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民源提供虛假財會報告案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為營造良好經營業績的假象，達到發行可轉換債券和挽回所屬公司原經營虧損的目的，違反國家有關公司經營管理制度和有關行政管理法規，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利潤及虛編資本公積金增加的財務會計報告，誤導投資者，并造成“瓊民源”股票交易停牌至今的后果，嚴重損害了股東和持有該股票股民的利益。

案件點睛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罪的認定與處罰

案件情況

馬玉和，男，42歲，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北京民源大廈董事長、北京凱奇通信總公司董事長。

班文紹，男，61歲，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聘用的財會人員。

1996年5月至1997年1月間，馬玉和為了在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交易中營造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責任公司（下述簡稱民源公司）的良好業績形象，實現北京凱奇通信總公司（簡稱凱奇公司）發行價值10億元人民幣的可轉換債券，以挽回凱奇公司因經營不善而導致的虧損，指使其下屬工作人員圍繞北京民源大廈（民源公司為其股東之一）的再建工程“民源大廈項目”，在未辦理有關土地使用權證、商品房預售許可證等證件及沒有交納土地使用權出讓金的情況下，違反國家對公司經營管理制度和財務會計管理規定，先后與香港冠聯置業有限公司、北京開源機械設備公司、北京民源大廈簽訂了《合作建房合同書》、《權益轉讓合同書》、《經營權轉讓合同書》、《關于北京民源大廈前期工作經濟補償協議書》。又以收轉讓費、合作建房投資款、管理費等名義，通過利用部分借款進行循環轉賬等手段，虛列4筆民源公司及其子公司1996年度“其他業務收入”“營業外收入”，謊報實現利潤5.66億元。班文紹按照馬玉和的指示，在其他財務人員匯總核算后，將上述虛假收入編入1996年度民源公司“合并資產負債表”“合并損益表”等財務報表中。1997年初，民源公司將財務會計報表提供給中華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該所未認真核查有關賬務就為其出具了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

1996年10月間，馬玉和指使班文紹及其他工作人員，將民源公司所屬多家子公司和企業進行重組的資產“民源大廈工程項目”的部分房產及農業合作開發的土地等，在未報呈國有資產管理局和國家土地管理局立項的情況下，提供給海南大正會計師事務所請求進行資產評估。該事務所應民源公司的請求，違反有關資產評估的管理規定和國家土地管理的有關規定，將民源大廈東側的1至12層寫字樓的價值由7400萬元人民幣升值為3.01億元；將970個地下停車場的車位由1862萬元人民幣升值為1.75億元；將民源公司與海南澄邁縣美亭鄉龍坡管理區龍腰上村等6個自然村合作開發的土地及所屬砌磚廠占用的軍隊生產基地以及未辦理使用權過戶手續的4300余畝土地等，評估價值為人民幣2.74億余元；以上共計虛假增加民源公司的資本公積金人民幣6.57億元。海南大正會計師事務所據此向民源公司出具了評估報告。馬玉和無視評估報告中關于“本報告未經評估機構同意，不得向委托方和評估報告審查部門外的單位和個人提供報告的全部或部分內容，不得發表于任何公共媒體上，未經權力機關認可，亦不得作為入賬之根據”的注明，指使班文紹及其他財務人員根據上述評估虛增資本公積金數額調整了有關賬目，并編制了有關財務報表。1997年1月22日和2月1日，經民源公司董事會討論決定，先后在《證券時報》上刊登了民源公司1996年度財務會計報告和補充公告，稱該公司實現利潤5.7億元人民幣；資本公積金增加6.75億元人民幣。該財務會計報告公布后，誤導了投資者，并導致該公司股票交易從1997年2月28日起被停牌至今（指判決時，下同），給該公司股票的持股者造成了重大經濟損失。

法院判決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為營造良好經營業績的假象，達到發行可轉換債券和挽回所屬公司原經營虧損的目的，違反國家有關公司經營管理制度和有關行政管理法規，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利潤及虛編資本公積金增加的財務會計報告，誤導投資者，并造成“瓊民源”股票交易停牌至今的后果，嚴重損害了股東和持有該股票股民的利益。被告人馬玉和身為公司董事長，指使所屬工作人員虛編財務會計報告，系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被告人班文紹身為公司聘用的財務人員，參與編制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等，系直接責任人員。兩被告人的行為均已構成提供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罪，犯罪情節嚴重，依法應予以懲處。

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2條第1款、第25條第1款、第31條、第72條第1款和《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懲治違反公司法的犯罪的決定》第4條的規定，以提供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罪，判處馬玉和有期徒刑三年；判處班文紹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二年。

一審判決宣告后，被告人馬玉和、班文紹均未上訴。

裁判理由

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罪，是指公司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的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行為。

財務會計報告是由董事會或者執行董事會按照國家會計制度的規定，于每一年度終了時制作專門反映公司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的書面文件。按照我國公司法的規定，公司應當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真實可靠的財務會計報告。如果公司在其財務會計報告中弄虛作假，既損害股東投資利益，又誤導社會公眾投資，同時還擾亂公司財務會計正常管理活動和國家對公司企業的監督秩序，乃至造成經濟秩序混亂，危害大的應予刑罰處罰。

從犯罪的構成要件上看，本罪的犯罪主體是特殊主體，即只有有限責任公司和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才能構成本罪的主體。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的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行為。“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主要是指給股東或者社會公眾的經濟利益造成了嚴重損失等情形，主要表現為：1、股東應得紅利大為減少；2、債權人不能收回到期的債權，甚至致其破產；3、影響股東和其他人正常生活，甚至引發某些社會矛盾，危害社會穩定或嚴重危害經濟秩序等。根據2001年4月30日發布的《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經濟犯罪案件追訴標準的規定》，公司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的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涉嫌下列情形之一的，應予追訴：1、造成股東或者其他人直接經濟損失數額在50萬元以上的；2、致使股票被取消上市資格或者交易被迫停牌的。本罪屬于結果犯，只有造成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后果時才能構成犯罪既遂。如果公司實施了制作虛假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行為，但因行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或者雖然已經提供，但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未造成損害后果的，均不能按犯罪既遂處理，可以作為犯罪未遂。本案中馬玉和、班文紹實施的提供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的行為，誤導了投資者，并導致該公司股票交易被停牌。至案件判決前，給該公司股票的持有者造成了重大經濟損失，因此兩被告人的行為屬于法律規定的“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行為，且造成了危害結果，構成提供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罪的既遂。

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罪的主觀方面必須是出于故意，即公司明知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的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可能或者必然會造成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結果，而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如果公司所提供的財務會計報告雖然有虛假內容或者沒有真實反映重要事實，但并非故意所為，而是因為過失所致，如公司對財務會計制度不熟悉，或者有關人員對工作嚴重不負責任所造成的，即使是嚴重損害了股東或者其他人的利益，也不能按犯罪處理。在實踐中，行為人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的動機目的不甚相同，但一般都是為了騙取非法收益或攫取不義之財，如本案被告人。過失不構成本罪。

根據刑法第161條的規定，公司犯本罪的，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2萬元以上20萬元以下罰金。

單位犯罪的處罰原則，有代罰制和雙罰制兩種。代罰制是指對單位犯罪，或僅處罰單位，或僅處罰單位成員。雙罰制是指對單位犯罪，既處罰單位，又處罰單位成員。本罪采取的是代罰制，只對公司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進行處罰，而沒有對犯罪主體本身——公司規定罰金，這主要是考慮到不應再加重公司的負擔，以便于更好地保護股東、債權人以及其他人的合法權益。如果對公司判處罰金，勢必造成對股東的新的損害，而且還可能使公司所欠債務難以償還。

本罪的法定刑包括自由刑和罰金刑。在司法實踐中具體適用時，要根據行為人犯罪情節的輕重及案件當事人的具體情況綜合考慮，特別是要注意罰金刑的運用，使其在經濟上占不到便宜，真正起到遏制其繼續犯罪的作用。如果行為人的罪行較重，且獲取了非法利益或者尚有繼續犯罪的經濟條件的，應同時判處較重的自由刑和罰金刑；如果行為人的罪行較輕，主觀惡性不大的，可考慮判處較輕的自由刑和罰金刑，或者只單處以罰金刑。罰金刑數額的確定要根據行為人牟取的利益的多少、股東及其他人受損失的大小以及行為人的實際支付能力等情況綜合考慮。

但由于本案是國內第一起關于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罪的案件，海南民源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提供虛假財務會計報告的行為發生在刑法修訂以前，依照刑法“從舊兼從輕”的原則，對本案應當適用《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懲治違反公司法的犯罪的決定》第4條的規定定罪處罰，即“公司向股東和社會公眾提供虛假的或者隱瞞重要事實的財務會計報告，嚴重損害股東或者其他人利益的，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可以并處二十萬元以下罰金”。因此，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根據本案的具體情節，考慮被告人未牟取個人非法利益，酌予判處馬玉和有期徒刑三年；判處班文紹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二年的判決是適當的。

案件評析

我國證券市場從1984年發行股票算起，至今已有近20年的歷史，證券市場從無到有，取得了巨大的發展，但同時也伴隨著大量證券違法犯罪活動。提供虛假財會報告罪由于其專業化程度高、隱蔽性強的特點，在司法實踐中查處比較困難，審判也是一個難點，需要法官熟悉相關行業的知識。

另一方面，刑罰懲處具有事后性，減少和預防該種犯罪，從根本上說，需要規范證券市場主體，改善上市公司法人治理結構，把上市公司真正改造成為符合市場經濟要求的產權明晰、責權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上市公司應建立完善的內部管理制度，使權力機構、決策機構、監督機構、執行機構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既相互協調又相互制約，從而使公司的行為建立在科學的決策和運作機制的基礎之上，減少非理性因素，改變上市公司的“圈錢”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