ＳＡ８０００削弱珠三角出口企業競爭力

廣東是我國發展對外貿易的重要基地，珠三角的發展目標是世界產業的制造基地。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制造業是廣東經濟社會發展的階段性模式，也是廣東省吸引外資的主要載體。從目前的情況看，跨國采購公司已經大面積地在廣東推行SA8000的認證，SA8000標準認證已經成為珠三角大批出口加工企業出口產品的門檻。從我國的情況看，受SA8000影響最大的是珠三角。

全球生產結構的調整和轉移引發全球的貿易格局也正在發生重大變化，而中國已經成為這個變化中的重要一環，甚至是關鍵的一環。大約到2005年，中國會成為亞洲最大的進口國，2010年成為最大的出口國。中國主要的出口目的地是美國和歐洲，而超過一半的進口將來自東亞，包括韓國、中國臺灣、日本和東盟國家。因此，如果把世界分為三個部分:中國、東亞、其余世界(主要是歐美)，那么一個貿易大三角就會出現。2004年我國出口仍有發展的空間，但是國際局勢復雜多變對世界經濟構成潛在威脅，國內上游產品價格持續上漲，將對我國出口增長形成較大制約;中國進口在國內投資需求拉動下將繼續高位運行，但進口增幅的高低主要取決于國內投資的發展趨勢，取決于宏觀調控的力度和效果。預計，2004年中國對外貿易進出口總額將接近或突破1萬億美元。

近期促使我國貿易格局變化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第一，中國承諾開放并實踐諾言，迅速地按照 WTO的規則進行國內的一系列改革，促進了并且還將更大地促進貿易的發展。

第二，中國的市場潛力極大，又擁有大量低成本的勞動力，這是中國吸引外商投資和生產轉移，從而推動貿易變動的優勢所在。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中國經濟迅速發展所釋放出來的市場能量其實就是一種規模經濟。而中國大量的素質優良的勞動力是中國比較優勢所在。低成本的勞動力是吸引外商投資和生產轉移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第三，中國崛起的巨大魅力引發了大量勞動密集型產品轉移到中國來生產，東亞其他國家和地區與中國形成了產業內的垂直分工和貿易。由于中國向歐美出口以及在國內銷售的許多最終產品的中間投入品主要來自東亞，因此中國與東亞的貿易就出現了日益擴大的逆差，與歐美的貿易就出現了較大的順差。

第四，當東亞其他國家與地區把生產轉移到中國來之后，它們與歐美以往在制造業方面的優勢也有所削弱甚至喪失，這使得它們在與中國的貿易中順差增加的同時，與歐美的貿易順差減少，甚至變為逆差。

中國對外貿易格局的變化是一種必然的趨勢

由于歐美對中國在一般制造業方面已不具備比較優勢 (其比較優勢主要在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方面)，因此我國對歐美的商品貿易順差也可能會持續下去。這樣一個大趨勢對我們隱含著幾個方面的意義:一、中國對全球貿易的影響已經越來越明顯和強烈地顯示出來了;二、中國的經濟貿易必然會與東亞各國家和地區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三、由于中國與歐美可能會有較長期的貿易順差，因此與歐美，特別是與美國的貿易摩擦會不斷產生。

經濟全球化進程正在加快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通常的情況是發展中國家缺乏資本和技術，而有自然資源和勞動力資源豐富便宜的優勢，發達國家則具有資本和技術方面的優勢。發達國家的企業早已遠離了傳統的競爭領域，并牢牢占據著價值鏈前端的諸如技術、研發、品牌等環節，它們不僅改變了競爭的領域，而且改變了競爭的規則。如在企業社會責任、反傾銷、環境保護和知識產權等方面，一些西方國家早已通過世貿組織制定了嚴密的規則。面對這些障礙，發展中國家想在價值鏈前端提升競爭力變得更加困難。這些貿易壁壘主要集中在農產品、服裝、制鞋、化工原料和紡織等方面。因此，比較優勢的經濟貿易格局一般表現為:發達國家進口勞動密集型或自然資源密集型產品，出口資本或技術密集型產品;發展中國家則進口后者，出口前者。在激烈競爭的市場上，比較優勢一般表現為價格競爭優勢。當前我國面臨的國際市場競爭必然將更趨激烈。

當前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有所抬頭

國際貿易摩擦有增無減，存在進一步加劇的嚴峻發展趨勢。日益加劇的貿易摩擦將對中國企業開拓國際市場產生嚴重不利影響。美國近段時間以貿易逆差為導火線，打著反傾銷旗號對來自于中國的產品頻頻設卡阻攔，高舉貿易保護主義，先后發生的多宗啟動保障機制案和反傾銷案就是明證。中國企業之所以遭受不公正待遇，主要原因是美國不承認中方被告企業的市場經濟地位。因而要比照與中國國情不同的某第三國產品的成本和價格，作為判斷中方企業是否傾銷的依據，這就使我國企業蒙受了不應有的損失。WTO在4月20日發布的報告顯示，即使是在與前年同期相比總量明顯減少的趨勢下， 2003年下半年，遭受反傾銷調查最多的仍是中國（30項），被調查產品的種類以化學制品、賤金屬和塑料制品居多; 出口產品被施加反傾銷措施最多的也是中國(22項）。

在這一大背景下，近一年多來，一個新的國際貿易標準——SA8000，正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沃爾瑪、迪斯尼、耐克、雅芳、家樂福等國外采購商品訂單的附加條款中。作為全球首個公司道德規范標準，SA8000強調保護企業內部勞工的權利，其標準廣泛涉及不用童工、不得有強迫性勞動和懲戒性措施、要求工作環境保持健康及安全等9大方面。SA8000雖然適用于任何行業、不同規模的企業，但主要針對的是制造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的產業。SA8000作為跨國公司訂單的附加條件，如果企業沒有取得SA8000認證或存在違反SA8000要求的行為，將被停單、撤單，失去出口訂單。我國部分企業已收到了歐美一些發達國家采購商要求其產品達到SA8000標準的通知，這必將對我國產品出口形成了新的貿易壁壘。

這種把國際貿易與企業社會責任掛鉤的模式，實際上是某些貿易保護主義者與人權組織聯手，以實施SA8000標準名義，對發展中國家的紡織品服裝、鞋類、玩具及皮制品、小家電等行業的出口進行全方位的限制。如近期國外一些人權機構經常借此對進口商施加壓力，要求其進口獲得SA8000認證的企業生產的產品;還有一些社會團體也要求限制進口達不到勞工標準要求的企業所生產的產品。我國作為紡織品服裝、玩具、鞋類等勞動密集型產品的生產大國，經濟發展水平低，對勞工的保護雖已開始并做了很多工作，但由于起步較晚，與發達國家相差較大，對大多數企業來說，一旦被要求實施SA8000，則原有的競爭優勢將大打折扣或者不復存在。

雖然目前SA8000既不是國際標準，也不是我國的政府標準，但該認證標準通過跨國公司在我國采購作業中已在強制實施;沿海地區以服裝、制鞋、紡織出口為主的勞動密集型企業，面臨著失去巨額訂單的風險。廉價勞動力事實上已成為我國擴大出口的雙刃劍，對此我們應有充分的認識。一是不應靜止地看待國內情形，更應顧及外圍的種種變數。一些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改革釋放出更便宜的廉價勞力，已加速降解我們的比較優勢;二是勞動力比較隱含著對生活福利、生產條件等勞工權利的保護，凸顯出國情現狀的軟肋。因此，SA8000標準的國際化實際上已宣告一個新變局的形成。SA8000影響全球產業國際競爭力的因素一是成本，二是產品差異性。它一方面降低發展中國家生產的比較成本優勢，另一方面增強發達國家產業的差異化優勢，在此消彼長的互動中影響國際市場格局。更由于目前國內還沒有SA8000的認證機構，國內企業的認證費用十分昂貴；同時，為執行勞工標準的實施，企業原有的設施、設備的改進也是很大的一項開支，這兩項的費用加起來將非常龐大，足以大大提高我國出口產品的生產成本，削弱產品競爭力。

應對貿易新格局的新思維

我國一直強調從“戰略高度和長遠角度”來看待中美兩國經貿關系中存在的問題，而這就需要高層拍板的“政治意愿”。美中兩國近期達成一系列協議和共識，是迄今為止最強的一個跡象，表明我國準備采取重大措施，緩解同發達國家之間的貿易緊張關系;我國的靈活態度或將有助于阻止歐美更具破壞性的潛在行動，如在人民幣匯率和勞工標準問題上對中國更強硬。但在中期來看，隨著中國經貿規模的迅速擴張，在全球影響力的不斷擴大，中國與外國的經貿摩擦會越來越多。中國人應當學會以平常心對待貿易糾紛，求得“雙贏”的結局。

珠三角企業社會責任面臨的問題

廣東是我國發展對外貿易的重要基地，珠三角的發展目標是世界產業的制造基地。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制造業是廣東經濟社會發展的階段性模式，也是廣東省吸引外資的主要載體。從目前的情況看，跨國采購公司已經大面積地在廣東推行SA8000的認證，SA8000標準認證已經成為珠三角大批出口加工企業出口產品的門檻。從我國的情況看，受SA8000影響最大的是珠三角。

我們在對SA8000社會責任標準的研究中，注意到美國在民主和人權的旗幟下進行廣泛的活動。所有這些行動和倡議都宣揚美國憲法中的權力制衡機制，并不根據歷史或環境進行修訂。因此，隨意地將西方制度強加到世界各國，西方發達國家就必須不斷進行監護。SA8000標準的認證，事實上成為西方社會民主和人權理念對發展中國家的一種強制性植入。

近來，不少出口企業紛紛導入類SA8000論證，以期保證在歐美市場的競爭力。至于為什么不直接進入SA8000論證階段，這是因為現時沃爾瑪等跨國公司提供的第二方客戶審查是免費的，企業只要通過此類論證就可以確保對歐美市場的出口。而SA8000論證則是第三方客戶審查，其收費相當昂貴，即使通過論證還必須得到采購商的認可。比較之下，企業大多選擇由采購商提供的第二方客戶審查。沃爾瑪等跨國公司對其在中國的產品供應企業進行分類，采用綠、黃、紅燈制。完全符合驗收標準的企業是綠燈企業，此類企業為數很少。只在個別細小環節不符合標準的企業是黃燈企業。存在較多問題的企業是紅燈企業。此外還有凍結企業和FAILED企業。據2003年8月份沃爾瑪的驗廠通報顯示：綠燈企業僅為7％；黃燈企業為48％；紅燈企業為37％；凍結企業為6％；FAILED企業為１％。其中紅燈企業不能接單，即使已接單也不能出貨，必須整改后才能出貨。凍結企業則必須申請第三方論證，即使通過論證還必須沃爾瑪同意才可以恢復供貨。至于FAILED企業則永遠喪失了供貨權利。

在全球化和改革開放的過程中，現有在相應范圍內的組織活動、利益訴求碰撞在一起，提供了探索和創新的現實空間。我們的研究：一是關注企業社會責任運動在我國的運作模式和應用問題;二是注意生產守則的標準實施對我國社會的影響；三是分析跨國公司、企業管理者、工人、地方政府和消費者各自的價值取向；四是跨國公司推動的生產守則如何以效益遞減的結果影響著中國社會。我們認為，在一個不太短的時間內，資本與勞動的利益是難以平衡的，而且社會責任歸根到底是一個社會文化建設問題。關乎企業主體的工人與投資者，如何在人文主義的文化建設中予以實現。

珠三角企業對SA8000的態度

企業社會責任是西方國家內部處理公司與社會關系的一個概念，其動力是社會公眾對企業行為的監督和要求，而社會公認的價值體系是公司社會責任的基礎。這一概念引入我國，必然對中國社會產生影響。SA8000作為社會責任方面的一個認證體系，不僅明確了社會責任規范，而且也提出了相應的管理體系要求。將社會責任和企業管理結合起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規范組織尤其是企業的道德行為，有助于改善勞動條件，保障勞工權益。從公司社會責任的承擔上看，這是一個重要的發展取向。正因為它切入了這樣的賣點，使其具有很強的感召力和隱秘性。

SA8000標準重點推廣的領域包括:零售業、跨國公司和勞動密集型產業。這正是珠三角經濟的敏感地帶。作為世界上吸引外國直接投資最多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已經成為跨國公司生產鏈上的重要一環;全球零售業已經把我國當作其最為重要的采購基地。中國具有出口優勢的基本都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盡管SA8000標準的宗旨是好的，但種種跡象在表明，為促進企業實現社會責任的SA8000標準可能成為抑制中國出口貿易最有效的的武器，在關稅和一般非關稅壁壘不斷被削除的今天，SA8000非常容易被貿易保護主義者所利用，成為限制發展中國家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的有力工具。

由于社會文明與經濟發展的階段不同，各國在實施勞工標準時客觀上呈現出各自的特殊性和過渡性;而全球統一的SA8000標準在某種程度上實際成為發展中國家進入國際市場的障礙，其致命關鍵在于它有效地降解了發展中國家在競爭中最大的比較優勢--勞工成本。因為實施SA8000的認證和維護，需要企業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去申請和更新，無疑將大大增加成本，使企業不堪重負。因此，我們應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把國際貿易與企業社會責任掛鉤。

對當前國際貿易中新出現的種種“游戲規則”和大多屬于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我們在清晰反對的同時更應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術水平、商品的技術和環保標準，生產出達到甚至高于國外技術標準的優質產品，“跨越”這些形形色色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唯有如此，才能暢通我國商品出口的各種通道。理論界、企業、政府都應從各方面加強對SA8000標準的關注研究。

加強“社會責任意識”既是國家形象問題，也是社會形象問題，關鍵是我們將如何運作。這取決于政府是否對國民盡到了解釋、說明的責任，以及國民對政府決策的透明度是否信任。最關鍵的還是取決于中國國民能否以主人公的意識來面對世界。只有形成一個生動的、理性的市民社會，才能為成為取信于世界的大國奠定基礎。成熟的市民社會是公司和企業能夠踐行社會責任的不可或缺的條件。同時，中國能否實現和平崛起，還取決于國際社會能否以理性的、互惠的眼光對待中國。特別是對中美關系而言，這一點尤其重要，需要在政治和心理調整方面做出巨大的努力。

企業的社會責任并不全是企業自身的事情，而是一個超越法律概念的廣泛問題。一個經濟體系正常秩序的維持，不能只依賴企業自覺性，而應建立在法律和規則的基礎上。而法律的執行和司法只能由國家機關去執行，跨國公司的任何一個組織，并不能夠代替國家的執法機關和司法機關。當前我國不少企業社會責任意識淡薄，不僅與這些企業家的素質有關系，更重要的是政府相關職能部門沒有承擔起相應的監管責任。因此，強化監管，用健全的法律法規構筑的監管體系來引導企業去落實社會責任，是各級政府義不容辭的職責，也是我國SA8000標準推廣和實施的難點所在。

在我國現階段的發展中，勞工權益的保護是一個需要多方參與與合作的模式，跨國公司也應是其中一方。從這個意義上說，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和生產守則運動是提供勞工保護的資源，成為強化市場勢力的趨勢力量。而目前主要由生產商來承負勞工權益上升的成本，顯然是與跨國公司推廣SA8000標準的粉飾宣傳相矛盾的。國際社會和非政府組織應在世界范圍內形成更大的政治壓力，逼迫跨國公司多吐出一些利潤分擔這一社會責任。

（梁桂全：廣東省社會科學院院長、研究員 黎友煥：廣東社科院SA8000課題組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