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眼花繚亂的保健品（之二）

九代清源：從“醬油”到“肝藥”

“諾貝爾醫學獎得主Peter公布肝病治療的重大發現：人類可以治愈肝病！”——這是自稱“可以讓肝病轉陰”的保健食品“九代清源”今年2月份在廣州某著名媒體上刊登的一則廣告。該廣告聲稱，從1976年起，澳大利亞科學家Peter就開始對肝病進行研究，研究結果發現，肝病是一種典型的免疫誘導素Gwe缺乏癥，他也因此摘得1996年諾貝爾醫學獎。廣告中還稱：從1989年開始，北京九代醫藥研究所所長李求是教授帶領科研組，“歷經十年，從上千種草本植物中篩選、萃取”，開發研制出免疫誘導素Gwe；經全國百萬名肝病患者使用證明，Gwe對肝炎、肝硬化、癌腹水有“獨特效果”。然而，《南方周末》記者深入調查后卻發現，在所有這些光環的后面，是一個彌天大謊！

記者聯系到了上述廣告所提及的澳大利亞科學家、1996年諾貝爾生理與醫學獎獲得者之一彼得·杜赫提（PeterC．Doherty）博士，對于廣告中所言“發現肝病是一種缺乏Gwe的病癥”，杜赫提博士認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非常荒誕”。他說：“我從未對肝炎做過研究。”他于1996年獲得諾貝爾生理與醫學獎，是因為研究發現“細胞免疫保護”的特征，而不是“肝炎是缺乏免疫誘導素Gwe”。“我完全不知道Gwe為何物。”杜赫提博士說，“關于Gwe的說法，聽起來像是在胡言亂語。”

杜赫提博士稱，對于北京九代醫藥研究所的商業行為及其“九代清源”產品，他一無所知。“我從不認識這些人，也和他們沒有任何聯系。”他說，“我認為他們正在對中國人民撒謊。”

說起“九代清源”的來歷，真是讓人大吃一驚。“1995年時，藥品、保健食品管理比較亂，‘本草九代’Gwe最早是以‘醬油’的名義申請批號銷售的。”李求是告訴記者。

1999年，因為有關部門對藥品的管理規范了，李求是才將“Gwe”變回原形，正式向衛生部門申請了保健食品號。“申請保健食品比藥品來得快，而且省錢。”他說。

對于“九代清源”的功效，雖然李求是始終強調它“抗炎護肝”，但記者發現，衛生部門對其批準的功能只有“免疫調節”。

令人感到詫異的是，作為Gwe研發者的李求是本人，對Gwe也不能給出明確的解釋。“Gwe其實沒有什么具體意思，是我隨便起的一個學術代號。”他說，“如果非要定義的話，它就是從植物中提取的一類活性物質，一種免疫誘導素。”

保健品遭遇“另類王海”

在號稱“中華第一商圈”的南京市新街口附近數家著名的大商場，28歲的南京造幣廠保衛處員工楊鴻成了最不受歡迎的消費者，有商家甚至“談楊色變”。

今年2月，楊鴻把全國16家保健品廠同時推上了被告席。

按楊鴻的計劃，包括金日、康福來、萬基、昂立等在全國保健品市場上名聲顯赫的品牌及上海聯華等知名商場共20個被告，將在江寧、秦淮、建鄴、白下等４個區縣法院與其對簿公堂，而他本人只象征性地索賠1元錢及部分交通費。

在當庭交換證據過程中，楊鴻把一盒由被告廣州怡康保健品公司在南京市場上銷售的產品“富元蟲草王膠囊”及其說明書交給了法官，他指控被告把衛生部批準只具有免疫調節功能的產品，違法虛假、夸大宣傳為具有“抗癌、壯陽強精、抗疲勞、改善睡眠”等作用，要求法院判決該公司回收其宣傳材料，并予以退貨，另賠1元錢。

像“富元”這樣被楊抓住“把柄”的企業有很多。比如，楊鴻訴稱，“鷹牌洋參沖劑”，衛生部批準其功能僅為“免疫調節”，卻宣稱“治療神經衰弱、疲勞失眠、肺虛咳嗽等癥狀，常服可益壽延年”。

2月20日，由于廈門金日、順德康福來和新疆神內等３家公司在楊鴻起訴后誠懇接受批評，并決定立即撤下南京市場內所有違規宣傳品，楊鴻已經撤回對這３家公司的起訴。楊鴻說，這是他作為消費者的權利，“只要廠家不改，這事兒就沒完”。

3月5日，楊鴻再次出手，起訴目前已成傳媒焦點的“大連珍奧核酸”。楊鴻在訴狀中稱，該保健品獲衛生部批準的功能為“免疫調節”，但在長達139頁的《神奇的核酸》一書中，稱其為“人類健康長壽的第一營養品，不是藥，比藥更有效”，可“預防和改善各種癌癥”“對腦血栓后遺癥療效顯著”“改善肝功能”等等。楊鴻說，這樣鼓吹核酸的所謂療效簡直太離譜了，他要求被告必須停止一切虛假違法宣傳，以免嚴重誤導消費者。

2000年7月，衛生部曾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各地查處63家違法夸大宣傳的保健品廠。但從楊鴻手里掌握的保健品廠大量的宣傳材料和說明書看，很多廠家依舊我行我素。楊鴻說，正是衛生部的這一紙通知，使他確立了打擊保健品市場不良現象的信念。

攻堅膠囊四處打“游擊”

2003年8月初，福州市民李立志在福建廣播電視報上看到一篇宣傳“一項治療癌癥新成果”的“文章”。該文稱：北京天賜福生物醫藥有限公司生產的“天賜福牌康爾健膠囊”（即“攻堅膠囊”，“攻堅”為其商標）是癌癥治療專家、中科院教授唐家駿成功研制的“癌癥新免疫療法”核心成果。文中還有服用該膠囊后痊愈的患者的“現身說法”。

李立志便到福州攻堅服務中心（福州臺江康爾健保健食品經營部）為身患肝癌的妻子購買了攻堅膠囊。該膠囊一大盒200粒為一個療程，共2180元。按照該中心“咨詢醫生”的囑咐，李妻每天堅持服用20粒，直至一個月后病逝。

此后李立志發現，攻堅膠囊其實只是保健食品，但卻打著“治療癌癥特效藥”的幌子，進行非法的療效宣傳。

廣告中提及的唐家駿教授對記者聲稱，他不是廣告上所謂的“癌癥治療專家”，他與北京天賜福生物醫藥有限公司的惟一合作關系就是授權該企業使用他的發明專利“硒化卡拉膠制法”，攻堅膠囊中主要治療原料（硒酸酯多糖）是通過這種方法提煉的。“但是攻堅膠囊不是我發明的。他們沒有經過我同意就用我的形象做廣告，這是嚴重的侵權行為。”

福建省工商局在調查取證后認定攻堅膠囊做的是虛假廣告。2003年10月29日，該局對發布此廣告的廣告公司進行了處罰：停止發布廣告并在相應版面作更正聲明，沒收廣告費2500元，罰款12500元。

其實，福建的消費者并非第一批受騙者。在此之前，攻堅膠囊虛假廣告已在江蘇南通和河北石家莊等地被揪出來了，石家莊更將其列為“2003年全市十大公共衛生案件”之一。

盡管如此，從2003年11月到2004年2月，黑龍江、江蘇、安徽、湖北、廣東等地的許多報刊上，都先后出現過與福建類似的攻堅膠囊虛假廣告。

在攻堅膠囊廣州服務中心，一名自稱為“咨詢醫生”的婦女告訴記者，攻堅膠囊雖是保健食品，但同樣有藥品的功效。在她提供的產品說明書上，記者依然沒有看到“本品不能代替藥物”的注意事項。而她的介紹也和衛生部審批的說明書內容明顯不同：適用人群從“接觸致突變物質者”變成了“各種癌癥患者”；用法用量也從“每日一粒”變成了“一天3次，預防每次1粒，治療3到6粒不等”。

攻堅膠囊廣東市場的負責人告訴記者，攻堅膠囊“的確具有抗癌的療效”，不過尚未完全達到國家對此類新藥的審批標準，只好先報批了保健食品，以便盡早推向市場。他也承認，作為保健品，以上述方式做廣告明顯是違反國家有關法律法規的。但他同時又辯解說：“像攻堅膠囊這樣的新產品，剛上市的時候不這么‘沖一沖’，市場就起不來。何況，現在哪個保健品的廣告不違規？”

深海魚油“神奇功效”曝光

“心腦疾病的克星”“增智保健的伴侶”……近年來，一種多以“洋貨”的身份出現、名為深海魚油的保健品在市場悄然躥紅。它不僅標榜可治療高血壓、心臟病、高膽固醇，甚至還標榜對老年癡呆癥、中風、血栓以及疲勞有療效。這些深海魚油果真如此神奇嗎？

不久前，《南方都市報》記者通過接連暗訪和調查發現——一些“洋字號”的深海魚油竟是“三無”(沒有保健食品批號，沒有進口許可證明，甚至沒有中文說明)產品，而一些有中文標識的“洋字號”深海魚油品牌也在玩文字游戲，中英文說明完全“貨不對板”。此外，在采訪中，多個營養學家跟記者反復強調，以保健品面孔出現的深海魚油，其成分既未做過臨床試驗，也沒有像一般食品那樣有長時間服用史可以證明安全，究其效果和毒性情況，單憑商家說法，并不十分可信。

齊小姐一直都是深海魚油的忠實擁躉，因為她聽說深海魚油不但能補充營養，還對各種疾病尤其是心血管疾病有防治功效。經濟條件尚可的齊小姐連續兩三年都服用一種來自澳大利亞的深海魚油，每瓶兩百粒裝的深海魚油一般售價240元，齊小姐一直覺得可以接受。

不久前，齊小姐的男友到澳大利亞出差卻發現，同樣品牌同樣規格的深海魚油在當地售價低廉，折合人民幣不過幾十元，價位和普通維生素、普通魚肝油等產品差不多。而且在當地人眼中這些魚油根本不是什么“貴族保健品”，而只是極普通的營養補充劑。

北京消費者徐女士是“海歸”人士，在美國，徐曾買過兩箱美國某公司出品的原裝深海魚油；回北京后，徐在北京又買了一箱同樣品牌的深海魚油，卻在不經意中發現，中英文說明書內容相差很大。

根據徐女士比較的結果，該品牌深海魚油的中文說明書較之英文說明書，整整多出這么一段話：“具有幫助降低膽固醇、預防心臟血管疾病的功能，可以預防血液凝固及血栓形成，緩和中風，減少動脈硬化和高血壓，降低血液黏度，促進血液循環及消除疲勞。老人服用本品可以減少患老年癡呆癥的可能性。”一連串的潛在療效使深海魚油的“治病功能”一下子呼之欲出。

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有關人士介紹，市場上售賣的深海魚油都屬于保健品而非藥品，對于上述深海魚油中文說明書的具體內容，藥監局有關人士認為屬于是夸大宣傳。

至于國人熟悉的“阿拉斯加深海魚油”究竟產于何處，近來也是懸念迭起。國內一媒體記者在阿拉斯加采訪期間發現，所謂的“阿拉斯加深海魚油”在當地貨架上居然找不到蹤影。

據當地人介紹，原來，阿拉斯加的確盛產各種魚油，不過出口的魚油大多都是散裝的，并標明未經任何加工。這種魚油可以制作成飼料的添加劑或作其他工業用途，并不是制作魚油膠囊的主要原料。在阿拉斯加海鮮市場協會的企業名錄上，生產魚油的公司有9家，但這些公司大多不是阿拉斯加本地的公司。當地主管出口貿易的官員也猜測，中國市場上的保健魚油有一部分可能是在美國其他州或是在中國國內加工的。

另外，美國的華人都知道，不少深海魚油膠囊都是一些華人廠家生產的，有的還是前店后廠的模式。他們的產品主要是賣給回國探親或是來美出差旅游的華人。當地專家建議，應該由中國國內的有關部門檢查一下，看看中國市場上所售的魚油膠囊，包括從國外進口的產品所含成分到底是什么。

腦白金與《南方周末》

2002年3月14日，《南方周末》頭版刊登了《腦白金真相調查》一文，史玉柱和腦白金再次成為消費者關注的焦點。

《真相》一文稱，迄今，找不到任何嚴肅的學術文獻支持“腦白金”與“腦白金體”的說法。專業人士認為其對應的是人體大腦中的“松果體”和它分泌的“褪黑激素”。而“腦白金”的主要成分正是褪黑激素。

文中稱，褪黑激素“火”于1995年的美國，半年后降溫。被史玉柱奉為“經典”的《褪黑激素的奇跡》充滿狂想、不嚴謹，甚至被學界稱為“最肆無忌憚”的通俗醫學著作。

衛生部1997年12月給腦白金批準的保健功能是：“改善睡眠，潤腸通便”。而其自身的宣傳中卻被夸大到降壓、抗癌、內分泌調節等數十種，還有提高性快感。

褪黑素在日本、泰國、馬來西亞、加拿大、歐盟等國家被禁止使用或公開銷售，而史玉柱卻稱在那些國家褪黑素是“處方藥”。

《南方周末》已不止一次戳到某些保健品廠商的痛處，因質疑中國核酸產品，《南方周末》的報紙就曾遭惡意收購。

2001年2月22日，第889期《南方周末》出版當天即遭惡意收購，據不完全統計，除西藏等少數省區外，北起黑龍江綏化，南到海南三亞；西起烏魯木齊，東到上海；在許多地方的報刊零售市場，都有人提出高價買斷《南方周末》。當晚，該報緊急加印20萬份投放各地的零售市場后，“收購風波”才漸漸平息。

這一期頭版頭條發表了《三位諾貝爾獎科學家指斥中國核酸營養品》一文，對目前我國核酸營養品存在的問題提出質疑。據了解，正是該文引發了“收購風波”。

各地的新聞同行對這種惡意收購給予了關注。《蘭州都市天地報》、《貴州都市報》、《三湘都市報》、《紹興日報》、《荊門晚報》等多家媒體也報道了《南方周末》在當地被惡意收購的情形。

令收購者始料不及的是，“收購事件”在互聯網引起了眾多網民的關注。眾網友痛斥了這種“見不得陽光”的行徑，網友說：“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煉，收什么報紙呀，恐怕是做賊心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