體崩潰,花旗在這兩個國家的貸款將很可能生成大量壞賬,市場上廣泛流傳的壞賬數目高達100億美元。
如果財務上的損失是相對容易通過手段挽救的,那么后一個問題顯然讓威爾更為頭疼:花旗集團下屬的投資銀行所羅門美邦(Solomon Smith Barney)在為世界通訊、環球電訊等公司做承銷時,其明星分析師杰克·格魯伯曼(Jack Grubman)先后對公司的基本面分析過度吹捧,欺詐投資人,并因此而被紐約州司法部長艾略特·斯皮策(Eliot Spitzer)和美國證監會調查。這兩個消息的破壞力過于強大,以至于以往投資人對于花旗瘋狂收購后的整合難題的置疑都由此相形見絀。
丑聞與壞賬,所有的銀行家都在與這兩個金融痼疾進行搏斗,通常他們必須在“月亮”和“六便士”中做出選擇。但這一次,威爾給出的答案是:錢要掙,公司文化也要更干凈。對于花旗和他個人而言這都是一次捍衛名譽的戰爭。
他能如愿以償嗎?坦率說,把這個問題提給桑迪·威爾是愚蠢的,如果你知道華爾街與美國媒體對他常用的形容詞——強硬、極端的實用主義者——你應該理解,在他的世界里,失敗是無法接受的。
關于他的個性,一個影響深遠的例子是:1999年,為了和聯席CEO約翰·李德(John Reed)爭奪最高職位,他強迫格魯伯曼調升ATT的股票評級,以此拉攏花旗銀行股東、ATT的CEO邁克·阿姆斯特朗(Michael Armstrong)。威爾成功了,李德黯然出局,但此事也是今天斯皮策調查的重點。當然,對此威爾予以否認,但對于出身于ATT并對這家公司一貫評價甚低的格魯伯曼而言,除了外來壓力,幾乎沒有任何提高該公司評級的理由。
幾個月來,富有心機的實用主義者威爾又一次大刀闊斧,這一次矛盾焦點既不是公司政治,也不是收購及整合,僅僅是對公司的經營倫理進行修正,希望以此挽救在華爾街信用泥潭中的花旗。
先是于2002年8月份對格魯伯曼手起刀落,之后,9月8日,威爾又將因一系列丑聞事件而倍受責難的環球企業與投資銀行(Global Corporate Investment Bank)總裁邁克·卡本特(Michael Carpenter)撤職,調換到其他次要部門。作為公司收入第三高的卡本特曾在那個狂飆突進的時代為公司賺進大量鈔票,并深得威爾賞識,但此次威爾對他幾乎未留太多情面。卡本特的工作轉由公司商業信貸部門負責人普林斯負責(“Chuck” Prince),后者是威爾的“消防隊員”,每有困難威爾都愿意委派普林斯出面解決,如阿根廷壞賬問題,普林斯鮮少讓他失望。
如果說以上一變動還僅是內部調整,以消極的方式試圖減少市場上的惡名,那么隨后對于所羅門美邦的拆分則的確是威爾的新姿態的展示。10月30日,花旗成立獨立的證券研究子公司美邦,并請來桑佛·伯恩斯坦(Sanford Bernstein)證券分析公司的CEO薩莉·克勞切克(Sallie Krawcheck)負責此公司,希望由此根除以前研究部門為投行的客戶鼓吹的串通行為。甚至,薩莉不用對普林斯負責,而是直接越級向威爾匯報。
伯恩斯坦是一家成立35年、專門向機構客戶提供財務分析的公司。當上個世紀90年代末期科技公司在全球股市橫行之時,基金經理人感興趣的是炙手可熱的新掛牌科技公司,而不是對某家公司深入的研究和長期展望。從不為任何企業鼓吹的伯恩斯坦一度面臨業務低迷、資深分析師被挖墻角的雙重打擊。但1998年被任命為研究部主任的克勞切克改變以往游戲規則,將研究人力擴充3倍,以深入嚴謹的調查為伯恩斯坦確立了新的核心競爭力。她于1997年和1999年兩次被《金融投資者》雜志評為華爾街頭號證券分析師。安然事件爆發之后,這位37歲的美女更是因其研究的獨立性與預見性而成為華爾街分析師“誠實”的象征—威爾將她挖來,其含義不言而喻。
而為了將格魯伯曼事件的影響消減到最低,在美國證監會起訴花旗集團和格魯伯曼毫無理由地抬高了運時達通訊股票的目標價格時,花旗表示愿意為庭外和解支付500萬美元。而當格魯伯曼表示對此并不配合并全力配合司法部的調查時,威爾也做出好孩子的姿態,主動要求接受審查。與此同時,威爾還積極同曼哈頓和美國證監會的官員進行接觸。
面對各種猜測,威爾堅持自己是清白的。威爾10月23日向花旗高級經理層發表了一份備忘錄,矢口否認他和花旗的利益存在分歧。他的律師稱,“任何針對威爾的指控都是空穴來風”,他從未唆使過任何分析師應該怎么寫分析報告。不過,這還需要事實真相證明。
但真正讓同行和外界大吃一驚的,還是對于期權成本化的態度,此事又一次充分顯現威爾性格。 2002年8月份第1周,華爾街上20余家主要的金融企業CEO組成的金融服務論壇的一個主要議題是這些金融巨頭是否應將期權成本化。會議之上,眾人希望所有參與論壇的公司以聯名的形式公布此事,以此體現華爾街自救的態度。但論壇之上,花旗、美國運通、美林和梅商大都會人壽(MetLife)對此投反對票,威爾甚至聲稱,如果此決議通過,他將退出金融服務論壇。
但旋即,8月7日花旗便公開對外聲明,他們將把期權記入成本。接受《財富》雜志專訪時,威爾表示自己已經給了與會同行幾個小時的反應時間,但為了告訴外界花旗有多么靈活和善于學習新事物,他們先走一步。雖然多少引發了不滿,但很快所有企業都宣布了期權成本化的決定。當然,由于熱衷于設立大量期權,花旗將因此增加比任何同行都多得多的成本。
已過退休年齡的桑迪·威爾已經否決了一個又一個接班人,現在,他有了更恰當的理由:在將花旗的問題解決完之前,他不能離職。過去幾個月間,一貫肥胖的威爾開始減肥,鍛煉身體并參加猶太人的齋月,成功去掉24磅。這幾乎是一種決心的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