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上級

黑龍江省委書記宋法棠在一次會議上講了一件小事：在一次調研活動中，他發現哈爾濱市部分街道存在著“臟、亂、差”問題并要求盡快整治。沒多久，哈爾濱市的一位負責人向他匯報說市里已經組織2000多人上街清理了，宋書記派人去現場查看，結果發現這個所謂“2000人大清理”純屬子虛烏有。為此，宋書記不禁感慨：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糊弄我！

糊弄上級乃中國官場之一大傳統。譬如1958年3月22日的《光明日報》稱，某著名高校機械系主任向其他系挑戰，宣布到中午要貼出12萬張大字報。同年，某省的“紅旗人民公社”的“官員”說他們辦了300多個“人人稱贊個個叫好的公共食堂”，已經做到了一個月90頓飯菜頓頓不重樣，社員可以吃到包子、炸醬面、油餅、蒸糕、蒸花卷、炸紅薯丸子……政績驚人，四十多年以后的今天，好多農民工聽了這“神話”，還憧憬不已。

當夸張的激情受到鼓勵，一出活劇，嶄新的角色嶄新的場景嶄新的情節都圍繞著瘋狂而忙碌。任何地方，一旦形式主義泛濫，騙術肯定會被看成智慧，正直就會被譏諷為迂腐。故而要得真情，當上級的，非得自己耳聰目明，非得身邊有敢講真話的“股肱”。

今年3月12日，韓國盧武鉉被中止總統權力。該人“上任后倡導反腐敗，結果自己卻與腐敗問題糾纏不清。他的親信、親屬和朋友受賄問題頻頻在媒體曝光，尤其是他的幾個親信在2002年底總統競選期間收取非法政治資金的丑聞，成為他遭受在野黨攻擊的軟肋。”(據新華社3月12日電)股肱影響了軀干。

《晉書·陶侃傳》里說，陶侃曾經“課諸營種柳，都尉夏施盜官柳植之于己門。侃后見，駐車問曰：‘此是武昌西門前柳，何因盜來此種？’”夏施只得低頭認罪?！罢n”，相當于現在的“考查、稽核、調研”吧？前有嚴厲的督促，后有認真仔細的檢查，再加上對應該掌握的情況了如指掌，考核便讓有“貓膩”的原形畢露。倘若我們的“上級”都“下馬駐車”，明察秋毫，我看這“夏施”們也只能下崗了。

幸虧宋書記派去的人實話實說，如果派去的也與那位吹牛皮的“負責人”穿一條褲子，那么，宋書記有可能到現在還蒙在鼓里。

在我的記憶中，宋代咸平年間的樞察院佐官馬知節算是一個講真話的“左右”。

宋真宗大興祥瑞封禪泰山，依例，一路上下至群臣都必須清心潔身吃素。到了泰山下，皇帝安慰道：“卿等素食不易?！倍鴮嶋H上有幾個守規矩的，暗地里都花天酒地。別人不說，馬知節卻道出實情：“亦有打驢子吃的。”等到圣駕還都，設宴開封府，有關“父母官”大搞形式主義，宋真宗登上高樓，見人物之盛，喜顧宰臣，說：“今天都市中，家家富裕，都是愛卿輔佐之功?！痹捓镱H有沾沾自喜的意味，而馬知節卻站出來說：“皇上有所不知，窮人都被趕到城外去了，聽說是有礙觀瞻?！弊笥掖蟪冀源篌@失色，宋真宗“以為誠而親之”。

馬知節的真話揭開了宋真宗“勵精圖治”的“盛世”脆弱虛假的一面，而宋真宗對馬知節倒有難得的親近，顯示了一定的清醒。

很多人呼喚誠信，卻不大愿意大煞“上級”的風景，怕“當地父母官”的報復?？芍^：幾回欲脫蓑衣歸，又恐明日是雨天。宋書記派去的這位說真話的同志是很不容易的，倘若“上級”的“左右”皆有當年馬知節之風，便會讓制造“泡沫政績”的多了些困難，卻會讓宋書記們少了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