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美女嘆息：越美麗，越痛苦

寒冬來臨，金黃的落葉堆在路邊，憂郁和痛苦塞滿心間；8年彈指一揮，青春韶華不見；我竭盡全力為容顏保鮮，但生命疼痛依然……

男友去了，悲痛欲絕時我走進了美容院

我的人生在1995年6月19日拐了彎。此前，我是一個中學教師，性格開朗，工作踏實，無論領導同事還是學生都很喜歡我。更重要的我有一個深深相愛的男友林立濤。我們是重慶一所師范大學的同學，從大二開始相愛，已經整整愛了5年。他家在鄉下，他有兩個弟弟，一個讀大學一個讀高中，都需要他供養。為了給弟弟掙學費，林立濤四處兼職，每天累得半死。他又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不想讓我們的婚禮太寒磣，不希望我的繼母嘲笑我嫁給了一個窮人，我們的婚事就這樣一拖再拖。

1995年6月19日傍晚，他去給一個家住觀音橋的即將高考的孩子補習功課。為了趕時間，他沒走人行天橋而是跨越護欄直接橫穿馬路，結果一輛東風卡車朝他迎面駛來。我趕到急救中心時，他已經快不行了，但看著我的眼淚洶涌而下他還是微笑著輕輕說了一句：“馨兒，別哭，眼睛哭腫了不好看，你知道的，我喜歡你美麗。”這是他留給我也是留給世界的最后一句話。一個小時之后，立濤永遠閉上了眼睛。

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接受立濤已經離開我的現實。我9歲時媽媽就去世了，父親很快再婚，繼母很快又有了孩子。上大學前，我一直是內向、靦腆、憂郁的，是立濤改變了我。他留給我那句“我喜歡你美麗”是有淵源的。我們剛剛好上時，他見我的衣柜里只有黑、灰、白三種顏色的衣服，就不斷慫恿我穿鮮艷一點，打扮漂亮點。我有生以來第一只口紅第一枝眉筆第一雙高跟鞋甚至第一件帶蕾絲的胸罩都是他買的，口紅眉筆是還在讀書時他用獎學金買的。高跟鞋和帶蕾絲的胸罩是他上班后領第一個月工資給我買的。我覺得太貴了，他說沒關系，只要能讓我的馨兒漂亮些美麗些我辛苦點多兼份職也值得。他特別強調說，我喜歡你美麗。我開玩笑說：“幸好你是窮人，要不你如此喜歡美女，一定會去找比我漂亮的人。”立濤認真地反駁道：“你錯了，別人的美丑跟我沒關系，我就是要你美麗，要你漂亮。”立濤走了，他對我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在耳邊。

8月中旬，我一個人在街上閑逛，看到本市最有名的鳳天美容院的廣告，廣告上那個女子的眼睛和眉毛真是無可挑剔的美麗。我當即就有些走神，心想我要是有那么漂亮的眼睛和眉毛，立濤不知該有多高興。無從寄托的凄涼心境和對立濤的思念讓我走進了美容院，我指著廣告畫對美容師說，我要和她一樣漂亮。

這是我第一次整形，做仿真雙眼皮和文眉。在今天看來，這兩樣完全是整形手術里的小兒科，但在當時，這還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9月初，當我腫著一雙眼睛到學校報到時，老校長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有沒有一點當老師的樣子？別在學校丟人現眼了，回去把傷口養好再來。”正是這個原因，我從學校辭職進了一家貿易公司。

雖然雙眼皮手術讓我的眼睛腫了好多天，但我必須承認這次手術非常成功，它讓我的眼睛變得大而明亮，甚至整張臉也因此生動起來。公司的同事以前不認識我，他們以為我是天生麗質，總是夸我的眼睛水汪汪的很迷人。女人都有虛榮心，被人贊美總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我漸漸走出了立濤的陰影，一心撲在工作上，事業上也開始小有成就。公司老板也夸我是個秀外慧中的姑娘。

一次小小的整形手術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如此大的變化，這是我意料之外的。我變得特別愛照鏡子了，家里的每一個房間我都放了鏡子，隨時觀察自己，但鏡子照多了就會發現自己身上的不足。有一次我們公司來了一個廣東女客戶，她長相平平，但鼻子長得特別好看，鼻脊高而挺，鼻翼小巧飽滿，整個鼻形精致完美。她一走，同事們就開始議論說她的鼻子漂亮而性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春節放假時我就去做了隆鼻手術。因為考慮到隆鼻要往鼻子里注射硅膠，風險比做雙眼皮大，我沒上美容院，而是專程飛到深圳選擇了一家正規的部隊醫院。手術的過程不算太長，術后的痛苦卻顯而易見。醫生將12層厚厚的沙布敷在鼻部，并讓我用手指壓迫整個鼻部長達4個小時，以預防出血。更要命的是醫生規定我在術后的48小時內不能躺著睡覺，以防止鼻子變形。當醫生給我下達這個命令時，我整個人都傻了，不能躺著睡覺，難道我是高僧站著就能睡著？我只記得當我從查房的護士口中得知48小時的大限已到時，倒在床上便睡了個天昏地暗。

春節上班后，同事們都說我越來越漂亮了，走在街上，我也能明顯感受到投向我的目光越來越多。這讓我在失去立濤后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的滿足感。

有一件事對我的觸動特別大。1998年春節前，總公司的領導下來檢查工作，開例會前一位領導來到我們辦公室，在50多人的大辦公室里，他徑直走到我的辦公桌前，問了我幾個業務上的問題。我把自己知道的如實告訴了他，他微笑著，頻頻點頭。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問了我的姓名。我做夢也沒想到，開例會的時候，他竟然點名表揚了我。他私下里還跟分公司老總說，你們那個林馨不僅漂亮，而且甜美，很像一位唱民歌的美女歌手。

后來，凡是總公司有領導下來，我們分公司老總很自然就叫我去參與接待。再后來，多少也有這個原因，我被破格提拔為副總。當時，不少人都對我議論紛紛，以為我和總公司的那位實權人物有什么曖昧關系，其實真的沒有，他只是和很多男人一樣，喜歡漂亮的女人。我領略了漂亮的好處，就更加下決心要做漂亮女人。

正是基于這種心理，在接下來的兩三年時間里，我又做了耳垂造型術、厚唇去薄術、皮膚磨削術、面頸除皺術、顴骨磨削術、下頜脂肪袋（雙下巴）矯正術、隆乳術、乳頭乳暈整形術和腹部、大腿、腰部去脂術等多種整形手術。我感到自己漸漸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越美麗，越痛苦，越虛弱

中國一位著名的整形專家曾經說過，他每天工作中有一個重要的環節，就是將1/3前來整容的人勸回去。可我就是擺脫不了對美麗的渴望。2001年秋天，我到常做手術的那家部隊醫院做形體美容。住院時，美容科主任笑瞇瞇地說：“小林，這些年你可為我們醫院做了不少貢獻。”我玩味了好大一陣，也沒品出主任是在感激還是在嘲諷。

然而可怕的是，這些年來，越整形我越感到不自信。我常常是做了鼻子，就覺得眼睛不美，抽了腿部脂肪，就覺得臉太胖。2001年國慶節長假期間，我特意飛往廣州“改變”我的蘋果臉，醫生將突出的顴骨磨掉，并敲掉了我左右各兩顆大牙。這兩個手術都是在口腔內做的，我的口腔整整有3個月不能適應，吃什么都沒味。事后，主治醫生說在他們這家全國聞名的大醫院里，敢做這項手術的一年之中都沒幾個人。

然而，歲月不饒人，無論我做多少整形手術，都很難抹去歲月流逝的殘酷痕跡。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整形的依賴已是一種嚴重的心理疾病，但我覺得自己的心很空，總想緊緊抓住一些東西。有時我想，我是不是該有段美麗的戀情，這樣或許會正常些。

2002年春天，我因工作接觸了一位條件不錯的電腦工程師，他對我明顯有好感，三番五次約我。但太不湊巧，那段時間我剛剛做了第二次隆胸術。第一次我覺得形狀不太自然，又讓醫生將填充物取出，重做，雖然已經拆線了，但胸部一碰就痛得不行。他前幾次約會我都婉言謝絕了，最后一次他讓速遞公司給我送來了一張電影票。我確實不好意思再推卻。他在電影院門口等我，看到我他特別興奮，趕緊跑去買可樂和爆米花，正在他遞給我可樂和爆米花時，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一路瘋跑著進來，我躲閃不及，他們撞到了我的胸，疼痛頓時讓我差點暈了過去。他嚇壞了，以為我被撞傷了，堅持要送我到醫院檢查，我哪敢上醫院？他只好送我回家。

在出租車上，他一直小心翼翼照顧著我。久違的異性氣息令我有些迷失，我不知不覺把頭靠到了他寬闊的肩膀上，他很自然地擁抱了我。然而，當他的手臂一碰到我的胸部，我又痛得叫起來，人也蜷成了一團，出租車司機回頭用很怪異的眼神打量他。他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臉黑著，一聲不吭，把我送到住處扭頭就走。

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起了林立濤。心酸心痛之中，我輕輕撫摸自己胸部以外的肌膚，感到體內的焦灼渴望糾纏在一起，它們折騰發出的熱力將肌膚的水分、營養已蒸騰得所剩無幾。肌膚如此的饑渴，卻得不到真正徹底的滋潤，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具干枯的木乃伊。我常常自艾自憐地想：金錢又如何？權力又如何？美麗又如何？漫漫長夜，還不是寂寞相伴？

面對真愛，我惶恐不安

遇到邱林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奇跡。2003年4月下旬，正是非典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我們同乘一班飛機從北京回來。飛機上的乘客本來就不多，而且只有我和他兩人沒戴口罩，登機時我們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

上飛機后，我們居然座位相鄰。他笑著說，好，物以類聚，兩個不怕死的人終于坐在了一塊。一路上，我們都在很輕松地聊天，他告訴我他是一家機械公司的技術部負責人，到北京參加一個機電展覽會，因為非典，展覽會提前結束了。他還開玩笑說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國外，他一個人住，回去在自己家里隔離就行。我說我也是一個人住，就是染上了也不會擔心傳染給家人。下飛機時我們儼然成了一對老朋友，互相交換了名片。

從北京回來我們都被要求在家隔離兩個星期才準到單位上班。相同的境遇把我和邱林一下子拉得很近。我們每天都要通電話，一聊就是幾個小時。我們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心扉在輕輕開啟，尤其是我得知他早在一年半前就和國外的妻子辦妥了離婚手續后，和他通話時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解除隔離那天，他邀請我到他家吃飯。他做了滿滿一大桌菜。我小時候被魚刺卡過喉嚨，一直不大吃魚，他把魚刺一根根剔出，讓我放心吃。后來我們每次在外面吃飯，他都會替我剔出魚刺。

愛情就這樣出其不意地來了。最初的日子甜蜜而浪漫。我們約會時，他總會送我小禮物，有時是一束鮮花，有時是一盒巧克力，有時是一本漫畫書。面對真愛，我內心里卻充滿了惶惑。我不知道邱林愛上我是不是因為我如花的容顏和魔鬼的身材？一個人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我的外貌，邱林那么優秀，他會愛上我嗎？然而，我的美貌并非天生麗質，而是人工制造，假如他知道這一切后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我曾經問邱林：如果我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你會愛我嗎？如果我老了，你還會像現在一樣愛我嗎？他摸摸我的頭微笑著說：“我的傻姑娘，你怎么還要問這種中學生才會問的天真問題？你的第一個問題是虛擬的，你如此秀麗，怎么會相貌平平呢？第二個問題更不是問題，你老了也是老美女，怕什么？”

邱林的回答頗讓我失望，因為他的話里至少包含著一個因素，那就是他很看重我的相貌。我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我的美麗是經過加工的會是什么結果。我暗暗祈求上天永遠替我保守整容的秘密。

祈求歸祈求，夢想歸夢想，有一個問題卻是很現實地擺在我面前。如果我們真的走進婚姻，乳房和腰腹的手感異常那是一摸就能摸出的。

正是因為想保守身體的機密，我們交往半年多仍然很有節制。他以為我是真正的古典淑女，要在結婚后才徹底把自己交給他。他很感動，說理解并尊重我的想法。

邱林從國慶節后就開始向我求婚，我以認識時間太短為理由在拖。我知道拖肯定不是辦法，但我太害怕他知道真相后會很失望。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真心愛人，我實在不想眼睜睜看著他最終離我而去。最近我天天失眠，好不容易睡著就做噩夢，夢見邱林看清我的身體后頭也不回地離去，還夢見立濤很嚴肅地對我說，我要你美麗要你漂亮，是因為希望你幸福，你看你現在傷痕累累像什么樣子？你變了，變成我不認識的人了。然后他也轉身就走，我上前拉他，求他留下來陪我，他狠狠心腸地掙脫了我的手，我傷心地哭泣，把自己也哭醒了。

如今我真是后悔死了，如果我不是那么虛榮，如果我不是那么著迷般熱愛整形，我哪有今天的痛苦？如果沒整容，即使不是很美麗，但我在真愛面前至少不會充滿愧疚和惶恐。

補記：

記者就“人造美女”林馨的困惑和痛苦采訪了著名心理學家、重慶“榮格心理診所”首席心理咨詢師周矩教授。他認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整形手術的出現，使人們對自己的容貌有了“后天選擇”的權利，進行整形美容的年輕人已越來越多。但如果對整形的局限性認識得不夠科學，常常容易走入美容誤區。就文中女主人公來說，她從前男友的話中得到了一種暗示，認為外界對她的評價和認可僅僅來自她的相貌，便不斷試圖通過整形達到美容目的。她很清楚這種相貌是建立在金錢和外科手術上的“美”，因此很難由此獲得自信。周教授說，人最大的魅力還是內在品質，嘗試整形美容的朋友不要過度迷信外科手術，而要靠自己的能力、人品、性格立世，人格美才是永恒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