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初,胡適赴香港大學領取他一生中的第一個名譽學位,開始了他第一次南游。他在香港停留了五天,在廣州只逗留了兩天半,在廣西卻滯留了14天之久,游歷了許多他“多年想去而始終沒有去成”的地方,胡適感到非常快慰。然而,胡適在獲得鮮花和掌聲的同時,還曾面臨過恫嚇和敵意。胡適北還后,據其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寫成《南游雜憶》,并在《獨立評論》以連載的形式刊發。同年10月,上海國民出版社出版發行了該文的單行本。
南游動機:“博名”還是“申義”?
香港大學授予胡適名譽學位是基于他和香港大學的一段淵源。1927年5月,胡適和香港大學創始人愛里鶚爵士(Sir Charles Eliot)在日本奈良曾有過一面之緣,雙方相談甚歡。后來,愛里鶚爵士向北京大學推薦了宗教研究方面的專家鋼和泰教授(Baron, Stae-Holstein),胡適與鋼和泰之間論學往來頻繁,感到收益頗豐,曾說“香港大學對中國學術上的貢獻,大概要算這件事為最大”,但自愛里鶚爵士之后,港大和北大之間這種學術上的交流和聯系就很少了。香港大學的醫學院和工學院辦得最為出色,文學院卻相對較弱,港大當局也意識到這種情況對學校的發展不利。1934年上半年,副校長韓耐兒(Sir William Hornell)和文學院院長佛斯脫(Dr. L. Forster)等專程到北大訪問考察,并向胡適等人請教有關中文系科教學改革的問題,胡適遂推薦了陳受頤和容肇祖兩位粵籍教授。出于對胡適學術上的仰慕,以及感謝胡適對港大的幫助,港大當局決定授予胡適名譽學位,胡適堅辭未果,遂定于次年1月在港大舉行頒授學位儀式。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認為胡適南游只是為了領取香港大學的名譽學位,甚至把它與胡適此后相繼獲得的35個名譽博士相提并論,這多少有點冤枉了胡適。1934年12月20日,胡適給他的好友傅斯年寫了一封信,談到“香港之行,勢不容己”,并說:“香港大學去年要給我名譽學位,我托故辭了;今年沒有法子再辭了,只好去走一趟。我的意思是‘開辟殖民地’,你定要笑我不脫‘通天教主’味兒了!”胡適所謂的“開辟殖民地”實際上是他此行的最主要目的,因為當時在南方尤其是廣東等地,陳濟棠把持的軍政當局鼓吹尊孔讀經,掀起了一股復古逆流,這和新文化運動發起多年后的主流思想是格格不入的,所以,胡適此時的南游,名義上是“博名”,即領取港大的名譽學位,但就其真實動機而言,卻是“申義”,即重申新文化運動中“民主”和“科學”之“大義”,反擊廣東軍閥和腐儒的保守、頑固和僵化。
關于胡適南游的動機,我們不僅可從他事先的聲明中加以了解,而且還可以從他南游后的言行中進行分析。1935年4月14日,胡適在《獨立評論》上發表了《我們今日還不配讀經》一文,文章最后指出:“在今日妄談讀經,或提倡中小學讀經,都是無知之談,不值得通人的一笑。”這篇文章可以說是胡適試圖“開辟殖民地”后的一個無可奈何的總結,同時也是他反對廣東乃至全國復古逆流的嚴正聲明。
香港:兩句閑話,兩種后果
1935年元旦上午九點半,胡適搭坐哈里生總統號,從上海出發前往香港。在船上,胡適碰到也南下的畫家周廷旭一個熟人,兩人同吃同談,不理會其他人。胡適上午下午都能睡上兩個小時,用他自己的話說真是“舒服極了”。然而,閑不住的胡適在這三天里實際上做了不少事。第一天給夫人江冬秀寫了一封“元旦開筆”信,給蔣夢麟等一班朋友發了賀年電。2日,他抽空寫了洋洋數千字的《一九三四年的回憶》長文,對自己一年來的身體狀況尤其是學問方面的情況進行了總結。
1月4日早晨六點,哈里生總統號抵達香港。這是胡適第一次看見香港,他由衷地贊美香港的“風景確是很好”,并在信中告訴江冬秀:“香港是一個海島,風景好極了,非常使我詫異。”
胡適抵港后受到香港各界的熱烈歡迎,各種茶會宴會以及會上的演講頗多,胡適感嘆“天天用嘴吃喝,天天用嘴說話,嘴太忙,所以用眼睛耳朵的機會太少了”。盡管如此,由于胡適來港之前已委托港大文學院院長佛斯脫代為安排日程,佛斯脫把每天上午都留給胡適自由支配,所有的宴會和講演都從下午一點開始,因而胡適在香港的五天頗感從容,游玩了不少地方。胡適對校方的安排非常欣賞,認為這是“西洋人能體諒人”的體現。
胡適筆下的香港可以讓我們領略到香港之美,在他這幾天的日記、家信以及后來的《南游雜憶》中有很多記載。《南游雜憶》中記他剛到香港時寫道:“船到香港時,天還未明,我在船面上眺望,看那輕霧中的滿山燈光,真像一天繁星。”1月5日下午,佛斯脫先生夫婦邀請胡適游覽香港風景,先后游歷了淺水灣、深水灣、香港仔和赤柱等地,因為1月是香港天氣最好的時節,“滿山都是綠葉,到處可以看見濃艷的鮮花”,胡適這個久居北方的人不禁感到有了“趕上春了”的快樂。傍晚,他們在圣士的友學校喝茶,“看海上的斜陽,風景特別清麗”。這天晚上,胡適應邀赴佛斯脫家晚餐,坐電車上山時天已經黑了,“山頂上有輕霧,遠望下去,看那全市的燈火,氣象比紐約和舊金山的夜色還更壯麗”。胡適這才相信一個朋友曾說過的話,香港的夜景只有里約熱內盧和悉尼可以相媲美。6日,胡適赴港大校長韓耐兒家宴,韓耐兒家和港大都在半山,胡適說:“在山上望見海灣,望見遠遠的島嶼,氣象比青島、大連更壯麗。”香港的山雖不算高,但由于幾面靠海,胡適認為“山和海水的接近,是這里風景的特色”。
8日,胡適在扶輪社午餐會上作《二十年來中國的進步》演說,提到香港美麗的風景,說香港應該產生詩人和畫家,用他們的藝術來贊頌香港之美。有些人聽后感到較為詫異,胡適就說這是由于他們長期生活在香港,只把它看成是一個吃飯做買賣的商場,因而不能欣賞香港美麗的山水。20天后,當胡適從廣西結束南游返經香港時,有人告訴他,香港商會已決定編印一本小冊子,來描寫和宣傳香港的風景,并準備印行兩萬冊。胡適贊美香港美景的一句閑話,使香港人決定印兩萬冊書宣傳香港之美,這也可以說是胡適當初始料未及的。
至于胡適在香港的另一句閑話,則讓他幾乎成為所有廣東人的公敵。1月6日下午,胡適在香港華僑教育會向200多名華文教師作了一個簡短的演講,即《新文化運動與教育問題》,主要目的是“勸告香港教育家充分利用香港的治安和財富,努力早日做到普及教育;同時希望他們接受中國大陸的新潮流,在思想文化上要向前走,不要向后倒退”;同時,胡適希望香港教育家努力“接受新文化,用和平手段轉移守舊勢力,使香港成為南方的一個新文化中心”。然而,由于記錄人員的訛誤,脫漏了其中的“一個”兩個字,以致“后來引起了廣州人士不少的醋意”。在演講的后半段,胡適對廣東當局反對白話文,提倡中小學讀經的政策進行了委婉的批評,“現在廣東很多人反對用語體文,主張用古文,不但古文,而且還提倡讀經書。我真不懂,因為廣州是革命策源地,為什么別的地方已經風起云涌了,而革命策源地的廣東尚且守舊如此!”記錄人員在此又出現了誤記,胡適后來曾澄清說自己絕不會用“風起云涌”和“尚且”之類的詞,這些誤記在誤導廣州軍政當局與教育機關的情緒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這次演講在《大光報》等媒體上刊載后,廣東反響之強烈也就不足為奇了,只不過當事人胡適這時還蒙在鼓里,仍一廂情愿地做著上省城“賣膏藥”的美夢。
廣州:膏藥沒賣成,一日三驚
1月8日晚九點半,胡適在香港登上“泰山”輪船徑赴廣州。在船上胡適看到一個女人在散艙里侃侃而談,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好像一位富有經驗的演說大家,胡適請教別人后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是賣膏藥的,正在口若懸河地夸耀膏藥的神效,向周圍的人們進行推銷,胡適這才明白為什么羅文干會經常取笑他的愛演說是“賣膏藥”。此情此景,讓胡適不禁暗笑:“明天早起,我也上省賣膏藥去!”
9日早晨六點多,船抵廣州。因大霧,直到七點始靠碼頭,一幫朋友和新聞記者早就在此迎候。就在胡適與眾人寒喧之時,有人給他送來一封神秘的信,上面寫道:“兄此次來粵,諸須謹慎。”胡適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但派人送信的卻是他非常熟悉并且信任的老友吳康,他在將信將疑中來到下榻的新亞酒店。看了報紙,才知道自己在香港的演講引起了廣東人士的攻擊。不久,吳康又派人送來一封信:“適晤鄒海濱先生云:此間黨部對先生在港言論不滿,擬勸先生今日快車離省,暫勿演講,以免發生糾紛。”胡適雖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和嚴重性,但又不愿第一次到廣州就這樣倉猝離開。在拜訪了舊交也是省政府主席的林云陔后,胡適和當時西南實權人物陳濟棠圍繞讀經問題,唇槍舌劍,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交鋒。
陳濟棠首先挑起話題,大談他的兩大政綱,即生產建設和做人。陳濟棠認為“生產建設可以盡量用外國機器、外國科學,甚至于不妨用外國工程師”,但“做人”卻必須有“本”,這個“本”必須到中國古文化中去尋找,并說這就是他主張讀經祀孔的原因和理論。陳濟棠滔滔不絕地講了四十五分鐘后,胡適婉轉地說,自己和陳濟棠的主張只有一點不同,雙方都強調“本”,但陳濟棠強調的是“二本”,而自己主張的是“一本”,即生產建設和做人都需要科學知識。
陳濟棠聽后大怒,說:“你們都是忘本!難道我們五千年的老祖宗都不知道做人嗎?”
胡適心平氣和地說道:“五千年的老祖宗,當然也有知道做人的。但就絕大多數的老祖宗說來,他們在許多方面實在夠不上做我們‘做人’的榜樣。”胡適又以女人裹足為例,這種慘酷風俗在中國居然流行了一千多年,而且歷代大圣大賢對此也從來沒有抗議過,反問說:“這難道是做人的好榜樣?”
陳濟棠無言以對,只好大罵中國現時的教育“都是亡國的教育”,中國人所學的科學都是皮毛,都沒有“本”,所以學不到人家的科學精神,不能創造。胡適隨即以數學家姜蔣佐、地質學家翁文灝和李四光等為例,說明這些科學家非但有重要的科學貢獻,而且也有很高明的道德。
接著,胡適將話題轉向了讀經問題,說自己并不反對研究古經典,但不贊成不懂古經典的人借經典進行復古,并說他準備將在中山大學的第二個演講改成“怎樣讀經?”
講這番話時,胡適看到陳濟棠并未聽得進去,反而露出一種很難看的獰笑。他終于明白了是誰不愿意讓他在廣州“賣膏藥”,同時也理解了吳康著急派人送兩封信給自己的原因。
從陳濟棠處返回新亞酒店后不久,胡適又收到吳康十一時寫來的第三封信:“鄙意留省以勿演講為妙。黨部方面空氣不佳,發生糾紛,反為不妙,鄒先生云,昨為黨部高級人員包圍,渠無法解釋。故中大演講只好布告作罷。渠云,個人極推重先生,故前布告學生停課出席先生講演。惟事已至此,只好向先生道歉,并勸先生離省,冀免發生糾紛。”胡適見事已至此,決定將原定四天的時間縮短為兩天,并索性取消在廣州的全部演講。
下午,胡適參加了嶺南大學教職員茶會,聞訊而至的學生紛紛請他簽字。晚上,胡適才從第二天的新聞校樣中發現了當天鄒魯在中山大學張貼的布告,其中提到胡適的兩大罪名:“在中國國家立場言之,胡適為認人作父”;“在廣東人民地位言之,胡適竟以吾粵為生番蠻族,實失學者態度”。胡適明明是因反對陳濟棠的讀經政策而遭圍攻的,鄒魯的布告卻轉移了人們的視線,胡適對鄒魯的這種“聰明過人”大為鄙視。不過,胡適轉念一想,自己既不需要演講,干脆用這兩天的時間把廣州好好游玩一下。
胡適先后瀏覽了黃花崗、中山紀念堂等處。在參觀廣雅書院也就是當時廣州第一中學時,胡適被一中成百上千的師生所包圍,大家都爭先恐后地要一睹胡適的風采。離校上車后,胡適忍不住對同行的朋友說道:“廣州的武人政客未免太笨了。我若在廣州演講,大家也許來看熱鬧,也許來看看胡適之是什么樣子;我說的話,他們也許可以懂得五六成;人看見了,話聽完了,大家散了,也就完了。演講的影響不過如此。可是我的不演講,影響反大的多了。因為廣州的少年人都不能不想想為什么胡適之在廣州不演講。我的最大辯才至多只能使他們想想一兩個問題,我不講演卻可以使他們想想無數的問題。陳伯南先生真是替胡適之宣傳他的‘不言之教’了!”
胡適在廣州游玩了兩天半后,乘飛機離開了廣州。然而,在他走后的第二天,廣州各報刊登了中山大學國文系三教授古直、鐘應梅、李滄萍的兩個“真電”。其中之一要求廣東當局緝拿胡適,內云:“今胡適南履故土,反發盜憎之論,在道德為無恥,在法律為亂賊矣,……今聞尚未出境,請即電令截回,徑付執憲,庶幾亂臣賊子,稍知警悚矣,否則老口北返,將笑廣東為無人也。”在另電中,三人要求廣西李宗仁、白崇禧等采取相應措施,扣押胡適。但名列其中的李滄萍教授卻否認自己事前與聞,事后也發表談話否認名列“真電”,古直、鐘應梅二人迫不得已,只好在后來的中大日報上刊登啟事來加以“澄清”了。
廣西:詩興大發,為廣西留人才
11日下午,胡適自廣州飛抵廣西梧州,開始了他長達14天的廣西之游。
地處梧州的廣西大學校長馬君武先生是胡適的老師,校中教職員工有許多也是胡適在中國公學時的老朋友,胡適感到很快樂,當晚他就在廣西大學進行了一次講演,第二天上午,他又在梧州中山紀念堂作了一次公開演講。
12日下午,胡適又飛到南寧,受到白崇禧的熱烈歡迎。在白崇禧的竭力挽留下,胡適答應延遲到25日離開廣西。在此期間,胡適暢游了廣西的美景。桂林城中的獨秀峰、陽朔的山水、漓江上船娘的柳州山歌、良豐雁山中的“相思巖”等,讓胡適大飽眼福,贊賞不已。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胡適游玩期間所作的兩首詩。
23日傍晚,胡適一行來到良豐師專。胡適給師生作了“個人主義的人生觀”的講演,吃過晚飯后,胡適在羅爾盞校長的陪同下,攜汽油燈夜游雁山園。他們先瀏覽了一個大巖洞,洞中多石乳,中有清泉,流出巖外就成了小湖。洞中涼風甚大,是夏天納涼的絕佳所在。園中最有名的是紅豆樹,三年結子一次,現已有兩年未結子。同行的師專教師沈先生贈給他們六粒紅豆,并把自己珍藏的九粒上有圖案的紅豆給大家欣賞。胡適于是問剛才所游巖洞何名,良豐師專隨行諸人說:“向來無名,胡先生何不代題巖名?”
胡適笑答:“此間附近有相思江,巖邊又有相思紅豆,何不就叫此巖為相思巖?”眾人紛紛叫好。第二天上午,胡適飛離良豐時,在飛機上作了一首小詩《飛行小贊》——“看見柳州山,看遍桂林山水,天上何須半日,地上五千里。古人辛苦學神仙,妄想出三界。看我凡胎俗骨,也飛行無礙。”25日,胡適從梧州飛離廣西,在飛機上又將此詩作了一些修改:“看見柳州山,看遍桂林山水,天上不須半日,地上五千里。古人辛苦學神仙,要守百千戒。看我不修不煉,也凌云無礙。”不過,這首詩后來卻遭到一些文人莫名其妙的猛烈抨擊。
胡適還在飛機上作了一首《相思巖》——“相思江上相思巖,相思巖下相思豆。三年結子不嫌遲,一夜相思叫人瘦。”胡適的朋友壽山先生看過這首詩后,認為它不合山歌的音節,替胡適做了一點修改:“相思江上相思巖,相思豆兒靠巖栽,(他)三年結子不嫌晚,(我)一夜相思也難挨。”經這么一改,確實韻味不同,且更適宜演唱了。
胡適雖然在廣西駐留了近兩個星期,但由于講演太多,對廣西進行深入考察的機會則比較少,因而他多次強調這就是“用嘴不用眼”的壞處。盡管如此,胡適對廣西還是留下了較為“浮泛”的印象。他說:“廣西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全省沒有迷信的、戀古的反動空氣”;“廣西給我的第二個印象是儉樸的風氣”;“廣西給我的第三個印象是治安”;“廣西給我的第四個印象,那就是武化的精神”。胡適認為廣西給他的印象大致是很好的,但也有一些讓他焦慮的地方,如“財政的困難是很明顯的”;“歷史的關系使廣西處于一個頗為難的政治局勢,成為所謂‘西南’的一部分”;“缺乏一個專家的‘智囊團’做設計的參謀本部;更缺乏無數多方面的科學人才做實行計劃的工作人員”。
胡適離開廣西后,對廣西的各種新建設仍十分關心,他為挽留美國獸醫專家羅鐸而致電白崇禧,更是一時的佳話。羅鐸曾在菲律賓創辦獸醫事業多年,并且取得了較大成功。他在廣西從事的獸醫事業被視為當時最有希望的事業,但廣西卻有人埋怨他用錢太多,費時太久,任用外國人太多,辦事武斷等等。4月22日,時在上海的胡適聽說廣西在羅鐸5月約滿后不擬續聘,大為著急,遂致電白崇禧,竭力陳述挽留羅鐸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電文如下:邕寧白健生先生:
病中聞綽庵兄談及羅鐸不續約,適深為惋惜。有為政治要在得人。貴省建設,鄙意以獸醫為最有望,因羅鐸確是最適宜的專家。今中道換人等于前功盡棄。此事效果關系全國,伏枕進言,伏乞考慮。
28日,胡適收到白崇禧轉發過來的電報,說廣西省政府此前已與羅鐸續訂兩年之約,請胡適放心。胡適非常高興,認為“我費了九元六角錢做這打抱不平之事,廣西人民將來受惠這不小”。這可視為胡適關心廣西建設的一段佳話。
有趣的是,就在胡適南游之后,一位叫胡政之的記者也游歷了粵桂地區,撰有《粵桂游記》。胡政之在對廣西進行了一般觀察的基礎上,重點介紹了廣西的政事與軍事、廣西民團的真相及廣西的教育事業。客觀地說,兩本游記各有側重,因而也就各有千秋,但由于兩人身份、地位和識見的差異,兩書的影響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遑論兩人的不同境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