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科學的門類、體系、理論,都是在人類社會的實踐過程中,逐步地創造、發展、升華、完善、繼承所形成和建立起來的。這不僅是巔撲不破的客觀真理,也是事物發展的普遍規律。當今社會存在的文史資料和口述歷史,也正在或已經形成我國歷史學的一個分支,或者說是社會科學的一個門類。
文史資料是一個新時代的創舉
眾所周知,人民政協所特有的文史資料,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由時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所首創而建立起來的,經過40多年的摸索、總結、完善、提高,已成為中國社會主義特色的新事物之一,成為各級人民政協所獨有的、我們國家的輝煌事業之一。
按照周恩來總理當年倡導文史資料的指示要求,遍布全國各地的文史資料,不僅對戊戌以來錯綜復雜、豐富多彩的社會變動和歷史事件,以“三親”的形式,從一個側面進行了記錄,作為正史研究的參考或補充,起到了存史的作用;而且,也因其名人、名事同時造就了一大批非常有可瀆性、吸引廣大讀者人群的出版物,發揮了或正在發揮著資政、育人的作用。歷史的進程,使文史資料自然而然地發展成為我國社會科學領域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門類。所以說,文史資料工作是新中國成立后,我黨馬克思主義理論和與時俱進思想的時代性和實踐性的結晶,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時代創舉。
“文史資料”作為一個專用詞語,為我黨在建國之后所初創。事實上,對歷史資料的積累,是社會上早就普遍存在著的,只不過所稱詞語、所用形式有所不同而已。比如“口述歷史”,就是一種以“三親”形式記錄歷史資料的重要方式。
對口述歷史的歷史追溯
口述歷史,有人稱其為口述技巧。把它用在史學研究與創作方面,在我國,可以追溯到太史公司馬遷。他在撰寫《史記》時,曾“網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此后,在官修歷史的原則下,升斗小民的事跡逐漸受到漠視。口述歷史只能在地方州、縣志中發揮作用。20世紀初,口述歷史在有的國家引起史學界的重視。到50年代,即形成補充“正史”的一支重要內容和力量。比如蜚聲海內外的著名史學博士、學者陶德剛教授,就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歷史學部口述史的創始人之一。這所大學成立了口述歷史的專門機構,近年來出版了有關我國的多種口述歷史,甚為可觀。2003年,由我國山東友誼出版社出版的《張學良世紀傳奇》上、下兩卷,就是由陶德剛訪錄的口述實錄,備受國內外人士歡迎。
新加坡的口述歷史活動,興起于1960年。1979年底,新加坡政府設立了口述歷史組,有系統地收集近代新加坡史的資料。該國還成立了一個由學術界、官方與私人組成的口述歷史館性質的機構,負責口述歷史工作的諮詢、指導、輔導、研究、推廣等事宜。該館的資料頗受英、美、法、澳、日本、加拿大等國歷史、社會學和經濟學家的重視。
上個世紀50年代以來,國人對口述歷史亦備加關注并逐漸重視。文史資料與口述歷史同出一轍而形式有異,40多年來,組織迅速發展,出版成就斐然,貢獻甚為突出,國內頗受歡迎,國際友人亦甚為欣賞。近些年來,有些高校和專業研究部門成立了口述歷史學的專門研究機構,也陸續出版了一批口述史料的著作。1999年,北京大學出版社策劃了一套“口述傳記”叢書,已出版了《風雨平生——蕭乾口述自傳》、《小書生大時代——朱正口述自傳》等幾種傳記。人民出版社推出了師哲的《我的一生》,也是比較重要的口述傳記作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啟動了定期出版的《口述歷史》叢書,每三個月出一輯,20萬宇左右,第一輯已于2003年秋問世;同時還不定期出版《口述自傳叢書》,已有《舒蕪口述自傳》、《文強口述自傳》和《黃藥眠口述自傳》問世。也有一些省、市級的出版社策劃出版了一批口述歷史性質的書卷。如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一套《世紀老人的話》,共分嚴濟慈、張岱年、臧克家、任繼愈、張中行、季羨林、鐘敬文、王大珩、賈蘭坡、吳祖光十卷,均為本人口述歷史。《人民政協報》的《春秋周刊》也于今年4月辟設了“口述”專欄。客觀性強,價值甚高,字號較大,裝幀質樸,讀之興味甚濃,頗受教益。
1987年,香港學術界在“香港學”的研究中成立了以《香港人及其生活》為主題的口述歷史計劃執行小組。由香港博物館牽頭,以一名全職研究員及三名兼職研究助理參與,香港大學歷史系香港歷史研究室主任冼玉儀博士任顧問,指導口述歷史的進行。
在臺灣,所謂的“中央研究院”也成立了“近代史研究所口述歷史編輯委員會”,不定期地出版大32開書本形式的《口述歷史》,還繼續出版了《口述歷史叢書》,如白崇禧、戢翼翹、郭廷以等20余人,每人一冊的“訪問紀錄”。
文史資料與口述歷史之異同
文史資料與口述歷史作為歷史學的一個分支,雖然是兩種不同的表現形式,卻具有異曲同工的實質,二者有著共同的優點,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三親”的特點。也就是周恩來在談文史資料工作時所要求的“一代人能把自己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東西留給后代,留給社會”。這種“親歷、親見、親聞”史料,不論是本人親手撰寫的,還是本人親自口述的錄音,或由別人整理的文字東西,二者是相同的。
文史資料和口述歷史還有一個最基本的共同特點,就是其目的都是在為歷史的研究起到其他史料不可替代的資料作用。也就是說,文史資料與口述歷史,對于同一事件,可以有從不同角度的回憶與評價,然后通過討論,使它接近歷史的本來面目,以補“正史”之不足,甚至有的還可以糾正“正史”的某些錯誤。因為,人們在對社會歷史的研究過程中認識到:單憑文件研究歷史,局限性很大。有許多重要事件,沒有留下文字記載;許多重要檔案尚未完全開放,即使是專業研究者也不得隨意查閱。有些“正史”經過史官、史家的修補與剪裁以及各種正規體例的限制,成書后往往只有骨架,沒有血肉,難免讀之乏味。而文史資料和口述歷史的內容,則包含有許多歷史細節,錄之于書,還顯得具體、細膩、生動,讀起來興味盎然。正因如此,一些讀書人就很喜歡閱讀此類書刊;一些史學工作者也不得不把尋找歷史當事人,“搶救”和保存“三親”資料,當成拓展史學空間、廓清歷史謎團的一條可行之路。
但也應看到,由于當事人的局限性,口述歷史與文史資料也存在著一定的缺點。諸如:由于時空的變幻,事件的原貌往往被目前的價值觀所主宰,甚至扭曲;有的當事人或記憶有誤,或自我拔高,或有難言之隱等;有的則依被訪者個人了解事件的程度及興趣,使其記憶有著不同程度的褪色。以上這些情況,都有可能使資料的可信度降低,有的則可能使資料的可信度存疑。至于有的人描述個人行跡,隱惡揚善,以致誤導史學的判斷等,只不過是極個別的現象,但也不可忽視。
對文史資料與口述歷史的幾點思考
當前在我國,文史資料事業已是成績斐然,深入發展,在當代人寫當代事的道路上繼續邁進;口述歷史資料,則是早有起步,方興未艾,仍將繼續成為史學研究的門類之一。二者都將成為社會科學領域不可缺少的力量,在研究上述幾個問題的過程中,我有如下幾點思考和建議:
第一,認識需要繼續捉高。“三親”資料的內容十分廣泛,包括了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科教、工商、民族、宗教、社會、華僑等各個方面。事實已經證明,這些方面的第一手資料,有很多不僅彌補了文書檔案之不足,充實了“正史”研究之論據,有的甚至還糾正了一些史籍上的不正確之處,為歷史研究和教學部門提供了豐富、具體的內容;不僅對社會主義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建設,起到承前啟后的服務作用,而且正如周恩來同志1959年在一次會議上曾五次提到過的“要起到教育青年的作用”。他鮮明地指出:“研究文史資料要有個方向,用歷史知識教育啟發后代。”聯想到今天,黨中央號召學習祖國的近現代歷史,對青年進行愛國主義、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思想教育。周恩來同志的講話有著多么深刻的意義啊!
第二,組織需要進一步加強。這里所說的加強,包括兩個含義:一是從機構建設上加強。目前,不論官方機構還是社會民間機構,人事力量都較為薄弱,不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應在大力發展社會民間力量的同時,適當給現有的文史資料和口述歷史機構增加一些編制;一是從組織管理上加強。目前,征集“三親”史料、出版訪談紀實的圖書很多,幾乎各個出版社都在組織包裝,同一專題重復不少,有的甚至內容互相矛盾抵觸。我認為,征集采寫,訪談實錄,需要發揮各方面的力量進行,但正式出版圖書,尤其是涉及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的圖書,則需要由黨政領導有關部門統一組織協調,分工合作,認真審定,以保證質量,嚴堵“政出多門”的現象發生。同時,還應出刊一個通報“三親”史料征編工作進展情況和有指導意義的刊物,以利此項工作的開展。
第三,內容要求真求實。這一點,對于歷史資料的撰寫人和口述者十分重要。在我國,中共黨的領導歷來都重視認真實行實事求是的原則。文史資料初創時,周恩來即指出:“有些東西不趕快記載下來就會消失。從最落后的到最先進的都要記載下來。要勇于暴露舊的東西”。“有些朋友的觀點不一定正確,那可以共同研究,但先要把史料記載下來”。他要求“文史資料的工作方向要對,要存真,要實事求是”。這里所強調的“存真”、“求實”原則,對撰寫者和口述者來說,是指既不要溢美,也不要隱錯,一定要如實記述客觀事實;對歷史研究工作者來說,既不要以情感對待史料,也不要以偏見分析問題,而應當做到去粗取精,去偽存真,一定要盡最大之努力,為正史記述提供可靠依據,做出正確的結論,以利后人。
以上拙見,實屬初探,愿拋磚引玉,與同仁共勉。
(責編 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