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當代文壇進言之十三

這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年代，這也是一個期待中華民族文化復興的年代。然而，在當今、在中華民族期待全面復興的這個偉大時代，中國的文學又將如何復興？我們的讀者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文學呢？我們想請廣大讀者思考這樣的一些問題：您如何評價當今作家的創作現狀乃至文壇的現狀？您真的從來就不喜歡文學嗎？這些年來是您疏遠了文學還是文學疏遠了您？什么樣的文學、什么樣的作品、什么樣的作家才是您所喜歡與期待的？什么樣的作品、什么樣的作家才能真正無愧于我們的時代并將成為偉大的作品？您對當今的中國文壇滿意嗎？您對當代的中國文壇有什么忠告和建議？

2003年第9期，我刊聯合新浪網、《北京娛樂信報》誠邀全國讀者“向當代文壇進言”。從第10期開始直至今年以來，我刊特開辟專版，每期都將陸續發表讀者進言。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些讀者進言并不代表編輯部的觀點，我們之所以刊發，是為了使本次進言活動真正暢所欲言，進而形成健康良好的文學批評氛圍。希望讀者和作家都能以坦誠、善意、理性和建設性的姿態面對本次活動，歡迎大家踴躍參加。請在信封注明“向當代文壇進言”字樣，寄至:100031北京前門西大街97號 《北京文學》（精彩閱讀）編輯部。征稿結束之后，我們將從所有來稿中評出一、二、三等獎，頒發榮譽證書并同時在上述3家媒體公布。

以前的文學刊物因為是國家撥款，不愁發行量，所以編輯的工作只是策劃選稿、組稿和改稿，其他與編輯無關的事兒大可不必考慮；但是現在完全不同了，編輯其實也間接地承擔著營銷義務，這不是上級的規定，而是市場經濟使然。

新時期文學期刊的出路何在？

朱中原

前一段時間，我的一位文學朋友在某文學刊物上發了一個小中篇，高興極了，掐指一算，稿費還不少呢，而且又是中篇處女作，于是一高興便邀上幾個朋友去酒店“撮”了一頓，花了好幾百。然而當他收到自雜志社寄來的稿酬之后就整個兒地都蔫了，他怎么也不相信這個數目。實在是太少了，少得可憐，甚至還沒有他請別人吃飯花去的多。后來他又了解到，原來這家雜志社是一家快要破產的刊物，遂原諒了它。我的這位朋友經這么一打擊，對文學的創作激情頓時冷落了許多，因為他是位打工仔，他首先得吃飯。

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一個悲劇。

然而這又是一個我們必須面對的事實。

當中國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隨著市場經濟大潮的到來，中國的一切出版集團和出版事業單位都面臨著一個如何面對市場的問題，如何轉型的問題。特別是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國家對文藝出版刊物的撥款逐年減少，到今年為止，已基本停止?！罢當嗄獭?，刊物如何自救？這已成了大多數刊物不得不面對的首要問題。不少文學刊物或虧損，或?？蚣娂姼念^換面，或完全通俗化。而《北京文學》（精彩閱讀）、《天涯》《芙蓉》《山花》的成功運作卻又是另一種情形?！侗本┪膶W》（精彩閱讀）在眾多的文學刊物中，顯然是一個典型。

《北京文學》（精彩閱讀）以現實、樸素、精彩、真誠贏得了市場；

《天涯》以思想、深邃、闊大、多元贏得了市場；

《芙蓉》以典雅、時尚、先鋒、前衛贏得了市場。

而最根本的是，以上這三家刊物都是純文學刊物，都沒有脫離文學的本性。從以上這三家文學刊物的成功運作及當前的文學刊物現狀中，我想談點對當前中國文學刊物的現狀及出路的看法。

1.多元化、多層次化的辦刊理念和讀者定位

多元化是市場經濟的一個不可回避的話題，隨著全球化趨勢和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完善，人們對知識和信息的需求及接受程度肯定呈現出越來越多元化、多層次化的趨勢。生活方式多元化了，消費需求多元化了，審美情趣多元化了。同樣，文學讀者對文學的需求也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作為一份面向市場和廣大讀者的文學刊物，應該具有多元的思維、多維的視野，有來自多方面的聲音。如果只定位為一種讀者群，那么這種刊物就可能只有死路一條了。以《芙蓉》為例，改版后的《芙蓉》面目一新、欄目眾多，從年齡層次上看，既有“七十年代人”系列，也有“八十年代人”系列，當然也有名家方陣系列；從消費層次上看，既有反映鄉村生活題材的小說，也有反映城市白領生活的小說，還有其他領域的文學作品；從審美層次上看，其小說欄基本定位于文化層次中等、思想前衛的讀者群，而其文學評論欄則一般定位于專家學者，而其精美、前衛的美術插圖、書畫作品顯然又照顧到了具有美術、書法興趣甚至具有專業水準的讀者?！短煅摹芬彩且粯樱短煅摹房傮w上是以思想見長，其刊發文章多具有思辨性，思想深邃、視野開闊、境界高遠，有些甚至已明顯超越了文學的范疇。但是，《天涯》明顯又是多元化的，其“作家立場”一欄完全是當代知名作家的思想性隨筆，但其立足點完全是當代社會現實；其“文學走筆”一欄則多刊發普通文學新人的文學作品，仍然以思想性、現實性和開闊性見長；其“來自底層或底層人的聲音”一欄完全是關于底層人的敘述，這里沒有城市小資的忸怩作態，沒有無病呻吟；而其“批評與研究”一欄則純乎是專家、學者的學術化闡釋，大多以學術眼光來審視當代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以及文學研究的理論視野，這是提高刊物學術性和檔次的重要一環。當然《北京文學》（精彩閱讀）就更不用說了，其定位明確、立場多元是顯而易見的，它上面各個欄目的東西基本上都適合大多數讀者閱讀，但又不失其文學的純潔性?！艾F實中國”直面當代中國的現實，以大篇幅來反映中國的現實問題；“好看小說”篇篇精彩，引人入勝；“作家人氣榜”推出當今中國的實力派作家，讓人一睹為快；“新人自薦”立足文學新人，大力舉薦文學新人；“文化觀察”以通俗的筆法、多元的視角觀察當今文壇的基本動態及文化走向，既適合廣大讀者觀察文壇動態，又能夠作為文學研究者的基本參考；“真情寫作”以簡易、生動的敘事筆觸抒發人間真情；“紙上交流”更是通過多元、多層次的爭鳴傾聽來自不同人的聲音。

從以上的分析中，我們明顯可以看出，文學刊物的理念和讀者定位必須是多元的、多維的、多層次的，才能贏得讀者市場。

2.確保已有市場資源、開發新資源

這一點說明白點其實就是在保證已有讀者群的前提下，開發新的讀者資源。這一點很重要。問題的關鍵是，現在的一些文學刊物不僅不能開發新資源，連已有的讀者資源也都失去了，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其實開發新資源的關鍵還是要和普通大眾保持一致，常換常新，反映真正來自民間、大眾和來自社會底層人的聲音。在這一方面，有些老牌的文學雜志明顯做得不盡如人意。每一期上都是那些老面孔，當然，如果說那些老面孔的文章確實比較有質量的話，那還情有可原。問題的關鍵是那些老面孔的文章與以前相比，不但沒有提高，反而還后退了，甚至是一些隨便湊數的文章也被編輯大人奉為“至寶”。一些資格稍老一點的作家確實在文壇上已有了點名氣，但是其才氣顯然已退步了，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因為一個人的創作才氣完全可能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衰退，比如我們經常在刊物上見到那些拜訪呀、旅游呀、回憶呀、紀念呀等方面的文章，絮絮叨叨，嗦嗦，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激情和才氣，既浪費自己時間，也浪費讀者時間。讀者想從刊物上找到屬于自己年齡層次和生活領域的作品，可就是沒有，這又怎么能開發新的讀者資源呢？我現在的一些打工的老同學以前都很喜歡文學，也訂購了許多文學刊物，特別是對《人生》《平凡的世界》之類的書籍愛不釋手。但是現在，他們已不太關注文學刊物了，都說現在的小說看不懂，離生活太遠，離他們的現實太遠。我認為，關注現實，關注弱勢群體，永遠是文學的天職。我的一個在杭州打工的妹妹以前從來不喜歡看文學書，但偶有一次她從《北京文學》（精彩閱讀）上看到了作家胡傳永寫的一篇報告文學《血淚打工妹》，讀得她眼淚汪汪，她又傳給廠里的女工看，大家也眼淚汪汪，都說這簡直就是在寫她們自己。據說后來她們還集體訂了一份《北京文學》（精彩閱讀）。

誰說文學沒有市場了？誰說文學在這個社會不存在了？

從經濟學角度講，市場資源可分為兩種：一種是顯在的市場資源，一種是潛在的市場資源。而潛在的市場資源最具有開發潛力，它需要人去開發、去挖掘。文學市場也一樣?？锱c讀者之間其實就是一種互動關系，如果按營銷學的角度來看，二者之間是一種商家與客戶的關系。商家若對客戶重視、信任和關注，采取主動權，那么客戶就會主動地和你打交道。作為市場經濟體制下的文學刊物，如果不確立這種市場服務意識，就可能會一直衰弱下去。

3.轉變編輯觀念，確立服務意識、營銷意識

你要開發新的資源，你就必須轉變觀念，確立服務意識、營銷意識?，F在都提文學刊物市場化了，其實我看文學刊物還沒有完全的市場化，主要是文學編輯的思想觀念還很難轉變過來。這和報業不同，現在的報業基本上都市場化了，這是事實。報紙編輯的思想觀念也轉變得極快。前不久，本地報社一個周刊部主任向一位經濟學者訴苦說，現在黨報都完全自力更生，報社給每一個部都下了指標，要求每月完成廣告利潤多少多少，實現營銷利潤多少多少，完全按照企業化經營。她向這位經濟學者問計，作為一個新的周刊，怎樣才能創造更多的利潤呢？經濟學者的回答只有簡單的幾個字：轉變采編人員觀念，尋找潛在客戶資源。意思很明白，主任身份得轉變，不論是編輯主任，還是經營主任；記者身份得轉變，對外是記者，對內則是“客戶顧問”。一切業績與薪酬掛鉤（當然這個業績就不僅僅是新聞稿件了）。這樣一來，編輯、記者就似乎成了一個企業的員工，但是實際上記者還是記者、編輯還是編輯，只不過他們的經營者身份是潛隱的。

同樣，一份文學刊物的編輯也應該確立這種營銷意識，也就是要實現編輯身份與營銷者身份的雙重統一。以前的文學刊物因為是國家撥款，不愁發行量，所以編輯的工作只是策劃選稿、組稿和改稿，其他與編輯無關的事兒大可不必考慮；但是現在完全不同了，編輯其實也間接地承擔著營銷義務，這不是上級的規定，而是市場經濟使然。往往編輯的一封信、一個電話、一句關心、一聲問候就可能勝過十個真正的營銷者。根據我自己及身邊人的經驗，一般愛看文學雜志的人也愛寫文學作品，而喜歡哪家刊物的人，也會向哪家刊物投稿。而如果說哪家刊物的編輯比較隨和、比較注重普通來稿的話，只要經濟條件允許，一般都會訂閱哪家刊物。但如果是編輯態度極為傲慢，對普通來稿不屑一顧，那么作者一般不會再向那家刊物投稿，也不會訂閱。編輯永遠傷了作者的心。

所以，文學編輯的職責不僅在于采和編，更在于溝通“客戶”，溝通寫作者與刊物的友誼，打開新的讀者市場，更準確地說是打開作者以及文學愛好者的市場。只有這樣，才能永遠贏得作者的傾心和讀者的認可。

4.關注現實，叩問靈魂，提升境界

這既是針對當代文學而言的，也是針對當代文學期刊而言。

現在的讀者對當今文學作品的一個總體評價是：格調不高、境界不高、發掘不深、離現實太遠。的確，當今的文學作品無法和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作家作品相比了。這既有時代的原因，也有作家個人的原因，同時也與文學刊物的編輯有關。只要稍稍翻一下現在的文學期刊，那些低級趣味的、抒發小市民情調的、暴露人體隱秘的作品充斥其中。卻很少進行靈魂追問，也很少進行境界提升，也很少關注弱勢群體。其實，搞文學的人都知道，現在的都市白領階層大多工作忙碌，他們大多生活在優裕之中，不太喜歡看那些純粹的文學刊物，即使是看，也是看那些通俗的消遣性的文學讀物。生活在優裕之中的人對于文學是沒有什么特殊感覺的;這并不是一種空想，而是一種現實。不要說白領，就是被稱為“天之驕子”的當代大學生，也對文學疏遠了，很多中文系的學生沒有讀過幾本像樣的文學書籍，而把金庸、瓊瑤奉為經典，把《分憂》《知音》《科幻世界》《少男少女》當成品牌期刊，因為這些比文學讀物更具有娛樂性，更富有刺激性，更貼近生活實際。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大學生生活在象牙塔的幸福生活之中，基本上沒有生存的憂慮感，所以他們遠離文學，而去追逐更為時髦、更為實際、更為娛樂性的東西。人一旦生活在優裕之中，就沒有了精神寄托和精神追求。如此之說，并不是說文學讀者不存在了，而恰恰相反，文學讀者還廣泛地存在，存在于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但和那些非文學愛好者相比，他們的最大特點就是生存處境極為艱難，生活于社會的最底層，或是處于被遺忘、被忽視、被歧視、被打擊的狀態。沒有什么能慰藉他們的靈魂，只有文學，只有文學才能給他們帶來心靈的慰藉和靈魂的寄托。所以，真正的文學是什么呢？是真正的現實生活，但又不等同于真正的現實生活，前者是文學關注的內容和素材，后者是文學境界的提升。

從文學走向文化的過程，即是一個作家從青澀走向成熟的過程，從小我走向大我的過程，從有限的個體生命走向無限的藝術生命的過程。

從文學走向文化

唐杰

盡管說文學也是包容于文化概念之中的一門學問，但文學本身若要達到更強的社會滲透和影響，則必須致力于將客觀狹義的意識層次提升到廣義的“文化”的高度，讓人們一提說“文學”便油然而生對于“文化”的崇敬之情。然而現在的情況是，提說“文化”時人們漸漸疏漏了“文學”……

對于當代文學，我不想談什么市場沖擊和參讀人數的某種現狀，那些問題的核心，無非是文學界為了生存而在某個特定階段去迎合某些口味的操作形式的問題，而于文學本身占據人們意識形態的品位高度卻是于事無補。因為形式上的生存畢竟是有限的，崇高的意識形態的東西卻可匯入歷史的悠遠長流，嬗變為綿綿不絕的文化之力！而這一切，正是取決于文學主體即作家的自身“文化”的涵養水準與釋放功力。《周易》有載：“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可見“文化”的原義是由靜態的涵聚到動態的釋化、直至教化的過程。所以作家具備著怎樣的文本儲備，他的作品也就承載著怎樣的文化能量，其釋化、教化的功效也與之正比。作家有悲憫心，他的作品便能喚起悲憫情；作家博學多識，其作品自然經緯廣涉，引人入勝；作家是泛泛而為之人，其作品即只是泛泛之作……

可悲的是，現在的泛泛之作真是太多了，它們幾乎模糊了居于意識形態高度的文學本體對人間一切疾苦的圣潔光照。小說除了回溯已生老繭的歷史傷痕外，要么就是一些“女人”的嬌嗔，“男人”的喊累，或就是“帥哥”的無情，“美女”的情癡，以及大款小蜜的軼事，名人明星的隱私一類。而真正能反映當代歷史變革、多元文化沖擊的、凸現新的時代裂痕和民族精神的厚重之作，尚在我們的期待之中?，F在的散文，則是永遠局限于觀花草而悟人生一類，仿佛不寫花花草草風兒月兒的就不足以叫散文了。那種更深邃的筆觸，更富有個性創見的藝術哲思，卻是難見天日。

對于現在的詩歌，我總覺得有若干概念的問題在其間混淆視聽，障人耳目。比如“現代詩”，你說對它究竟是應理解為中國的新詩呢，還是所謂的西方現代派那樣的詩？若是前者就很簡單，因為凡是打破了古體格律的自由詩，都可叫現代詩了；而若是后者的話，我們是否就必須去遵循著波德萊爾、龐德，這些西方現代派的老祖宗給我們的若干“主義”“技巧”去作一一填空呢？而讀者又有多少會去潛心研究了那些“主義”“技巧”后，再來反觀我們詩人的“摹擬”之作？脫離了母體文化的藝術積淀，一味地膜拜西人手法，暫可在本國糊弄成“大詩人”的名頭，而在別國人眼里，永遠是他們的“小學生”！尤其對這類“現代詩”鄙視甚至禁用形容詞的主張，我總認為這是在回避缺乏母體文化的尷尬，在遮掩作為一個詩人應有而沒有的文學敏覺，可以說每一個漢字形容詞，都是我們民族先輩經年鍛造的精美的藝術結晶，她的傳神魅力和直接的詩意呈現令任何拼音文字都望塵莫及。

這些現象，都表明我們很多作家、詩人自身文本礦藏的貧瘠與僵滯，導致了文學長期萎頓于“文學”的圈內，自然談不上成其為能夠釋化、教化的“文化”了。其結果反倒使讀者陷入情感的原始與情智的弱蛻。而對詩人們來說，他們在種種權威的“主義”教條下的被動寫作，自身也是那些“洋格律”的受害者，離我們民族文化的母性召喚越走越遠……

試想我們今天的文化格局、文明層次，不正是以《詩經》《楚辭》《紅樓夢》以及《魯迅雜感選集》這些反映民族性情、體現民族精神的文學書籍慢慢釋化而來嗎？不正是從《論語》《莊子》到《孫中山選集》到《五四運動文選》這些飽蘊民族智慧的哲學思想逐步教化而來嗎？而這些都可堪稱為是代表中國文化的書，正是這一切，構成了我們民族浩漫的文化大時空，并讓穿行其間的我們一代一代都氣韻充沛，呵息如蘭！從文學走向文化的過程，即是一個作家從青澀走向成熟的過程，從小我走向大我的過程，從有限的個體生命走向無限的藝術生命的過程。唯其站在國家民族的高度，崇尚并秉承著民族文化的作品，人民才不會忘記，并將其尊奉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