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三在自我批評中度過后半生

1999年11月18日是我黨早期領導人之一、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我國工人運動的杰出領導人、優秀共產黨員李立三同志百年華誕紀念。立三同志離開我們已經30多年了，可是他的音容笑貌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之中。

全國解放初期，我在原中共中央西南局工作，隨著大區的撤銷，1954年9月11日調到北京。當時，中央的設想是在北京設立六個地區工作部作為過渡。但實際工作沒有開展，1955年初又決定把六個地區工作部解散，打亂重新組合為中共中央書記處四個辦公室。我有幸被分配到主管工業和交通的第三辦公室。春節(1月24日)剛過，就按新的機構開始辦公。

一到“中三辦”，就聽說“中三辦”的主任是李雪峰，副主任是李立三和高揚。雖然當時我是一個剛剛22歲的小干事，但在西南“革大”學習革命史時，也簡單地知道一點“立三路線”錯誤。在未見到李立三之前，只聽說他是一個赫赫有名而又犯過嚴重錯誤的老革命家，但不知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2月14日下午，溫暖的陽光照耀著大地，在北京西苑大院三號樓的會議室里，“中三辦”召開第一次全體干部大會，李雪峰、李立三、高揚到會與大家見面。正式開會前，會場內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只見個頭高大的李立三，花白的頭發，戴著一副瑪瑙色框圓形近視眼鏡，滿面笑容，和藹可親地端坐在那里。在李雪峰作簡短講話，向大家介紹了李立三、高揚之后，李立三出人意料地自我介紹道：“我就是那個在黨內犯過‘立三路線’嚴重錯誤的李立三。我在蘇聯呆了15年，脫離中國革命的實際，比同志們要缺乏一大截。回國以后這一段時間，在全總又犯了新的錯誤，在勞動部的工作也沒有做好，我要向同志們學習，請同志們多給以監督和幫助。”他的態度是那樣的誠懇、真摯，對于像我這樣參加革命時間不久的年輕干部來說，確實深深地打動著我的心。

1960年底，根據黨組織的派遣，我有機會直接到立三同志身邊工作，直到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運動中，1967年6月22日立三同志遭受迫害含冤離開人世。從我第一次見到李立三開始，特別是在擔任他的秘書以后，在十多年時間中，立三同志有功不自居，有過不諱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高尚品質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深刻印象。

據我后來得知，早在少年時代，李立三就曾經在一張與朋友的合影背面寫下過這樣的題詞：“‘天下英雄唯使君與吾耳’。雖不必有此事實，亦不可無此志氣：非敢自負，實自勉也。”說明李立三從小就不是一個隨波逐流，聽從天命的人。他懷著強大抱負，要干出一番偉業來。

李立三1919年跨海求學。年僅20歲的李立三在法國勤工儉學時期，就發動和領導華工和學生開展斗爭，被眾人稱之為“小領袖”；回國后，領導工人運動，功不可沒。當時，哪里有困難，黨中央就委以重任派他去哪里收拾殘局。

在我黨成立的第一個十年當中，李立三為黨和人民作出的貢獻是十分巨大的，可以說是輝煌的十年。他在白色統治下搞地下斗爭，敵人兩次出以重金懸賞要取他的人頭而未能得逞；在槍林彈雨中沒有傷及他一根毛發；在他還活在人世的時候，黨組織在五年時間內，就曾先后為他舉行過三次追悼會，其中有兩次是周恩來主持的。我們曾經在他身邊工作過的同志，出于好奇心，總希望能夠聽他講講這方面的傳奇故事，但不管是故意問他也好，有人向他作調查也好，或是在閑談中偶然涉及到某個事件某個情節也好，他始終是堅持一條：只講毛主席、劉少奇、周恩來、陳毅等其他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一涉及他個人的功績時，總是笑著把話題岔開。他從不談及自己的風云往事、崢嶸歲月，從不講他“過五關、斬六將”的事情。但是，我們從歷史檔案中看到了李立三1939年10月在蘇聯的監獄中寫的《我的聲明》，其中這樣寫道：“我自從1921年入黨直至1927年底的七年內，在中央和地方先后擔任黨和工會領導職務期間，從未犯過右傾或左傾錯誤，一直堅持正確的立場，同各種機會主義傾向作斗爭。”

他還寫道：“中國共產黨建黨后的10年中，有3個艱苦時期，每逢這樣時期，中共中央就委我以重任，派我到最關鍵的地方去。第一個艱苦時期，指的是京漢鐵路工人總罷工失敗后，軍閥吳佩孚在漢口槍殺工人和共產黨員，漢口黨組織完全渙散，此時黨中央派我去漢口擔任漢口市委書記。通過一年多的艱苦的工作，恢復和發展了黨和工會組織。第二個時期指的是廣州公社失敗后，國民黨軍閥把廣州淹沒在血泊之中，屠殺了5000多名工人和共產黨員。此時，黨中央派我去廣東擔任省委書記。這里，一方面是鎮壓共產黨和工人組織的白色恐怖在猖獗，另一方面是黨內干部中產生恐慌、氣餒、動搖、開小差等現象。通過五個月的工作，不僅恢復和發展了黨和工農組織，而且在廣東創建了蘇區。第三個時期指的是‘六大’以后，當時中國大革命以失敗而告終，白色恐怖十分猖獗，所有工農革命組織均遭破壞，黨組織被迫完全轉入地下，逃跑、叛變、出賣等事屢見不鮮，中央的盲動主義錯誤更是火上加油，使局勢更加嚴重。還有一個十分可悲的情況，即黨內各種小宗派紛紛抬頭，并且聯合起來反對中央。這時，我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及書記處成員(實際上成為中央主要的政治領導人)。在兩年的時間內，中央執行了正確的路線，克服了內部困難，首先是粉碎了托派和右傾集團，使全黨團結在黨中央周圍。另一方面恢復了黨和工農組織，開展了革命斗爭，在國內建立了蘇區根據地和中國紅軍。由此可見，在這三次艱苦時期，我一分鐘也沒有動搖過，一直為完成黨交給我的重要任務而努力。”

但作為我黨杰出的工人運動領袖的李立三，卻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講自己在這方面的功勞。1949年8月7日，李立三在工人運動訓練班開學典禮上講話時說：“以毛主席為代表的中國馬克思主義者，一相信了馬克思主義就投入到工人運動中去了。中國共產黨的領袖之一少奇同志一開始也是投身工人運動。長辛店大罷工、安源工運、上海的五卅、武漢的工運都由少奇同志所領導。”

最典型的事例是，1963年電影《燎原》公開放映以前，《北京日報》記者請他寫的“影評”，他在文章中都是講劉少奇、毛主席的偉大功績，一點也沒有觸及到他本人的事情。當有人向他調查“南昌起義”時，他也都是只講周恩來、朱德、賀龍、劉伯承等人的功績。在“文化大革命”前，史書上的南昌起義，從來不提及李立三。所以長期以來，人們都不知道李立三在這兩大事件中的地位和作用。真實的情況，是李立三親自發動和領導了安源大罷工；同時李立三又是南昌起義的倡導者和重要領導人之一。安源大罷工和南昌起義，始終是李立三政治生活中的兩大禁區。他還是上海“五卅”運動和漢口群眾收回英租界的總指揮。這些被扭曲了的歷史，至今還未完全恢復本來的面目。

眾所周知，早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李立三在1930年6月至9月犯過“立三路線”錯誤，給我黨領導的革命事業造成了巨大損失。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件憾事。

在對待錯誤的問題上，歷來有兩種態度。一些人犯了錯誤，總是躲躲閃閃，生怕丟了面子。而李立三則不然，他說：“共產黨就是提倡自我批評。一個共產黨員究竟有沒有黨性，就看他能不能對自己的錯誤進行認真的自我批評。這在舊社會是不能理解的，人們只會自我吹噓。錯了，還硬稱英雄好漢，保全自己的面子。共產黨人不講個人的面子，只講人民的面子。一個人的面子和億萬人的面子哪個大?共產黨員當然不可能不犯錯誤，只要他不搞陰謀，不謀私利，犯了錯誤，首先想到黨的面子，人民的面子，承認錯誤，他就可以改正錯誤。不僅如此，還要把自己犯錯誤的教訓告訴大家。好比這墻上有釘子，你碰了一下，扎破了手，就應該記住，別再去碰它。不但自己不再碰，還要不斷提醒別人：‘這里有釘子，我就吃了虧，你們千萬要注意。’大家都不碰釘子，就會保全了黨的面子。”

李立三不只一次地說過：“如果黨需要我當‘反面教員’，我就當好這個‘反面教員’。”正因為如此，李立三在他后半生的政治生涯中，始終是把這句話當作他自覺遵守的“座右銘”。一方面，他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工作，努力以優異成績作為補償；一方面，他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在各種各樣的場合，襟懷坦白、主動地向同志們、甚至向一些素不相識的人講自己的錯誤，公開批判“立三路線”的錯誤和危害，即使在自己的子女面前，也從不隱諱。努力當好“反面教員”，警戒后人。

1949年，李立三第一次見到分別20多年剛從蔣管區歷盡艱辛來到北京的兒子李人紀時，一不敘情，二不問事，一見面就問：“我犯過錯誤，你知道嗎?我犯的‘左’傾錯誤，就是瞎干、蠻干。”他多次告誡他的子女要吸取他的教訓。他在給兒子的信中談到自己少年時期的一件往事時，曾經寫道：“我少年時期，狂妄自大的壞習氣，使我吃了不少虧，后來犯錯誤，和這個有直接關系，思之痛心。望你們千萬以此為戒。”

不僅如此，他對初到他身邊工作的工作人員，總是要主動地說，他是犯過嚴重錯誤的，思想上有片面性，要求隨時對他以嚴格的監督和更多的幫助。他鼓勵大家對工作中的不同意見，大膽地提出來與他進行討論、展開爭論。像這樣的“入門第一課”，長時期以來，可以說已經成為立三同志的一條慣例。

李立三無論是在蘇聯時期還是在國內一些場所，都曾情緒激昂地公開批判“立三路線”的錯誤所在。不了解情況的與會者還以為他是在批判別人，只有當他最后點明犯“立三路線”錯誤的人不是別人而正是他自己時，大家才恍然大悟。這種現身說法的事例屢見不鮮，給聽報告者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1930年，李立三犯了“左”傾冒險錯誤，在六屆三中全會上就主動深刻檢查，勇敢地承擔起全部責任。他遵照共產國際的召令，迅即趕到莫斯科。共產國際為他召開了一系列會議，專門聽取他的匯報和檢查。李立三在各種會議上對于自己所犯的錯誤給予中國革命事業造成的損失，反復多次進行了全面深刻系統的檢查和批判，承認自己所犯錯誤的嚴重性。

李立三十分深刻誠懇的自我批評態度，得到了大多數共產國際執委們的贊許。庫西寧當即表示：“立三在這里很勇敢的實行自我批評，這是很好的。……我應當說，立三的自我批評是給我一個很好的感覺，這里確實沒有兩面派的手段。”

李立三在共產國際檢討結束后，根據共產國際決定化名李明，以研究生的身份進入了莫斯科列寧學院學習。一個周末的下午，列寧學院召開了一個別開生面的討論會，李立三被指名發言，他發言的題目是《批判立三路線》。在他的發言里列舉了許多驚人的事例，歷數“立三路線”給黨和紅軍造成的危害。講著講著竟痛哭流涕。臺下的聽眾都深深地被他生動的發言吸引住了，并不時為他精彩的批判發言報以熱烈的掌聲。聽眾對李立三的“左”傾冒險主義給中國革命事業造成的損失更加深惡痛絕。大家紛紛議論說：李立三如果在這里，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李立三作完長篇發言走下講臺后，人們立刻把他緊緊圍了起來。有人問他：“你怎么講得那么活靈活現!好像親自經歷一樣。”李立三難過地垂下了頭，面有愧色地說：“我就是李立三。”大家都驚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后來有一次李立三在莫斯科郊外一所為中國培養干部的軍事學院講課，享有副教授職稱。在講授“立三路線”一課時，內容極其豐富具體，批判極其深刻。當時聽課的學員并不知道他就是李立三，后來知道了真相，都說李立三對自己的錯誤有深刻反省，表現了共產黨人認真的自我批評精神。

1946年5月中旬，李立三乘軍調處的飛機經北平到了延安，他在向毛澤東、劉少奇、朱德等中央領導同志匯報了過去15年來的經歷和在東北的工作，對自己過去所犯的錯誤又作了認真的自我批評以后，主動向毛澤東提出請求：向延安干部和黨校學員講一次話。得到毛澤東同意后，由當時擔任中央辦公廳副主任的師哲同志安排，在延安黨校大禮堂對延安的干部和黨校學員發表了長篇講話。他一開頭就向大家自我介紹說，我就是李立三，就是那個搞“立三路線”的李立三。然后，他誠懇地作了自我批評，充滿激情地講述了回國以來4個月的感受。

有一次，東北民主聯軍某部在遼陽市召開慶祝蘇聯“十月革命”節紀念大會。會場座無虛席。部隊負責人請剛從蘇聯回國的李立三到會上去作報告，李立三欣然同意了。會議開始時，主持人宣布：“請李隆郅同志作報告。”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李隆郅是誰。只見一位瘦高個的中年人走到講臺上就講開了。他首先講了蘇聯“十月革命”勝利的經過和成功的經驗意義，接著用了兩個多小時講了中國革命的歷史。在講過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給黨和革命事業帶來損失后，又講到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時，他提高了嗓門說：李立三錯誤地估計了當時中國革命的形勢，認為革命高潮已經到來，1930年6月11日，在上海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了一個錯誤的決議案(即《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的首先勝利》)。隨后，又制定了以武漢為中心的全國總暴動和集中紅軍進攻中心城市的錯誤計劃，將黨、團、工會的各級領導機關合并為準備武裝起義的各級行動委員會，先后命令紅軍攻打南昌、長沙、武漢、九江、柳州，幻想能夠“會師武漢，飲馬長江”。并提出了“來一次暴動，取得一次成功，一口吃掉一個大將軍”等“左”傾冒險主義。當這個命令和決議下達和執行過程中，毛澤東等同志曾經提出不同的意見，但“左”傾冒險主義者不但不聽，反而指責這些正確意見是右傾，對黨內持不同意見的人進行打擊和懲罰。結果給中國革命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后來，在瞿秋白、周恩來同志主持下，我們黨在上海召開了六屆三中全會，指出了李立三的錯誤，結束了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在黨中央的統治。

會場鴉雀無聲，個個聽得入神。報告人突然大聲向聽眾發問：“你們都認識李立三嗎?”臺下齊聲回答：“不認識。”這時，報告人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就是李立三!”頓時，會場喧騰開了，隨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大家無不為李立三這種勇于自我批評的精神所感動。這時，李立三招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后接著說：“同志們，希望你們從我的錯誤中吸取教訓，堅決執行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發展和鞏固解放區，擴充部隊，努力完成戰斗任務。并祝同志們身體健康，多打勝仗。”

1949年2月，李立三經北平到黨中央所在地———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出席黨的七屆二中全會。這是他近二十年來第一次參加黨中央的會議。他主動要求發言，又一次深刻地檢討了自己歷史上所犯的錯誤，受到與會者一致好評。而王明卻拒不作檢討，恰成鮮明對照。因此，劉少奇在會議上表揚了李立三，說他有自我批評精神。

1949年5月初，全國總工會在天津召開第一屆職工代表大會，李立三根據七屆二中全會精神，希望天津的領導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放開手足，大膽工作。與此同時，他還以驚人的坦率在上千人的大會上，公開檢討了過去犯的“立三路線”錯誤，令與會人員無不欽佩。

1949年9月7日，李立三在中央燃料工業處華北電業工作會議上講話中曾經講道：“知識分子好面子，為了保存面子有缺點不肯承認，不肯改變，越搞越糟。愛面子的結果是根本丟掉整個面子。我們要幫助這些同志認識到面子是小事，否則丟掉的更多。我們不要怕承認錯誤，我們共產黨員是誠心誠意為人民服務的，個人算什么?面子更算什么?我過去曾犯過嚴重錯誤，大家知道歷史上的李立三路線，我公開批判過我的錯誤。如以舊思想來看就了不得了，這不是面子上不好看嗎?其實對我公開批評之后，可以幫助別人不再犯(類似的錯誤)。我們要幫助舊人員丟掉包袱，要他們知道面子是小問題，有什么錯誤必須向群眾公開坦白，并保證不再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氣度是宏大的，群眾懂得技術知識是很重要的，所以能原諒他們。”

1949年11月16日至12月1日，世界工聯在北京召開亞澳工會會議，參加會議的有中國、蘇聯、蒙古、朝鮮等14個國家和地區的工會代表117人。亞澳各國代表交流了工人階級斗爭的經驗。李立三以東道國工會負責人的身份作了《關于中國工人運動》的報告。一些外國工會的代表，從歐洲資本主義的工運經驗出發，單純強調工會的權力、工人的民主權利和經濟要求，忽視民族解放的根本任務而不同意中國工會報告的觀點，使會議發生原則爭論。斯大林來電表示同意中國工會的觀點，會議的認識才得以統一。會議促進了亞澳各國工人運動的發展和兩個地區工人運動的團結和統一。特別值得指出的是：李立三在向各國工會工作者介紹我國工人階級及其政黨取得勝利的斗爭經驗時，還以自己過去的錯誤為例，講了我國革命歷史的教訓。在中國革命剛剛獲得偉大勝利，一些人作為“開國功臣”正在享受人們的贊譽時，李立三卻公開向外國朋友批評自己所犯過的錯誤。這種風格與品德是多么難能可貴啊！

1956年，在黨的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夕，李立三相對地集中了一些時間，認真準備他在黨代表大會上的發言材料。發言稿起草出來，先是送黨中央一些領導同志征詢意見，爭得幫助。毛澤東極為仔細地審閱了這個發言稿，并對標點符號和個別文字作了改正，給予了明確的肯定。8月30日毛澤東親筆批示：“退李立三同志：看了一遍，覺得可用。只作了一些完全文字的修改，請加酌定。”周恩來批：李立三在總工會受了批評之后，不氣餒、不消極，繼續積極工作，表現了共產黨員的應有品質。9月23日，李立三在大會發言后，《人民日報》在9月24日發表時，題為《對“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方針的體會》。

李立三在發言中重新講了自己在20多年前發生的、早已糾正了的錯誤事實后說道：“我從自己犯錯誤的教訓中得到了一點起碼的認識，就是如果不老實檢查自己的錯誤，便會成為思想包袱，便有可能陷入到更大更深的錯誤中去。同時，我在犯過了錯誤之后，還沒有喪失一個共產黨員應有的信心———對共產主義事業的信心，因而還能夠保持為黨工作的積極性，這也許可以說是我在犯了幾次嚴重錯誤之后，還沒有垂頭喪氣，悲觀失望，還能不諱疾忌醫，切實檢討自己的錯誤并且力求改正錯誤的原因之一吧。”這的確是立三同志一生的最好寫照。他的坦率態度與責己精神使與會者（下轉第29頁）（上接第21頁）深受教育，受到黨內外一致好評。據說參加這次大會的郭沫若同志，聽了他的發言，竟激動得熱淚盈眶。

毛澤東曾經說過：“我們是干革命的，如果真正犯了錯誤，這種錯誤是不利于黨的事業，不利于人民的事業的，就應當征求人民群眾和同志們的意見，并且自己作檢討。這種檢討，有的時候，要有若干次。一次不行，大家不滿意，再來第二次：還不滿意，再來第三次；一直到大家沒有意見了，才不再作檢討。”李立三正是這樣，為了保全黨的面子，盡管他是在黨的幼年時期，他也只有30歲，犯錯誤的時間只有三個多月，卻坦率地檢討了三十多年。他這種對自己的錯誤采取的坦率態度，正是他無私的高尚品質、堅強黨性的表現，也是他對黨的事業的特殊貢獻。

即使如此，在十年動亂中，他仍然沒有免遭厄運。林彪、江青、康生、陳伯達之流，給他編織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使他和他的親屬都遭到嚴重迫害。就是在如此情況下，他仍然堅持黨的原則，寧可自己吃苦受罪，決不損害黨和同志的名譽，更不向林彪、江青一伙低頭。他的這種愛恨鮮明的立場和態度，自然更加觸怒了那幫家伙。在遭到連續的批斗和禁閉折磨之后，他不堪忍受，不得不含冤離去。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黨中央才決定推翻強加給李立三的誣蔑不實之詞，為他平反昭雪，肯定他是“我黨的優秀黨員、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工人運動的杰出領導人”。

宋平同志寫道：“無論在革命高潮還是低潮，無論處于順境還是逆境，立三同志對革命事業始終充滿必勝的信念。他既不居功自傲，也不諱疾忌醫，既敢于堅持真理，又勇于修正錯誤，光明磊落，襟懷坦白，淡泊名利，無私無畏。這正是一個共產主義戰士應有的高尚品格，也是立三同志給我們留下的寶貴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