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國信用卡詐騙案

案件點睛

信用卡詐騙罪如何認定

案件情況

周建國與殷明保、李德發等人經預謀，由殷、李等人負責盜竊信用卡，由周負責“刷卡”提款。周建國于2000年6月至8月間，先后將殷、李等人盜竊所得的信用卡9張，在李麗所經營的北京長城書畫社故宮南群房服務部等處，采用模仿持卡人簽名購物的手段，先后冒用他人信用卡10次，冒用金額人民幣354020元并從商戶取得冒用金額50%的現金回扣。

殷明保、李德發伙同他人于2000年6月27日下午，在北京內蒙古賓館客運電梯內，盜竊被害人西明實的錢包1個，內有現金16萬日元、信用卡及護照等物品，并將信用卡交給周建國，由周建國到李麗處以模仿持卡人簽名購物的手段進行冒用，冒用金額人民幣94000元。

倪偉民于2000年8月間，在北京內蒙古賓館，將被害人木神岡雅和在上海市被盜的3張信用卡交給周建國，以上述手段進行冒用，冒用金額人民幣155900元。

李麗、殷明保、李德發、倪偉民及周建國分別于2001年3月20日、3月29日被北京市公安局抓獲歸案。上述贓款、贓物部分被追繳。

法院判決

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周建國經事先通謀，多次持他人盜竊所得的信用卡進行冒用并與盜卡人分贓；被告人殷明保、李德發結伙秘密竊取他人財物，又將竊得被害人的信用卡交周建國進行冒用并共同分贓，三被告人之行為侵犯了他人的財產所有權，均已構成盜竊罪，且屬盜竊數額特別巨大。被告人倪偉民勾結周建國等人進行冒用他人信用卡的詐騙活動，且騙取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侵犯了國家對信用卡的管理制度和他人的財產所有權，已構成信用卡詐騙罪。周建國、李德發、倪偉民曾因故意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五年內又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依法從重處罰。公訴機關沒有提供直接證據證明李麗與周建國在冒用他人信用卡問題上有事先通謀，根據間接證據也不能得出“李麗在明知周建國系冒用他人信用卡的情況下，積極為其提供方便”的必然結論，公訴機關指控李麗犯信用卡詐騙罪的證據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依照《刑法》規定于2002年8月28日判決如下：

1．被告人周建國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四千元。

2．被告人殷明保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一千元。

3．被告人李德發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二千元。

4．被告人倪偉民犯信用卡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五萬元。

5．追繳被告人周建國人民幣十萬六千七百零二元，追繳被告人殷明保人民幣一萬三千八百三十五元七角連同已扣押其人民幣八千一百元，追繳李德發人民幣二萬一千九百三十五元七角，追繳被告人倪偉民人民幣三萬八千九百七十五元，分別退賠西明實人民幣一萬二千五百三十八元四角，退賠萬事達卡國際組織北京代表處人民幣七萬七千零一十元，退賠美國威士國際組織（亞太）有限公司北京代表處人民幣八萬一千五百元，退賠JCB日本國際信用卡組織北京代表處人民幣一萬八千五百元。在案扣押被告人殷明保、李德發的身份證，發還本人；在案扣押被告人殷明保、李德發的其他個人物品、外幣、銀行卡（詳見扣押清單），分別予以變賣、兌換、提取，所得之款折抵各自的追繳款項執行。

6．被告人李麗無罪。

一審宣判后，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檢察院以東檢抗字（2002）第2號刑事抗訴書提出抗訴。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在審理過程中，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經審查后認為，此案不宜抗訴，向法院提出撤回抗訴。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于2003年1月14日裁定準許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撤回抗訴。

裁判理由

一、信用卡詐騙罪的行為方式

信用卡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使用偽造或作廢的信用卡，冒用他人信用卡或惡意透支的方法，進行詐騙活動，騙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行為。根據《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的規定，信用卡詐騙罪有下列四種行為方法：

1．使用偽造的信用卡

所謂偽造的信用卡，是指行為人明知是偽造的信用卡，而故意在該卡使用范圍內使用，騙取數額較大財物的行為。

2．使用作廢的信用卡

所謂作廢的信用卡，是指因法定的原因而形成的失去效用的信用卡。當它們失去效用后，按規章都有發卡行向其下屬業務單位和特約商戶發出止付令的時間過程。行為人往往就是抓住發出止付令與實際接到止付令過程的時間差，連續使用作廢的信用卡，騙取財物為己有。

3．冒用他人的信用卡

所謂冒用他人的信用卡，是指非持卡人以合法持卡人的名義，使用持卡人的效真卡，騙取數額較大財物的行為。

4．惡意透支的行為

信用卡詐騙罪所稱惡意透支，是指持卡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超過規定限額或者規定期限透支，并且經發卡銀行催收后仍不歸還的行為。

二、如何區分信用卡詐騙罪與盜竊罪的界限

根據《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的規定，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按照盜竊罪定罪處罰。從刑法理論上看，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包括盜竊信用卡和冒用信用卡兩個連續的行為，行為人盜竊信用卡后必然會導致冒用他人名義使用信用卡，從而實現非法侵占他人財物的目的。因此，盜竊信用卡和冒用信用卡的行為屬于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的牽連，以原因行為——盜竊行為進行統一評價即可做到罪刑相適應。當然，也可以將使用信用卡的行為作為“事后行為不可罰”對待，盜竊行為作為先前行為，包含冒用信用卡的時候行為，僅以盜竊罪予以評價即可。無論是持哪種理解，對于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行為以盜竊罪處理均是適當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盜竊信用卡后使用的行為都必然構成盜竊罪，也應當區別對待：

1．盜竊真卡后通過偽造、涂改再使用的，或者盜竊偽卡、廢卡后使用的，屬于使用偽造的信用卡的行為，應定信用卡詐騙罪。

2．明知是他人盜竊來的信用卡而使用，如果該信用卡屬于偽卡、廢卡，則其行為屬于使用偽造、作廢的信用卡，如果該信用卡屬于真卡，則其行為屬于冒用他人信用卡，均構成信用卡詐騙罪，而不構成盜竊罪。因為《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規定的行為是一種復合行為，即既要有盜竊信用卡的行為，又要有使用該信用卡的行為。僅有使用行為，不構成盜竊罪。在這種情況下，對于盜竊信用卡的人來說，如果其盜竊信用卡后又與使用人共謀，由使用人進行使用，則這種使用就相當于是盜竊者自己使用。盜竊信用卡的人構成盜竊罪，使用人則構成信用卡詐騙罪。如果盜竊信用卡后盜竊者沒有與使用者共謀而由使用人將信用卡拿去使用的，如果使用人不明知是盜竊來的信用卡而善意使用的，也不構成犯罪。

3．盜竊人和使用人在盜竊前進行了共謀，由盜竊人實施盜竊，使用人使用的，均構成盜竊罪。

本案中，被告人周建國與殷明保、李德發等人經預謀，由殷、李等人負責盜竊信用卡，由周負責“刷卡”提款，三人的行為屬于盜竊信用卡并使用，應構成盜竊罪。周建國供稱，其與李秋保、殷明保等扒手約定，收來扒手偷來的信用卡，負責聯系刷卡，到北京故宮內李麗的商店消費詐騙。錢到手后再進行分贓。其主觀故意顯而易見。

被告人倪偉民將被害人木神岡雅和在上海市被盜的3張信用卡交給周建國，以上述手段進行冒用，冒用金額人民幣155900元。由于現無證據證明該信用卡由倪偉民盜竊而來，只能認定其與周建國在冒用他人信用卡上具有共同故意，因此，其行為不構成盜竊罪，應構成信用卡詐騙罪。

三、李麗不構成信用卡詐騙罪的共犯，李麗對偷來的信用卡是否具備“明知”的主觀心理態度缺乏充分的證據證明。

起訴書指控，李麗在明知周建國冒用他人信用卡的情況下，積極為其提供方便，因而構成信用卡詐騙罪。經審查現有證據，證明李麗“明知”信用卡為冒用的，其構成信用卡詐騙罪共犯的證據不足。下面具體分析：

周建國供：李麗和史學琴看見過我在刷卡單上簽日本人的名字，我沒跟她們說過卡的來歷。證人史學琴證實：在上海警察來調查之前，李麗不知道卡是偷來的，其把警察來的事講了以后，李麗很驚訝，也很著急，刷卡銀行都給了授權。周建國在店里從來都是刷卡拿貨。商店的賬戶資金銀行完全可以控制，如果知道卡是偷來的，銀行肯定會凍結賬戶，其他營業收入也取不出來。李麗本人亦供稱：周建國自稱在一個日本人的商社工作，老板和客戶要常買些禮品送人，在我這里買東西給50%的回扣。周建國代替老板要授權、代替老板刷卡，而且銀行也同意授權。證人呂榮壽證實：其在店里負責給導游回扣，客人買東西就給導游回扣，給30%～50%。可見，周建國、史學琴的證言及李麗的供述均否認李麗具備明知信用卡為冒用的事實。證人呂榮壽的證言及李麗的供述均表明客人在商店購物給導游回扣是行業慣例。李麗給周建國回扣并不能表明其與周建國在信用卡詐騙上存在通謀。

證人童和雍的證言證實，渣打銀行北京辦事處王璐告知，根據渣打銀行的規定，如果使用有問題的卡或掛失卡，銀行有權拒付；并告知其銀行總部已將商店在渣打銀行的戶頭凍結了，有八九十萬元人民幣。可見，李麗在與周建國的交易中，其本身亦為受害人。周建國騙取的是李麗店里的商品及商品價值50%的現金回扣，被騙的不是持卡人、銀行。李麗的賬戶內存款足以支付該數額，周建國最終取得的實際是李麗店里的財物。從這一行為結果看，也很難得出李麗冒用他人信用卡，參與信用卡詐騙的行為事實。

此外，從行為主體上看，李麗雖然是承包經營，但其經營行為屬于單位行為，并非個人行為。周建國在李麗店里刷卡購物是該店經營過程中，由該店工作人員以商店名義實施完成的，交易的一方主體是該商店，后果應由商店全部承受。根據法律規定，單位不能成為信用卡詐騙罪的犯罪主體，故李麗不應承擔信用卡詐騙罪的刑事責任。

案件評析

實踐中，應注意區分信用卡詐騙罪罪與非罪的界限。

首先，要從客觀方面區分。第一，現行刑法未將使用變造的信用卡的行為和騙取發卡銀行信用卡進行消費的行為規定為信用卡詐騙罪的罪狀之一，因此不能作為本罪處理，符合詐騙罪要件的應以詐騙罪論處。新刑法第177條規定的偽造、變造金融票證罪，對于犯罪對象為票據、委托收款憑證、匯款憑證、銀行存單、信用證及其附隨的單據和文件的，都規定了偽造和變造兩種行為，而對于信用卡這一犯罪對象，則僅規定了偽造。相應地在信用卡詐騙罪的規定中，也未規定使用變造的信用卡進行詐騙的行為方式。同時也未規定騙取信用卡進行詐騙的行為方式。筆者認為，未將上述兩種行為方式納入本罪規范的范圍，實屬立法上的疏忽，因為這些犯罪行為是客觀存在的。第二，構成本罪要求“數額較大”，信用卡詐騙罪的數額應是指犯罪的交付數額。

其次，要從主觀方面區分。雖然現行刑法未明確規定本罪以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為要件，但從詐騙犯罪的本性考慮，這一要件已經暗含在新刑法的規定之中了，因此可稱為“不成文之構成要件要素”。行為人要具有本罪的故意和非法占有的目的，就必須具有法律所要求的明知。具體到本罪的四種行為方式來說，也就是要求行為人對所使用的信用卡是偽造、作廢的信用卡這一事實具有明確的認識。至于行為人對冒用他人的信用卡和惡意透支的行為性質，更毫無疑問地具有明知。但另一方面，判斷行為人是否具有本罪的故意和目的，特別是對惡意透支的判斷，還必須從主客觀相結合的角度進行。善意透支與惡意透支的主要界限是：是否違反有關信用卡章程的規定透支；在規定的時間內是否及時補足存款。在認定行為屬于廣義的惡意透支后，為了正確定罪，還必須進一步區分違規性惡意透支與犯罪性惡意透支，二者區別的關鍵究竟應是經發卡銀行催收后仍不歸還，還是應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我們認為，刑法將“經發卡銀行催收后仍不歸還”規定為犯罪性惡意透支的條件，是由于認定非法占有的目的比較困難，但在有些情況下，即使沒有經發卡銀行催收，但其行為本身足以表明其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故也可定為本罪。實踐中，對以下幾種行為不能認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不屬惡意透支：一是持卡人因長期出差或出國等原因，未能及時收到發卡行的透支通知，而造成的拖欠拖支現象；二是持卡人因資金暫時周轉不靈而在透支后無法按時歸還的；三是持卡人因不可抗力的原因暫時喪失償還能力的；四是持卡人提供擔保，擔保人在銀行的催告下為其還清了透支款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