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導演:杜琪峰
主演:郭富城、古天樂、應采兒、蔡一智、陳小春、張兆輝
類型:驚險/動作
出品:一百年電影有限公司、銀都機構有限公司
首映:2004年7月8日
[柔道]看上去是典型和傳統的勵志電影,主題就是要喚醒一個陷入頹廢的男人再站起來打。評論都說杜琪峰電影里有緊密貼近現實的愿望,說[PTU]是鼓勵同道合作找回“家伙”,說[大塊頭]是希望人們放下屠刀(怨恨),說[大事件]是要提醒媒體反思自重,那么[柔道],就是要喚醒大家重新振作起來的勇氣。杜琪峰說這個電影他早就想拍,因為他深受黑澤明的影響,而這部電影就是想向[姿三四郎]致敬,我看致不致敬并不真的重要,要指引港人走出困境才是他的真實愿望。早就想拍,說明這個愿望并不是針對2004年的香港,而是再往前,一直到它最沮喪的時候,這個前甚至大概會在2001年左右。
至于具體讓這個男人站起來的手段,影片里大概是這樣表現的:先是一個武癡(郭富城)來挑戰,接著一個時髦女孩(應采兒)來投奔,但這個男人(古天樂)不為所動,依然終日飲酒買醉,渾渾噩噩地活著。接下來,是此類勵志電影的拿手好戲——出現一個以死相逼,希望徒弟重出江湖的老師傅,一個日日討債的老板,一個心恨手辣的武林高手,在這種壓力下,一般的故事情節都會這樣發展:師傅參加比賽被武林高手打死在場上,徒弟終于忍無可忍,放手一搏,終于擊敗了敵人,為師傅報了血海深仇。但是,[柔道]卻不這么做,師傅是去參加了比賽,而且也確實死了,但他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自己不慎失足摔死的。徒弟當然也就沒有立刻向那個高手挑戰(復仇),他反倒在朋友們身上發現了重新振作起來的更為本質的理由,就是說,作為一個男人,我要重新站起來打,但那絕不是因為仇恨。
放下萬般仇恨這個主題思想,應該算是[大塊頭]理想的一個再次延續。
那個武癡就是郭富城,在剛剛上映的[沖鋒陷陣]里,他演一個情癡,常常為個負心的女人放棄立場,那個角色雖然并不太站得住腳,但在里面他的造型卻很酷。郭富城非常適合英俊的時裝造型,身材、身手也都是一流,在[柔道]里,他癡情于柔道,兩次和大胖子的街頭較量,動作非常瀟灑利落。但這個人物不像吳鎮宇在[華英雄]里的那個武癡一般無趣,反而是個充滿人情味兒和孩子氣的男人(生活中的郭富城也相當孩子氣),在游戲廳玩街機的一場戲里,他把那臺游戲機搖得希里嘩啦,十足一個潑猴。在他身上,古天樂看到了柔道(運動)健康的魅力,還有就是積極的人生態度,這是促成他性情轉變的重要原因之一。
還有就是應采兒,這個女孩一心想出名,從臺南跑到臺北,從臺北跑到香港,又從香港跑去日本,她老爸對她說:你到了日本要是還沒有出名,那怎么辦?她差一點就此招安了,最后一刻卻從車上逃了出來,終于還是跑去了日本。杜琪峰為她的出場作了一番精心的設計,她因為欠房東的租金被粗暴地掃地出門,但她一句話也沒說,反而微笑著從路邊別人祭拜祖先的貢品中拿了一只蘋果,邊啃邊走,相當瀟灑。還有一次她去一家公司面試,被婉言決絕,當時的神態是沒有怨恨的;她找新的經紀人,追著人家滿大街跑,還是被拒絕了,但從前的經紀人要她去拍色情電影,她卻寧可逃債也不答應。在這個女孩身上,古天樂看到了一個新鮮活躍的追夢人,她起碼是個有夢和有原則的人,不會輕易地服輸。古天樂在她身上獲得的啟發,可能更多。
故事里有一段典型的杜琪峰街頭夜間追逐戲,講的是古天樂和應采兒從賭場贏了錢逃出來,被三個打手追,應采兒手中的錢掉了一路,在后面的古天樂看著前面的女孩身體里不斷飛出鈔票,突然就不由自主地笑了。這一段非常精彩,它是把錢灑滿大街,把錢的位置從懷里丟到天上,又從天上丟在地上,它在試圖說明錢這個東西,其實并不是我們生活的中心。雖然故事里的應采兒總是在撿錢,但拿到這些錢不是她的目的,否則她就不會去給古天樂拿那只跑丟了的鞋。
對這個潛在的意圖,故事里穿插了另一個非常有趣的人物,張兆輝扮演的黑社會頭目。這個人物的狀態幾乎就是另一個古天樂,他曾經也是一個柔道高手,如今卻混在黑社會,整天迷迷糊糊,嘴巴里嘀嘀咕咕,逢人就要和別人打,但不是打架,而是打各種游戲,他總是贏,因此毫無快感。古天樂為了還老板的債,兩次從他包里偷錢,被他抓住,這家伙沒有干掉他,反而就把錢干脆給了古天樂。他不在乎錢,卻在意交帳的小弟是否遲到,如果遲到就會被他割一刀,或者打一頓。張兆輝這個角色把握得很有分寸,那個狀態和吳鎮宇非常相似,但他身上沒有吳鎮宇的神經質和攻擊性,反而比較可愛。一定程度上,老杜這部[柔道]只造就了兩個演員,一個是從前的大花瓶應采兒,一個就是這個從前常常臉譜化的張兆輝。老杜在他們身上發掘出了新意思,也拓展了他們的戲路,不能不說手筆不凡。
老杜最近幾年拍片相當神速、用功,這部[柔道]在[大事件]之前就拍好了,而在拍[大事件]的時候,老杜還同時在拍[龍鳳斗]。拍[大事件],老杜弄了個相當華麗的長鏡頭,拍這個[柔道],他就讓郭富城、古天樂、梁家輝真的去練柔道,拍的時候也不用替身,弄得幾個人渾身是傷,老杜的嚴謹真是可見一斑。還有就是關于杜琪峰和郭富城的新合作,我看可以繼續下去,郭富城身上的很多東西,還沒有真的被什么導演挖出來。
[柔道]選擇在[十面埋伏]風頭正勁的時候上市,實際上冒著很大的票房失利的危險,而且從影片的總體質量上看,它也并不是杜琪峰最高水準的作品,但是敢在這種非常時期頂風冒雪,確實還是值得大家去鼓勵鼓勵。而且說實話,[柔道]比起[十面埋伏],至少心地還算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