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美帝主義,我們都是左派。但這不能讓我承認[華氏911]是一部電影;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如果承認[華氏911]是一部電影,那我成天在央視一套看的那些玩意兒就幾乎都是電影。這是一個來自直覺的認識,它的前提是我們在地球這邊,受央視“義務教育”多年,對一位美國左翼知識分子拍的類似“反對霸權主義”的節目——政治宣傳片——實在是眼熟,完全激動不起來。這么多年的事實證明,我若是激動起來,必是因為那些央視從來不播的東西。這叫少見多怪。
這個前提很重要,因為[華氏911]在法國戛納受到的最高禮遇,來自一個相似的(方向正好相反)前提:在那資本主宰的社會,主流都是右派;那里少見多怪的東西,恰恰是左派的玩意兒,比如[華氏911],向美國總統及其利益集團開炮,顯得非常有種。戛納電影節的評委們在此緊要關頭,自然要證明自己同樣有種——我們知道,他們一直以藝術家自居,藝術家的天職就是不斷用瘋狂的東西證明自己有種。
所以這樣看來,盡管我永遠不會承認[華氏911]這類的政治宣傳片是電影,但我必須承認給它金棕櫚獎這么一頂“藝術皇冠”,其本身很有種,是藝術家作為反對派的天職,此舉屬于行為藝術。
戛納那個地方今年還捧出了一個怪胎,一部名叫[老男孩]的電影,韓國貨,這他x的是真正的電影,我看的時候飽受震撼和折磨:一個天理難容的故事,細節還經常妙趣橫生。后來聽說這病態的劇本來自日本漫畫,總算是意料之內;但還是驚嘆韓國人的膽量和創造力——日本式的病態,經他們鍛造,變得只令人痛苦和絕望,卻不讓人感到惡心。你得承認韓國人有種,他們在用最瘋狂的東西炫耀自己的藝術天賦——這片子拿了那個僅次于金棕櫚的大獎。
這是兩個很好的例子,一個是堅決的政治上的反對派,一個是極端的道德上的蔑視者,他們代表了藝術的兩個極致——當然,這句話的前提是,他們必須在地球那邊;要是擱在這邊,這幫混蛋都得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