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女兒逃離那個美國家庭
1998年,26歲的我不顧家人的反對,隨52歲的唐納德去了美國——那個我夢想已久的國度。在美國的生活如我夢想中的一般優裕而舒適,很快我就適應了美國闊太太的生活。但有一件事情讓我耿耿于懷:唐納德并沒有與我舉行婚禮,我們也沒有登記結婚,只能算是同居關系。每次我向他提起此事,他總是把我緊緊抱在懷里說:“親愛的,我們相愛不就足夠了嗎?你看我的父母,我的孩子都那么喜歡你,我的家張開雙臂熱情地歡迎你做女主人,這一切難道還不夠嗎?難道你還要懷疑我對你的愛嗎?”
我說不過他,只好將此事擱置。不久,我懷孕了。當我告訴唐納德時,他竟像孩子一樣興奮,連連親吻我:“親愛的,你太棒了!你為我們家立了大功啊!”聽到這話,我不禁心生疑慮,問道:“什么叫為你家立了大功?”唐納德臉上顯出一絲尷尬,但很快就掩飾著說:“你為我生了孩子,可不是立了大功嘛!”我正色道:“唐納德,我已經有了你的骨肉,現在你應該負起責任來,正式娶我為妻!”唐納德愣了一下,說:“親愛的,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的。”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唐納德卻并不提結婚之事。我忍無可忍,大聲質問他。這次唐納德惱羞成怒,對我大吼:“你這個中國女人真不知好歹!我帶你來了美國,我給了你衣食無憂的生活,你還要求什么!你一無所有,有什么資格要求與我結婚!”
那一瞬間,我很心冷,沒再說話,轉身走出家門,直接去了醫院。我打算把孩子做掉,然后帶著一顆疲憊的心悄悄回中國。然而,醫生告訴我,孩子已經太大,而且我的子宮又有些問題,流產和引產都不可能做,我只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聽到這個宣判,無異于在我受傷的心上又狠狠地劃了一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家”的,我只知道我一倒在床上就再也沒有起來,淚水浸濕了一大片床單……
我醒來的時候,唐納德正坐在床邊,他的兒子和兒媳也來了。唐納德低聲向我道歉:“渝,對不起!我的事業決定了我不能與一個中國姑娘結婚。我已經得知醫生的診斷,請你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孩子保留下來!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啊,你怎么舍得不要了呢?何況你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啊!你放心,孩子生下來之后,我一定會好好地對待他,如果你還愿意留在我身邊,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如果你要離開我,我也不會為難你,只要你把孩子留給我,我會付給你一大筆賠償。”他的兒子兒媳都一起幫腔。
我還能說什么呢?我當時只想趕快生下孩子,然后回中國去!我點頭同意了,唐納德草擬了一份協議:方渝與唐納德的子女出生后,由唐納德一次性付給方渝5萬美金,從此方渝不得干涉此子女的生活……我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孩子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呱呱墜地了,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兒。孩子出世的喜悅沖淡了我對唐納德的怨恨。我想,只要孩子能取得美國國籍,能在美國過上優裕的生活并得到良好的教育,那我獨自回中國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作為孩子的母親,我隨時可以來看望女兒的。
我們給女兒取了個名字叫杰奎琳,她有著和名字一般美麗的相貌,繼承了美國父親精致的五官和中國母親細嫩的皮膚,是個地地道道的混血小美人坯子。抱著女兒,我的淚水決堤一般流了下來,我是多么舍不得離開她,但是我別無選擇。
在我臨走前的那天晚上,因為睡不著,我就從樓上的臥室下來去廚房拿牛奶。路過書房時,我聽到里面傳來竊竊私語聲。我好奇心頓起,便湊到門縫去偷聽。
只聽唐納德說道:“麥克森、貝迪(他的兒子、兒媳),我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方渝馬上就要走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杰奎琳成了你們的孩子……”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我不顧一切地踢開房門,他們看見我,都驚呆了。
我大聲質問道:“你們剛才所說的我全都聽見了!唐納德,你必須對我做出解釋,否則我不會把杰奎琳交給你!”
唐納德見再也無法隱瞞,只好把事情原委講了出來。
原來,唐納德一開始就無意與我結婚。他與前妻只有一個兒子就是麥克森,麥克森患有不育癥,雖結婚3年,卻一直沒能生兒育女。麥克森夫婦做夢都想有個孩子,可他們又不愿領養別人的孩子。日子久了,貝迪受不了沒有孩子的生活,要與麥克森離婚,麥克森苦苦哀求而難以挽回。這時唐納德正在中國旅游并與我相識,接到兒子的訴苦電話后,他心中頓時萌生出一個主意:只要把眼前這個單純的中國姑娘騙到美國去并為自己生下一個孩子,就可以把這個孩子送給兒子,而中國姑娘用一筆錢就可以簡簡單單地打發……
我還沒聽完,肺就已經氣炸了。我跑回臥室把簽的協議找了出來,當著他們的面撕成碎片!
唐納德一把抓住我的手,懇切地說:“渝,我確實欺騙了你,對此我感到很抱歉。我愿意把賠償金增加到10萬美金,只要你把杰奎琳留下!”他兒子兒媳也對我說:“方,就請你成全我們吧!你該相信以我們的能力,杰奎琳絕對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我慢慢冷靜了下來。思考再三,我緩和了口氣說:“要我把孩子留下也可以,那么賠償金——”
“10萬!我明天就給你加5萬!”一聽我松了口,唐納德馬上迫不及待地做出承諾。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緩兵之計。第二天清早,我偷偷帶著女兒杰奎琳登上了回上海的飛機。
洋爸爸追上門要女兒
2000年10月,我帶著女兒回到上海,租了一間小屋,從此開始了單身母親的生活。當了兩年的“貴婦人”,我已經不習慣做家務了,獨自帶著女兒的確有些力不從心。同時找工作也成了一個棘手的難題,因為我屢屢碰壁。后來,我終于找到了一份推銷員的工作。
唐納德把電話打到了江蘇父母的家里,說:“方渝私自帶走了我的女兒,這是不道德的!”我告訴父母,不讓他們透露我在上海的住址。唐納德鬧騰了半個月后,就不再騷擾我父母,似乎要放棄了。
之后,我一頭撲進了工作里。我在公司的職位一升再升,短短兩年的時間,我就由一線推銷員升為銷售部主管,每月收入不菲。休息日我從來不給自己安排什么活動,而是帶著女兒去接觸一些新鮮事物,給她進行早期的智力開發。
這兩年來也不是沒有人追求我,但他們見到女兒之后便望而卻步了。有個男人曾直截了當地對我說:“我不能忍受和你一起帶著一個混血的孩子出門,因為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我的女兒。”我任由這些男人離去,在我的心目中,小杰奎琳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不知不覺,我已經回國3年了,我的寶貝女兒杰奎琳也3歲了。漂亮的杰奎琳備受鄰居們的喜愛,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都搶著帶孩子。我沉浸在為人母的快樂中,心情好得不得了。不料,已經被我淡忘的唐納德卻在這時出現了。
唐納德不知道從哪里要到了我的手機號碼,他要求和我見面。我想了想,同意了。讓我吃驚的是,唐納德老得飛快,頭發白了一大半,皮膚也松弛了很多,我對他產生了憐憫之情。唐納德說:“渝,當初是我錯了,我專程來向你道歉。這3年來我非常想念你們,想盡了辦法尋找你們母女。我真心希望能和你們團聚,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我暗自笑了一下,問:“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再次在一起?希望我帶著杰奎琳回到你身邊?”唐納德連連點頭,又要說什么。我制止了他,接著說:“如果這樣的話,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見唐納德的臉上露出喜色,我繼續說,“與我結婚,跟我到中國來生活!”
一聽這話,唐納德的臉色頓時變了。他難堪地擠出一個變形的笑容,說:“渝,你知道我的事業在美國,我的家庭也在美國。我們還是去美國吧,那不是你原本一直喜歡的生活嗎?”
我想唐納德可能還是要重復原來的“老路”,就平靜地站起身來:“唐納德先生,看來你并沒有誠意。如此看來,我們之間也沒什么好談的了。”我將唐納德甩在身后,迅速到電信局更換了自己所有的電話號碼。
但唐納德還是找到我的公司里,他氣急敗壞地說:“你不能阻止我見我的女兒!”
我一聲冷笑:“你還配叫她女兒?杰奎琳還沒生下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放棄了做她父親的權利!”唐納德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僵持一陣后,他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恨恨地說:“不管怎樣,我今天必須見到我的女兒。我就等在這里,等著你下班回家!”
我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唐納德,我現在要工作,要去拜訪我的一位客戶。你如果執意要留在這兒,保安會請你出去。你如果要強行跟著我,對不起,我就立刻報警!”
唐納德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喉嚨動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你會后悔的!”就離開了辦公室。看著他的背影,我長舒了一口氣。
被告上法庭,我勝了訴
幾天之后,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律師信,是唐納德委派律師寄來的。信中說,如果我執意不允許唐納德探視女兒,就要法庭上見了。我看過之后就把它扔到了一邊。
沒過幾天,我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法庭上,唐納德訴稱:他與我于1998年開始同居,2000年7月在美國生育一女。2000年10月,我擅自攜女兒回國,并拒絕他探視女兒。由于我的不盡職責,致使女兒經常患病。根據雙方目前的經濟狀況和教育背景,他每年收入有近30萬美元,能為女兒提供優裕的生活、教育環境,故要求女兒隨其共同生活,而我每月給付子女撫養費。
我則針鋒相對地指出:由于唐納德沒有結婚的意圖,甚至打算將剛出生的子女送予他人收養,故而自己攜女回國,實屬出于無奈。回國之初,女兒因水土不服而出現身體不適,我已積極地為其治療,目前女兒身體很健康,唐納德所指純屬無中生有。而且我身為銷售公司主管,目前收入亦不菲,完全能提供給女兒良好的生活條件和教育環境,而原告自2000年10月以來從未支付過任何撫養費用,對女兒未盡半點職責,故堅決不同意原告的訴請。
經過法庭討論,法院作出判決:由于杰奎琳自出生以來一直隨母親生活,被告已盡了大量的撫養和教育義務,而杰奎琳也已經習慣了隨母生活,無不妥之處。鑒于原告無任何證據證明被告對女兒有未盡撫養責任之事實,且原、被告分居后,原告未對女兒盡職,故而不予支持原告的訴請。
當聽到法庭莊嚴的判決時,我喜極而泣。我的小杰奎琳,我不會讓你被任何人奪走。
金錢買不斷至深的親情
唐納德仍不死心,提出上訴,但再次被駁回。判決之后,他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沒再來找我。
過了一個星期,我的辦公室出現了3位不速之客:唐納德、麥克森和貝迪。他們提出要和我最后談一次,為了免得他們繼續糾纏,我同意和他們談談。
我們4人平靜地坐在一起。麥克森開口:“方渝小姐,我們一家都深愛著杰奎琳。我們在美國的事業相當發達,能給杰奎琳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并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而這些,都是您所給予不了的。所以,為了杰奎琳的成長,希望您能同意讓她和我們一起生活。同時,我們保證付給您一大筆錢作為這3年來對您辛勞的補償。”
我不動聲色地問:“請你告訴我,杰奎琳如果去了美國,叫誰做爸爸?又叫誰做媽媽?我能不能每年都去看她?”
3個人的臉色頓時都變得難堪。我冷笑道:“我知道你們還沒有放棄把杰奎琳搶走的意圖,你們根本不是為了她的將來!如果你們真為她好,就不會把她扯入這樣一個亂倫錯雜的家庭關系中。很抱歉,你們的提議我不會接受。請回吧。”
貝迪站起來,懇切地說:“我們已經了解到了,您這些年來為了照顧杰奎琳,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錯過了您新的幸福。您也知道,培養一個孩子的教育費用是相當昂貴的,您一個人會非常吃力,請您好好考慮,一切都是為了杰奎琳啊!”沒錯,憑我一人的力量,要把杰奎琳培養成才很艱難,如耽誤了她的前途,我會后悔的。他們看出了我的動搖,趕緊說:“請您回家好好考慮,我們隨時等待您的答復!”我艱難地點點頭。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走進這個盛滿了我與女兒天倫之樂的小屋。杰奎琳像往常一樣歡快地親吻我之后,又開始專心地裝扮那一大堆我做給她的布娃娃。我癡癡地看著女兒,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親愛的孩子啊,媽媽該如何是好?媽媽那么的愛你,但是也許你跟著美國爸爸會更加幸福……
杰奎琳不經意間抬起頭,發現我在流淚。她撲到我的懷里,用小手擦著我的臉,問道:“媽媽,你怎么啦?為什么哭呀?”我擦干眼淚,強作歡顏地對她說:“杰奎琳想爸爸嗎?要不要跟爸爸一起生活呢?爸爸有很多很多的錢,能給杰奎琳買好多好多的衣服和玩具,買好多好多漂亮的布娃娃……”
杰奎琳的眼睛因吃驚而睜大了:“什么?媽媽,你不要我了?”
我趕緊解釋:“不,媽媽愛你!但是你跟著媽媽會過得不好啊……”
杰奎琳掙脫了我的懷抱:“媽媽,我不要別人!我最喜歡我的媽媽,別人誰我都不要。我不要衣服,也不要玩具,媽媽做的布娃娃最漂亮!”
我呆住了。如果母女從此再也不能相見,不是對她幼小的心靈最大的傷害嗎?我緊緊地把女兒抱在了懷里:“杰奎琳,對不起,媽媽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第二天,我約見了唐納德一家。我開門見山地告訴他們:“對不起,你們的要求我不接受,請你們回去吧。”一聽這話,3個人都呆住了。唐納德霍地一下站起來:“方渝,你不要太不識好歹!你也不想想,你能給杰奎琳帶來什么?你要價多少我們都能接受,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也站起來,義正詞嚴:“3年前你就沒能用錢把女兒從我這里買走,難道你以為現在可以?我雖然不能給杰奎琳很多很多的錢,但是我能給她一份最純潔的母愛!金錢買不斷至深至純的親情!請你們離開,我決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
看著唐納德一家遠去的背影,我知道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是我一定要咬牙堅持住,我要守衛我的親情,誰也無法奪走我做母親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