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6日,被稱之為“四人幫”的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束手就擒,中國歷史開始了轉機。
“四人幫”中有三人是從上海發跡的:王洪文是“文化大革命”開始后上海的一名工人造反派頭頭,后來官至中共中央副主席;張春橋原為上海市委宣傳部部長、市委副書記,姚文元原為上海《解放日報》的總編輯,后來借助“文革”動亂之機,都爬上了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高位。而江青呢,與上海也有著人所共知的極深的淵源關系:20世紀30年代在上海當演員;揭開“文革”序幕的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以及臭名昭著的“紀要”,都是她在上海醞釀而成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關系,“四人幫”發跡后就把上海作為自己的勢力核心范圍。上海市委那時的大多數領導,都是“四人幫”安排的。投桃報李,這些人也死心塌地追隨“四人幫”。因此,1976年在10月6日突然沒有了“四人幫”的消息后,上海市委“四人幫”的追隨者一時亂了陣腳,其后竟然要策劃反革命武裝暴亂,上演了頗為驚心動魄的一幕。
馬天水被召赴京,上海市委負責人惶惶不可終日
10月6日,“四人幫”是在極為秘密的情況下束手就擒的。在上海,除了海軍上將、中共十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蘇振華之外,誰都沒有得到消息。這一天,竟是王洪文那個貼身秘書廖祖康,為自己舉行婚禮的日子。喜氣洋洋的廖祖康自然不會想到,他的首長王洪文在北京已成為階下囚。當然,來參加婚禮的上海市委的領導人也一樣被蒙在鼓里。直到第二天,上海市委書記馬天水被召赴京開會,他們才隱隱約約地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四人幫”就擒之后,7日,中央即通知各省、市、自治區的領導到北京,召開一個“打招呼”的會議。上海市委書記馬天水也得到了通知。馬天水當即就有異樣的感覺。首先,按照以往慣例,中央若召開會議,上海市委在接到中央通知之前就會先從張春橋、姚文元和王洪文那里得到消息,以及如何準備發言的指示,而這次卻沒有事先得到他們三人的通知;其次,以往中央來的電話通知中,多少都會說一些開會的內容,但這次卻什么也沒有說。當他問開什么會時,對方只是重述中央的通知,未加任何說明。
由于感到蹊蹺,馬天水在這天上午9點主持市委召開常委會,通報此事。參加會議的市委書記徐景賢、王秀珍等人聽后也“都感到很突然”。會上商定,馬到京后兩小時就與上海通電話,通報情況。徐景賢在后來寫的交代材料中說,“馬天水走了以后,我和王秀珍就開始到處打聽有些什么動向”。
馬天水到北京后,自然立即參加了中央的會議,得知了“四人幫”就擒的消息。但他并沒有如約經上海打電話回來。徐景賢、王秀珍等人情緒緊張,越發感覺形勢對他們不利,感覺中央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們分別給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打電話,但都沒有接通。其后,他們又和“四人幫”的親信遲群、謝靜宜等人聯系,自然也都沒有結果。王洪文和張春橋留在上海的秘書廖祖康、何秀文又打電話給當時的文化部部長于會詠等人,了解情況。電話倒是打通了,但于會詠等人電話中說:不知道中央出了什么事,也沒有見到王、張、姚等人。
一天沒有消息,徐景賢再也沉不住氣了。晚上,他給于會詠打電話。于會詠沒有什么消息,只是告訴徐景賢說:中國文化代表團不出國了,是華國鋒決定的。徐景賢又撥通了衛生部部長劉湘屏的電話,劉湘屏則說:沒聽說中央開什么會,王、張、姚的情況不知道。
這天晚上,王秀珍終于和到了北京以后住在京西賓館的馬天水的秘書房佐庭通上了電話。馬天水當然不能在電話中透露會議內容。因此,房佐庭推托說,中央還沒有開會,還不知道會議的內容,并說“馬老在洗澡”。這樣,王秀珍也沒有和馬天水直接通上電話。這樣的情況,自然讓徐景賢、王秀珍更加緊張。他們度過了惶惶不可終日的一夜。
10月8日的大清早,張春橋的夫人文靜告訴王秀珍說,他們的兒子原定今天到北京去。所以,昨天晚上文靜給張春橋打電話,但是電話打了一夜也沒有打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王秀珍聽了以后,就親自給王洪文那里打電話,想要問問情況,結果自然是打不通的。
王秀珍馬上把這一情況告訴了徐景賢。徐、王商量了一下,決定把張春橋在上海的秘書何秀文以及當時正在上海的王洪文的秘書廖祖康和肖木都找來,讓他們一起向北京打電話。這幾個人按照徐、王的意思,通過各種渠道,用各種號碼給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那里打電話,結果一個都打不通。
徐景賢和王秀珍都急了。徐景賢又給《人民日報》的負責人魯瑛打電話。可是,魯瑛沒講幾句話就急忙把電話掛上。徐景賢感覺十分反常。肖木不無擔心地說:壞了,魯瑛肯定給監視起來了!
正在這些人一籌莫展之際,中央的兩條指示來了。第一條,中央軍委關于加強戰備的電話通知。第二條,中央臺通知停播《按既定方針辦》等兩首歌。
種種跡象已經使他們確定,形勢對他們是不利的。徐景賢、王秀珍、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以及張春橋的秘書何秀文、王洪文的秘書肖木、廖祖康一起在上海市委常委學習室分析形勢。徐景賢分析說:毛主席逝世以后,一號戰備剛剛通知撤銷,怎么現在中央軍委又通知加強戰備了呢?而且這個通知里特別提到要防止內潛外逃,看來有什么人出了事情。
此時,市委常委張敬標通過上海警備區的軍用電話接通了京西賓館,找到了馬天水的秘書房佐庭。王洪文的秘書廖祖康也趕去聽電話。房佐庭告訴他們說,會議不準往外打電話,又說這次他們到北京的時候是穿軍裝的人去接他們的。房佐庭在電話當中還說了一句話:“我的老胃病復發了,在南京就開始患了。”
徐景賢分析說:房佐庭沒有胃病,他說“我的老胃病復發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廖祖康說:幾個老帥,像葉帥、徐帥他們還是有號召力的。廖祖康說到這兒就打住了,但在場的人自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幾個老帥可能已經指揮軍隊對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他們下手了。
徐景賢當即說:“極可能發生軍事政變!”
王秀珍接著說:“老帥動手了,右派上臺了。”
在這種情況下怎么辦?王秀珍首先提出下午她要找市民兵指揮部的幾個負責人打招呼。王少庸接著提出,他下午要找市公安局的負責人打招呼。徐景賢則說下午找廣播電臺和報社的新聞負責人吹吹風。
其后,徐景賢就把上海新聞單位的負責人找到“康辦”(康平路辦公室所在地)下指示。他說:你們這幾天要注意新華社電訊稿,如中央發出有關處理上海幾個人(指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的決定,你們報紙不能登,電臺不能廣播。你們一定要聽從市里的命令。
為了能摸到詳細情況,8日下午,徐景賢又給浙江省委一位副書記和福建省委一名常委分別打電話摸情況;王秀珍則給遼寧省委一位副書記打電話,還要他給當時正在北京的毛遠新那里打電話摸情況。后來都沒有摸到進一步的情況。
下午3點,徐景賢在上海市委所在地康平路小禮堂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議,介紹和北京聯系的情況,研究對策。
參加會議的人一落座,徐景賢就說:給大家通個氣。馬天水7日到北京開會,到現在通不上消息。馬天水的秘書房佐庭倒是有電話來說,“我老胃病復發了,在南京就開始患了。”估計中央是出了事情了。與會者雖然沒有什么頭緒,但都議論,肯定北京出了事,對他們不利。
會議結束后,王秀珍留下金祖敏的秘書,指示他到北京打聽“四人幫”的情況,立刻打電話回來,并交代了通話的暗號:如果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真的出了事情的話,就說“我娘心肌梗死。”
8日下午4點,徐景賢、王秀珍再次召集會議,參加者有市委常委馮國柱、王少庸等人,還有上海警備區副政委李彬山,副司令張宜愛以及公安局的薛干青等人,再次議論形勢,提出對抗辦法。徐景賢說,軍委加強戰備的電報提出要“防止內潛外逃”,估計軍隊在他們(意指華國鋒、葉劍英等人)手里,對我們不利。馮國柱、王少庸說:人家來接管怎么辦?徐景賢、王秀珍決定:加強“戰備”,積極準備力量。
晚上,徐景賢等人都集中在“康辦”等候消息。金祖敏的秘書的電話回來了,就是那句“我娘心肌梗死”的暗語。他們不敢相信的事實終于發生了。
徐景賢又給文化部副部長劉慶棠打電話,幾個電話來回以后,證實了文化部的于會詠、浩亮、劉慶棠他們幾個人和江青之間的電話聯系也中斷了。
這時,公安部的祝家耀打來電話。祝家耀是王洪文從上海調到公安部去準備當公安部副部長的。祝家耀在電話中傳來了三句話:“人都集中了,門鎖起來了,不能動了。”這樣就進一步從公安部那里證實了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這幾個人統統都被抓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劉慶棠打來電話。徐景賢的秘書回來傳達說:劉慶棠在電話里說:“我們文化部的幾個人也病了。”
肖木突然驚叫起來:“不好了,對文化部動手了,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于會詠”
肖木這么一說,現場一片混亂。人人都感覺大難臨頭了。稍后,冷靜下來的徐景賢當即宣布:第一,不再往外打電話探聽消息了。第二,召開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商討對策。
策劃武裝暴亂的過程
10月8日晚上8點,在徐景賢、王秀珍的主持下,市委常委會擴大會議召開。參加會議的人除常委外,還有朱永嘉、肖木、廖祖康、何秀文以及工會、民兵、公安方面的負責人。徐景賢、王秀珍說:北京發生了政變,修正主義上了臺,我們要對著干。
市委常委、負責寫作班子工作的朱永嘉說:我們得準備戰斗,搞成“巴黎公社”,維持幾天是可以的。我們可以發布告全市全國人民書,或者先發一點語錄,和赫魯曉夫怎樣上臺的材料。他還說:“春橋、文元培養了我們十年,我們所以有今天,全靠了張、姚。他們倒了,我們也完了。”
王秀珍說:民兵已經動員了,先動員二千五百人,三萬一千人待命,要發槍發子彈,連夜搞巡邏。輿論工作要抓緊,由朱永嘉具體負責,要趕快準備。
王少庸說:光靠民兵還不行,要有部隊一個團的力量才能形成一個拳頭。
廖祖康說:我們要把警備區的幾個負責人帶在身邊,因為靠我們去調動部隊是調不動的,只有通過他們才能調動部隊。他提議說:把警備區副政委李彬山、副司令張宜愛、警備師師長李仁齋帶在我們身邊。
馮國柱補充說:可以把楊新亞副司令也叫來,他熟悉作戰。
廖祖康接著提議,把王洪文的一些小兄弟都找在一起,說是這樣可以調動工人的隊伍。并自告奮勇地說,這件事情就由他自己去辦。
在這次會議上,還具體討論了武裝暴亂的一些細節問題:第一,設立指揮點的問題。會議決定設立兩個秘密指揮點,一號指揮點由徐景賢帶領負責抓總和準備輿論,最后行動的命令由徐景賢發布,地點定在華山路丁香花園。二號指揮點由王秀珍帶領,負責民兵和部隊的軍事行動指揮,地點定在市民兵指揮部。徐景賢當場執筆開列了進入兩個指揮點的人員名單。第二,徐景賢發出組織反革命武裝暴亂手令: “請民兵指揮部加強戰備,三千五百人集中,三萬一千民兵待命(即晚上集中值班)。請民兵指揮部立即派人加強對電臺、報社的保衛。”交給王秀珍去執行。
會后,武裝暴亂的策劃活動就開始了。徐景賢、王秀珍加緊對武裝力量的控制。他們除了布置民兵外,要把軍隊的力量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當天晚上十一點多鐘,他們召集市委警備區副政委李彬山、副司令張宜愛、楊新亞、守備師師長李仁齋開會,進一步策劃。徐景賢先介紹了所謂北京發生了問題的情況。接著,徐問張宜愛:警備區部隊怎么樣,張回答說:一師、二師的情況你知道,只有警備師可以。徐又問:誰能調動部隊?張說:調動部隊要黨委集體討論。徐說,要是他們(指“四人幫”)被一網打盡,我們不都成了爪牙嘛,如果你成了爪牙,怎么辦?張答:六十多歲的人了,還怕什么,誓死捍衛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徐景賢又問李仁齋:你們究竟有多少部隊?李答:都是分散值勤的。張宜愛問有多少部隊可以機動!李一一作了回答。徐景賢還問一師、二師兩位師長怎么樣,問上海兩邊有什么部隊,等等。談完后,徐景賢便帶著王少庸、張宜愛、李仁齋到丁香花園招待所,王秀珍帶著另一批人到市民兵指揮部,這時已是9日凌晨1點了。
到了一號指揮點丁香花園,徐景賢剛休息了一會兒,就接到了廖祖康從二號指揮點用紅色的保密電話打來的電話。廖祖康說,王秀珍跟馮國柱他們商量,有一個意見就是要把部隊守衛電臺的連交給劉象賢指揮。劉象賢原來是上海警備區的,當時調到人民廣播電臺擔任黨委書記。廖祖康又說,原來守衛康平路市委的那個連交給市委辦公室指揮。他如果同意的話,請告訴李師長一下。徐景賢當然同意。放下電話,他就寫下了第二個手令:
“電臺由李仁齋同志告電臺的連,注意警衛,聽從劉象賢同志的指揮。”
“三連由李仁齋同志告知一下,要聽從市委的指揮。”
接著,徐讓秘書叫醒了已睡覺的李仁齋,當面把手令交給了他。他在電話中分別給守衛電臺的五連和守衛“康辦”的三連,下達了徐景賢的命令。
與此同時,王秀珍率領馮國柱等來到上海市民兵指揮部二號指揮點。王洪文的一些“小兄弟”也趕到這里來匯合。
在此之前,根據王秀珍的指示,上海民兵指揮部領導小組副組長施尚英和鐘定棟一起策劃,制定了武裝叛亂的方案,研究制定了戰備值班的民兵、車輛、巡邏艇、設立秘密指揮點、開設電臺和聯絡暗號等。8日晚12點,王秀珍、馮國柱兩人又糾集了警備區和總工會的一大幫人到了民兵指揮部機關。施尚英和鐘定棟向王秀珍、馮國柱兩個匯報了所擬定的方案。民兵第一批有3240人和摩托車100輛,卡車100輛,配正、副駕駛員;第二批有13000人,起用民兵101艇、15瓦電臺15部。秘密指揮點就設在施尚英原來工作的地方上海江南造船廠和王洪文、黃金海原先所在的國棉十七廠和國棉三十一廠。選擇了信得過的人進駐各區當聯絡員,并且要求各個區的民兵指揮部的頭頭全部在位值班,還要求在9日18時以前,全部落實。
王秀珍認為,國棉十七廠和國棉三十一廠這兩個單位目際太大,指揮施尚英在楊浦區另外再找一個工廠作秘密指揮點。其后,施選擇了中國紡織機械廠為另一個秘密指揮點。之后,施尚英、鐘定棟等人都帶了手槍和文件等撤離民兵指揮部,到兩個秘密指揮點上待命。
從后來披露的材料看,這兩個指揮點都處于臨戰狀態。江南造船廠點設16人,其中有7個報務員,由施尚英、鐘定棟負責。中紡機廠點設13人,其中有6個報務員。9日上午人員進點。在通訊聯絡上的主要手段是:(1)設立電臺。江南廠點和中紡機廠點各設四部電臺,各師和區民兵指揮部各設一部電臺。擬了電報密碼,和各臺呼號。規定中紡機廠點只收不發。江南廠點可向五個師、十個區民兵指揮部直接發報,而各師、區只能向江南廠點發報,互相之間則不能發報。11日上午,江南廠點和中紡機廠點電臺同各臺互相溝通,還試通了電報。12日晚,這伙人還確定,有些沒有電臺的縣和直屬師團也要配發。有些單位還可利用工作電臺。(2)秘密電臺號碼。規定江南廠點和中紡機廠點間可交換電話號碼,江南廠點可同各師、區民兵指揮部直接聯系;而各師、區民兵指揮部只能通過市民兵指揮部辦事組長轉告。中紡機廠點不能同各師、區民兵指揮部聯系。江南廠點同康平路徐景賢、王秀珍聯系也只有施尚英、鐘定棟才知道電話號碼。(3)派聯絡員。市民兵指揮部向十個區民兵指揮部各派了一個聯絡員。各區民兵指揮部只能由聯絡員電話告市民兵指揮部辦事組長再轉告江南點。(4)由于怕暴露目標,也議論了騎自行車聯絡問題。
與此同時,被要求待命的3260民兵全部武裝起來,配備100輛卡車,200名司機。這些人脫離生產崗位,時刻待令。預備隊伍35000人,一邊生產,一邊準備,暴亂令下,立即行動。
王秀珍、徐景賢等人多次提出要進一步加強“戰備”,做到武器彈藥要配套。鐘定棟等人還密謀了暴亂發生后的武器彈藥的補充問題,妄圖一方面到上海警備區倉庫“提取”,一方面利用造武器廠搞槍彈,加上兩個彈藥廠。
在武裝暴亂箭在弦上之際,10月9日,王秀珍接到了馬天水從北京來的電話。電話里,馬天水告訴王秀珍,北京情況很好。王秀珍等人關心的“四位首長”的情況也很好。馬天水說,盡管他并沒有去打擾他們,但通了電話。而且“四位首長”讓他向徐、王二人問好。
馬天水這個輕松的電話,讓徐景賢、王秀珍兩天來緊張的心情松弛下來,那些在忙碌著備戰的王洪文的小兄弟自然也舒了一口氣,這些武裝暴亂分子放松了戒備。自然,他們不會想到,馬天水這個電話是奉中央之命打的。
9日晚上,馬天水又來電話,說中央要徐景賢、王秀珍10日到北京開會。
“四人幫”就擒的消息證實后,上海市委又繼續謀劃武裝暴亂
盡管馬天水那個輕松的電話讓徐景賢和王秀珍舒了一口氣,但是,從各方面摸到的形勢來看,“四人幫”極有可能已經被抓起來了。徐景賢、王秀珍雖然不能懷疑馬天水,但的確心中有疑惑。所以,10日上午臨去北京之前,徐景賢表示,自己有“一去不復返”的心理準備,并說到北京決戰也可以。他要求上海繼續為武裝暴亂作準備,并委托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三人負責上海工作。
10日、11日,陳阿大、葉昌明、黃金海等人繼續活動,聚集武裝力量。但是,上海市委警備區的幾個人卻接到了南京軍區的警告,不再參與此事。
到12日,從各方面傳來的消息,都證實“四人幫”已經就擒了。這天晚上8點,馮國柱、王少庸、張敬標、黃濤在上海康平路小禮堂召集朱永嘉、王日初(市委組織組負責人)、陳阿大、廖祖康、肖木、何秀文、馬振龍、施尚英和王知常(市委寫作組負責人)等人開會。會上,朱永嘉歇斯底里地叫囂:“還我江青!還我洪文!還我春橋!還我文元!”之后,他又進一步建議說:“北京發生政變,我們要立即采取行動,立即炸毀橋梁、破壞鐵路、公路,阻止江、浙兩省軍隊進入上海,造成上海生產癱瘓,同時,奪取電臺,天亮之前廣播宣言和告全國人民書,通知報社第一版等到十二點拼版,發表宣言。”
王知常來的較晚一些。他一到就聲淚俱下,講了所謂歷次政變的歷史:“北京現在發生政變,我們不搞也殺頭,搞也殺頭,可以像巴黎公社的巴黎墻那樣用鮮血教育下一代。”廖祖康極力主張“馬上暴亂”,肖木狂叫:“要就不干,干就要大干,越大越好。”馬振龍還猖狂地說:“文化大革命開始時拎著頭干,這次也要拎著頭干。”黃濤、何秀文等也叫囂,要大干,要張敬標、王少庸、馮國柱立即以市委名義作出決定,進行反革命武裝暴動。馮、張、王表示,干,同意,等三位領導(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回來,問他們到底什么態度,他們三人不干,我們干。會上決定,馬上擬定武裝暴亂的口號,向全市全國發布。
會后,根據黃金海的指示,起草標語口號,共擬了17條。其中有“決不允許蘇聯變修的歷史教訓在中國重演!”后來又加上了兩條:“全市工人階級和革命人民團結起來,打倒赫魯曉夫式的野心家、陰謀家!”“全國工人階級和革命人民團結起來,打倒赫魯曉夫式的野心家、陰謀家!”共打印了103份,準備暴亂開始時散發。
在此期間,江南廠點的人再一次研究了暴亂實施計劃。計劃要求民兵要對康辦、文匯報社、解放日報社、上海市人民廣播電臺、新華社上海分社和四個飛機場作為重點保衛,還提出對煤、水、電、重要橋梁,以及原來由民兵保衛的目標也要加強。各區民兵指揮部也要加強對自己重點目標的保衛。
鐘定棟提出,上海同兄弟省市有六個口子,為了防止外面來干我們,要搞三個保衛圈。以上海為中心,沿江蘇、浙江與上海交界的六個路口,形成第一保衛圈。瀏河由寶山民兵指揮部負責,葛隆、安亭由嘉定縣民兵指揮部負責,金澤由青浦縣民兵指揮部負責,楓涇、金絲娘橋由金山縣民兵指揮部負責。每個路口組織五百民兵守衛,另備一千民兵的預備隊。沿海六個縣(崇明縣除外)各組織一千民兵預備隊。沿中山路、邯鄲路,加上黃浦江形成第二保衛圈。按行政區分片包干,每個路口都要布置民兵,并由漁業公司民兵團派出六艘漁輪在吳淞口巡邏。沿北面到十道橋,南面徐家匯路到啟家濱路,西面從烏魯木齊路、石門路到不道橋一圈,形成第三保衛圈,由有關部門分片包干。
這些計劃擬定好了,已經是13日凌晨了。這時,馬天水的秘書房佐庭從北京打來電話說,馬、徐、王上午都要回來了,并要求去機場迎接的人要少一點。張敬標半信半疑地說:“可能是個騙局,看看馬、徐等下飛機后是否有解放軍來,防止誘捕在上海的其他一些人。另外要看看他們回來的情況怎么樣,是否投降了。如果是,就把他們抓起來。”
盡管這些人氣焰還是這樣囂張,但是由于馬、徐、王很平靜地回到上海,以及當天中央派出的工作組也抵達上海,上海的局面很快穩定下來。
當天晚上,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根據中央的指示向上海市委常委及各群眾團體負責人傳達了中央打招呼會議的精神,并作了言不由衷的檢討。參加會議人明白,幾天來醞釀的武裝暴亂計劃,只能束之高閣了。
10月28日,已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蘇振華,在中共上海市委召開的黨員干部大會上,宣讀了中共中央改組中共上海市委的決定:
“蘇振華兼任市委第一書記、市革委會主任;倪志福兼任市委第二書記、市革委會第一副主任;彭沖任市委第三書記、市革委會第二副主任。”
“撤銷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在上海的黨內外一切職務。”
雖然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等人依然坐在主席臺上,不過會后他們就從上海的政治舞臺上消失了。留給他們的任務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在“文革”中種種倒行逆施以及策動上海武裝暴亂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