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家精致的餐廳里,靠窗的座位上,他坐在這邊,她坐在另一邊。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她擺弄著手里的紅酒杯,涂著鮮紅油彩的指甲更加映襯出她手指的細長與白皙。
“我知道。”他低著頭,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只是一個纖細的圓環而已,與他身上的衣物相比,明顯的寒酸與陳舊了許多。
“已經很久了,你能明白這種苦痛嗎?”她喝了一口酒,又將酒杯放下。
“我能體會得到。”他抬起頭來,眼光投向掛在不遠處的一幅油畫上。
“喜歡那幅畫?”順著他的目光,她看到了那幅畫。
“不,我妻子喜歡那幅畫。”他說。
“為什么不買下來送給她呢?”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是不是你不喜歡她了?”
“喜歡并不一定非要擁有不可。”他迎接了她的目光。
“我說過的,我不介意你有妻子。”她終于退讓了,將自己的眼光轉向別處。
他抿了一口酒,沉默著。
“那么,你喜歡我嘛?”她已經有些著急了。
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她還很年輕,有著白皙的皮膚,光滑的額頭,裹在白色晚禮服里的身體如同一支裊娜的百合花。
“說不喜歡肯定是假話。”他說。
“如果你也喜歡我,我不介意作你的情人。”她終于獲得了將這句話脫口而出的勇氣。
“不。”他堅定的回答。
“為什么不呢,難道,因為你的妻子。”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指,他卻握起了酒杯。
“是的,我愛我的妻子。”他很平靜。
“你愛她?愛她什么?現在的她,恐怕已經年老色衰,見不得人了吧。否則,公司的晚宴,怎么從來不見你帶她來……”她已經有些慌張了。
他依然很平靜,看著她,她欲言又止。
“你喜歡我什么?”他問道。
“成熟,穩重,有事業心,懂得關心人,很多很多。反正,你很特別。”
“你知道10年前的我是什么樣子嗎?”
“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10年前,我很糟糕。”他說,“大學剛畢業,工作不順心,什么都沒有,除了一顆浮躁的心。看不清自己的將來,只知道怨天尤人。只有她一直陪著我,無論有多難過,一回頭,我總能看見她。”
“那后來呢?”她聽得呆了。
“后來……”他看著杯子里的紅酒,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在這個世界上,我恐怕再也找不出一個比她更了解我的人了。她教我很多東西:教我應該從小事做起,教我將眼光放的長遠,教我怎樣安靜下來。那時的我在她面前,就像少不更事的孩子。那感覺,就和現在你對我的感覺差不多,除了喜歡,也許,還有崇拜。那時真的很奇怪,倔脾氣的我,卻會聽她話,按照她說的去做,接受現實,努力的工作。等到我的事業稍微有了起色,我就向她求婚了。她點頭的一剎那,我明白了什么叫幸福。”他繼續說道:“那時,真是苦日子。兩個人,一張床,十幾平米的房子,連暖氣也沒有。結婚一周年紀念那天,我帶著她到這里吃飯,為此,我戒了半年的煙才存夠了錢。那陣子,繁忙的工作弄得身體不好。大冬天的,她一邊哆嗦著一邊給我熬湯喝。那味道,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
不知不覺的,夜已經深了。
“對不起,沒注意時間,已經這么晚了。”他歉意的笑了笑,“現在,你應該懂得我的心意了吧?”
“我懂了。”她嘆了一口氣,舉起酒杯,“我輸得心服口服,祝你們幸福。”
他也舉起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站起身來。
“不用了。”她擺了擺手,“你早點回去吧,別讓她等急了。”
他會心的笑了笑,轉身要走。
“她漂亮嘛?”
“……嗯,很美。”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她,對著蠟燭,發呆。
他回到家,推開門,徑直走到臥室里,打開了臺燈。“老婆,我回來晚了,對不起。剛才陪同事吃飯,我給她講了我們的故事,她祝我們幸福呢。還有,那張油畫還在,過些日子我把它買下來,好嗎?”眼淚,一滴滴的從他的臉頰滑落,打在手心里的相框上。昏暗的燈光中,舊照片里,彌漫著的,是已逝女子,淡淡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