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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大學的時候,我的床位在下鋪,上鋪的女生還沒來報到,但是名字很好聽:林瓏,籍貫浙江。有這兩個前提做保障,我認為她一定是個江南美女,小巧玲瓏,婀娜多姿。
第二天一早,有人推開寢室的房門,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我們。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拎著一個和她一樣胖乎乎的行李箱走了進來。在大家睡眼惺忪的注視下,她圓圓的蘋果臉上掛著一抹不好意思的紅暈,一鞠躬,短短的小辮子在腦袋后面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說,我叫林瓏,很高興能和大家住在一個寢室里。我剛下火車,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睡覺,你們繼續。
原來林瓏長得這個樣子呀,除了身材小巧一點之外,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大學的生活肯定是以軍訓為開始的,我們也不例外,因為個頭差不多,我和林瓏在軍訓的隊伍中緊挨著。向左向右轉的時候她總是分不清方向,不知道為此鬧了多少笑話。為了讓自己不犯這種錯誤,她總是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掐食指,以疼痛來提醒自己。
半個月的軍訓結束了,在給校領導匯報表演的時候,當教官喊完“向左轉”后,我發現林瓏和我正好臉對臉,難道是我錯了?心里正在犯嘀咕的時候,就見林瓏做了一個180度的轉身,用她一顫一顫的小辮子對著我的臉,她又轉錯了!
回到寢室,問她不是用疼痛讓自己知道哪兒是左了嗎?林瓏可憐巴巴地伸出右手食指,上面有一個口子,是她前一天晚上翻書時被書頁劃破的,今天兩個手指都疼,她又分不清了。
唉,迷糊的林瓏。
還有一次,她告訴我校園里開了一個新食堂,在老鄉的帶領下去吃過一次,味道還不錯,起碼沙子里面摻的米比我們現在食堂摻得多,魚香肉絲更是讓人垂涎欲滴,肉絲能達到和青椒絲1∶1的比例。聽了這么好的廣告介紹,我忙不迭地跟著她走出寢室。
穿過了籃球場,經過了電算化教學大樓,路過了東石頭樓,走了15分鐘,來到了圖書館前,林瓏就再也走不動了,一臉疑惑的表情,我明白,她找不到路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大的兔牙咬著下嘴唇,臉頰上兩個深深的酒窩讓人發不出脾氣來。
于是,我那天的午飯就在宿舍樓下的小賣部里解決了,兩張牛肉餡餅。
第二天,在大部隊的引領下,我見到了新食堂,就在昨天林瓏站著不動的圖書館的后面。醒目的招牌:學生新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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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瓏的體質不是很好,總是手腳冰涼,對于這點她總是這樣解釋:誰讓我是臘月生的,所以才會凍手凍腳的。
冬天的時候,她洗漱完后總要鉆進我的被窩里,用那冰冰涼的手抱住我,冰冰涼的腳纏住我,硬要人家給她溫暖。她自己的被窩里卻放上兩個熱乎乎的熱水袋,美其名曰熱熱場。其實,她胖胖軟軟的身子抱起來很舒服,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們經常會這樣躺在被窩里聽音樂臺,聽主持人用那略帶沙啞的聲音,推薦每周的新曲,評判每首歌的好壞,同時也聊聊自己看到的明星八卦消息。
她軟軟的頭發披散著,不枕枕頭卻總喜歡靠在我的肩頭,抱著我的姿勢好像考拉攀爬著尤加利樹。我們也會談到自己的將來,譬如說找個什么樣的男朋友,嫁個什么樣的老公,生個什么樣的寶寶,等等。
一天,說到以后給孩子起名字的問題,林瓏說,我一定要嫁個姓簡的,給孩子起名就叫“簡錢”。
可是現在據說起三個字的名字好,我笑著說她。
這就更簡單了。男的叫簡英邦?穴撿英鎊?雪,女的叫簡美媛?穴撿美元?雪。她很認真地回答,無辜地眨著她大大的眼睛,卻引來了全寢室的笑聲。
林瓏總說自己的膽子很大,有一次我們兩個去逛街。傍晚,路過電影院的海報欄時看到有最新的恐怖片,我不由分說將她拖進了電影院。我的膽子很小,卻喜歡看恐怖片,難得碰到一個膽子大的,可不能輕易放過。林瓏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說,我的外號是林大膽,沒問題的,不就是恐怖片嘛,別怕,有我。
結果,那場恐怖片我們的林大膽是用新買的衣服蒙著頭,從衣領向外偷偷看完的。碰到緊張的場面,她的尖叫聲比電影音效還恐怖。走出電影院,她的小臉全白了。
半夜時候,突然有人擠上了我的床,嚇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林瓏。她小聲地說,我自己睡害怕,今晚就和你擠擠吧。
瞧,這就是我們的林大膽,那天晚上,我被她像章魚一樣纏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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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春夏之交正是世界杯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為了能更好地看自己喜歡的小貝,林瓏犧牲了很多的零用錢來買各種時尚雜志,因為里面有小貝的大幅海報。那時她的床頭簡直就成了小貝的成長記錄展示,所有一切都和他有關系。
英格蘭和阿根廷比賽的第二天是我們考試的日子,很多男生都放棄了這次看球機會,為的是能夠在四大名捕之首——宋教授手下得到活命的機會,可林瓏為了她摯愛的小貝,仍然守在俱樂部里面那臺破電視前,不離不棄。
晚上回到寢室,挑燈夜讀整整一夜,第二天林瓏睜著兩只紅紅的兔子眼去了考場。結果出來后,她是氣死人的60分,低空掠過,有驚無險。問她有什么訣竅能及格,林瓏一臉花癡的表情給了我們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因為我考試那天梳了和小貝一樣的發型!
大四正值《流星花園》F4流行的時候,校園內《流星花園》的盜版碟簡直搶手得不能再搶手,我們好不容易借到了一套,但是人家只給我們6個小時時間,為了把它拷下來,寢室里的那臺老電腦真是拼盡了全力。
我們學校中午寢室要停電兩個小時,說是保證午休的質量。為了能按時把碟還給人家還要拷完,林瓏到傳達室和阿姨商量能不能中午不停電,原因是她要做畢業設計。林瓏用她楚楚可憐的表演讓阿姨相信,如果今天中午停電,那么她毀掉的將是一個未來棟梁之材的畢業設計,因為在中午時林瓏正好來了靈感,如果能將它表達出來,那么她將會有一個好的畢業成績,進而有一個好的工作,然后有一個好的工作環境,最后就是成就一個棟梁之材。我在她身后聽得一愣一愣的,差點也被騙了過去。好像這么短短的兩個小時真的會對林瓏的一生產生多么大的影響,其實只不過讓她早了兩個小時看到花澤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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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時候,我開始了一場戀愛,明知是一段不可能的黃昏戀我還是難以自拔地陷了進去。出于對未來的迷茫,我經常向林瓏訴說自己的苦悶,她總是拍拍我的肩說,一切都會好的。
林瓏對雷一直沒有好感,但因為我喜歡他,她也就勉強地接受了。林瓏曾經送給我一個桃木的八音盒,那是我最喜歡的東西,一次,雷看到了,他說喜歡就要了去。
臨畢業時,為了找份好工作,雷舍棄了我們的感情,找了一個政法委書記的女兒。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我躲在林瓏溫暖的懷里哭得一塌糊涂,她不停地用胖胖的小手拍著我的背,嘴里說著不哭,不哭。
當我哭累了躺下以后,林瓏站起身來,像列小火車頭一樣沖到了門外,只留下一句話,我去拿回你的八音盒。
第二天我看到雷的頭上纏了一層厚厚的紗布,據說那是被人用鈍器擊中的。真實的原因是在臨畢業前才被揭曉的,吃分手飯時,班里的男生說,那天林瓏直沖男生宿舍,找到雷,要回了那個八音盒,接下來的動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她舉手砸在了雷的頭上,然后留下一句話就走了:看來真的是實木的,質量就是好。
這果然是林瓏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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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經畢業兩年了。
我們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雖然遠隔千里卻彼此惦記。
林瓏回到了家鄉,仍然迷路,仍然喜歡貝克漢姆。
我不知道她的發型最近是不是和小貝的一樣,在我的印象中,她始終是那個風風火火、直爽卻不失溫柔的江南女子。
去年秋天我收到了她寄來的一個嶄新的桃木八音盒。
聽說她最近找了個男朋友,好像真的姓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