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女人和蘇州男人

蘇州并沒有多少絕色佳人，蘇州女人的容貌水準普遍較高，在這么個水準中，要出落得拔尖，就不容易。不像有一些地方的女人的容貌水準普遍較低，那地方往往出美女，因為不均勻，好處盡往一兩個女人身上奔跑而去。

蘇州也并沒有多少難看的女人，除了容貌的“均貧富”之外，蘇州的水土也頗有大師風度，像陸游，寫了幾萬首詩，質量大致衡穩，不見有太明顯的落差。

蘇州女人十分能干，其實中國女人都十分能干，只聽說家道在男人手上衰落，沒聽說有女人把家給敗掉的。不但能干，還常常能干好。范仲淹這個家族，不就是由一個寡婦一手拉扯大的？

舊社會的蘇州女人像全中國的女人一樣，后來婦女解放，蘇州女人的解放程度在中國卻是首屈一指的，首屈一指說不上，那也是名列前茅。因為解放得早，負擔就少，再加上蘇州這個地方的氣候又不寒冷，又產綾羅綢緞，所以蘇州女人一般就都能輕裝上陣。用個比喻，蘇州女人像是輕騎；再用個比喻，蘇州女人像是鳥，骨頭都是空的。

舊社會的蘇州女人只得在家里嗑瓜子，一嗑兩爿，客堂里的瓜子殼黑壓壓一片，不帶一點露白的。不但是舊社會的蘇州女人在家里嗑瓜子，舊社會的中國女人也大多數是在家里嗑瓜子，但把瓜子嗑得如此身懷絕技，也只有蘇州女人，她們雖說是解厭氣，專注程度卻并不小于刺繡，嗑嗑嗑，并且更帶著烈火干柴般的熱情。所以一旦得到解放，蘇州女人的能量也就可想而知了。有一種氣概在男人身上不見得美觀，在女人眼里就看得到它的魅力。蘇州女人既能讓男人閑著，又能讓男人不閑著，男人不閑著的時候因為愛蘇州女人，閑著的時候也因為愛蘇州女人。蘇州女人能讓人愛，俗話說“討人歡喜”，尤其是討外地男人的歡喜，這是蘇州女人的特長。

上面說到了瓜子，從一個城市的瓜子銷售量上，能看出這個城市的婦女解放的程度。據說現在采芝齋的“玫瑰西瓜子”“奶油西瓜子”賣不大動，我聽了心里高興，說明蘇州女人都在工作，沒有因為解放得早，就停止進步，沒有讓男人閑養著，而一些大城市卻刮起了一股閑婦之風，蘇州女人不受影響，可以在婦女解放史上記上一筆。

天生男女共一處。

我自認為我這幾年在北京，是做了點宣傳蘇州地方文化工作的，向北方姑娘推銷蘇州男人。“推銷”這個詞用得不好，好像蘇州男人都娶不到老婆似的。應該說成“介紹”。我這幾年一有機會，就向北方姑娘介紹我們蘇州男人。

我說“吃在成都，嫁在蘇州”，一個姑娘家能找個蘇州男人做老公，那是前世積德，甚至是幾代人的努力。

有的北方姑娘被我吊起了胃口，就問蘇州男人能在哪里。

我一般在介紹蘇州男人之前，捎帶著先介紹介紹蘇州，然后再說男人。

我說蘇州男人還行，現在要用文字記錄，反而不知從何寫起。那就寫到哪里是哪里，隨緣吧。

我說嫁給蘇州男人的好處之一是，可以免除后顧之憂，蘇州男人都會下廚房，你不讓他下，他對你急。如果嫁給其他地方的男人，他要等你回家后由你來燒煮喂食，而嫁給了蘇州男人，你一回家就能吃到熱呼呼的湯湯水水，比上飯店還舒服，關鍵是你根本不用操心買單。嫁給蘇州男人，等于嫁四個人，除了蘇州男人之外，你還嫁了一個飯店老板、一個飯店廚師和一個飯店服務員。嫁一個不容易，你一下同時嫁四個，已經賺了，最起碼也不賠本。

我說嫁給蘇州男人的好處之一是，男人酗酒是北方的社會問題，蘇州男人不酗酒，許多蘇州男人別說讓他酗酒了，就是種卡介苗，酒精在他胳膊上那么擦一擦，他就醉了。所以，蘇州醫院里的麻醉師常常閑著沒事，根本不用他去麻醉，只要叫護士給準備動手術的蘇州男人看一眼碘酒，就確保他人事不省，醉暈了。你想想不喝酒能省多少錢？嫁給蘇州男人，等于嫁給了儲蓄罐。

我說嫁給蘇州男人的好處之一是，他決不會對老婆動手，內心里還盼望著被老婆痛揍，如果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如果你不打他，他還會憤憤不平，老婆怎么如此殘忍，都不打我了？蘇州男人的怕老婆，是蘇州的偉大傳統，這點我已經在《在蘇州夢游》里說過了，這里就不多說。我要說的是嫁給蘇州男人，等于嫁給了出氣筒。蘇州男人不但對家庭作了貢獻，也對社會作了貢獻，女人們的氣都出了，社會也就穩定了一半。嫁給蘇州男人，往大處說，就是對社會的貢獻。

我說嫁給蘇州男人的好處之一是，蘇州男人普遍溫柔，都能刺繡的、唱昆曲的、說書的，這樣的男人不溫柔，誰溫柔？嫁給蘇州男人，等于嫁給了一床鴨絨被。

諸如此類。我通常一次只說一條，因為北方姑娘都很聰明，是真聰明，不是蘇州姑娘的小聰明，她們自然會依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