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８年的長春：沒有寄出的家信所記錄下的歷史

本書甄選的照片、信件，均來自吉林省檔案館保存的原國民黨官兵信件檔案，至今已被塵封了半個多世紀。這些珍貴的照片、信件為我們回望那段歷史提供了一個獨特而鮮活的視角。

歷史回溯到1948年。解放戰爭進入到第三個年頭，人民解放軍經過兩年多的作戰，在東北戰場取得節節勝利，國民黨軍被圍堵在長春、沈陽、錦州三個孤立的地區。而長春的國民黨守軍自5月下旬長春外圍戰斗結束后，其惟一的空中通道——大房身機場被解放軍占領，長春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城。

長春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早在日本帝國主義占領長春期間，日軍便在市內修筑了許多極為堅固的永久性建筑，如偽滿洲中央銀行、關東軍司令部等，并修建了地下交通網絡，在各要害處筑有碉堡、坑道、了望臺等軍事設施。國民黨軍占領長春后，又在原基礎上構筑了大批工事，形成要塞式防御體系，號稱“堅冠全國”。國民黨新七軍、第60軍、新一軍留守部隊等10萬守城部隊，在主將——第一兵團司令鄭洞國中將的指揮下，在這座“固若金湯”的孤城中執行著蔣介石“固守待援”的命令。

是年6月至10月，東北人民解放軍本著軍事包圍、經濟封鎖、政治瓦解的策略，對長春國民黨部隊實行久困重圍、斷其供給的軍事戰略方針，迫其就范。由于長春與城外的陸路交通完全中斷，機場被解放軍封鎖，飛機不能起降，10萬守軍只能靠空投維持給養。7月以后，解放軍的炮火已經控制了長春城的上空，飛機不敢低空飛行，空投的物資很少能落到城內，守城的國民黨軍陷入絕境。10月17日，國民黨第60軍臨陣起義；10月19日，新七軍及第一兵團直屬部隊被迫投誠，長春遂告和平解放。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戰爭的硝煙更加喚起了國民黨官兵對家鄉和親人的無盡牽掛。他們把切切思念化在筆端，寄托在一封封情真意切家書的字里行間。由于郵路不通，這些信件一直積壓在長春未能寄出。長春解放時，解放軍從一架飛機上截獲了大量信件，并移交長春市公安局保管。1982年，吉林省檔案館將這些書信作為歷史檔案接收入館，保存至今。

當年守城的國民黨官兵，在解放軍強大攻勢下，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對前途悲觀絕望。許多人紛紛將自己保存的重要物品如“照片、畢業證書、婚書、任職令、日記、自傳等夾在書信中，寄離長春。夾寄的照片內容較為繁雜，除私人照片外，還有軍中攝影記者所拍的照片及中國新聞攝影社等拍攝的新聞照片。部分照片的背面收藏者標注了說明，編者在選編時盡量保留原說明提供的信息；對于沒有說明文字的照片，則根據畫面的內容及信件提供的相關信息加以考證，力求再現20世紀40年代后期長春的這段特定的歷史。其中還有一些照片紀錄了新一軍官兵遠征印緬以及回國后在廣州等地的一些活動，為便于讀者了解這支國民黨軍隊的背景，書中也一并收入。

附家書一封

背景說明：

1948年5月，東北人民解放軍對長春進行久困長圍之后，城內的國民黨守軍陷入絕境，長春成為一座孤城。十萬大軍面臨糧荒的危機。由于國民黨守軍采取了“殺民養軍”的政策，數十萬長春市民更是掙扎在饑餓與死亡線上。市內糧源斷絕，物價直線飚升。長春百姓由食糠秕、酒糟轉入吃野菜、草根，連秋天的落葉和能夠得著的樹皮都被吃光了！餓死病死的人不計其數，甚至發生過賣食人肉的慘事，百姓生活在人間地獄之中。由于長春市內物價高于關內千倍萬倍，很多國民黨中下層軍官和普通的士兵把節省下的一點錢匯往家鄉。這些在長春只值幾斤高粱米的錢，到關內竟可以換回幾十兩、上百兩的黃金。許多官兵在信中都描述了長春市內的情景。

伯父大人尊前啟者：

自三十四年冬一別至今已快三載……如伯父再不知道我母的下落，侄家已有家破人亡了。柏萱胞弟前投軍于六十五師一六○旅四七八團，本年五月間侄乘機飛天津公干，聞該團在山東鹽城一役已全團消滅，后來侄飛函數封至該團，已不見柏萱的覆了，現萱弟恐兇多吉少，侄已家散人亡，是人間最傷心的了，目前侄雖達中尉于軍部服務，現駐于長春（該地成為國防最前線），目下受共匪數十萬整個城區包圍，水泄不通，該市國軍方面每天只靠飛機投下糧食，平民百姓的已每日有餓莩數百，高粱米每斤三四千萬元（值國幣數億元一斤，實創古今所未有糧價也），豬肉每斤一億七千萬元。侄自去年已決心南返，但路遙千里，交通所阻，無法行走，侄惟有聽天由命而已。……

侄

八月十七日

《1948·長春 未能寄出的家信與照片》 張志強，王放主編山東畫報出版社 2003.8 定價：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