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韓寒

韓寒：“80后”重要代表人物。出版《三重門》《零下一度》《像少年啦飛馳》《毒》《通稿2003》等作品。

唐朝暉：（《文字客》編輯，主編過《我們生于80年代》、《八零年代他/她視覺》等書。）

時間：2004年5月16日

對話者：韓寒 唐朝暉

韓寒，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名字這樣簡單，韓寒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符號。可以武斷地說，任何形式來談論、記錄80’人的成長是不可以繞開“韓寒”這個詞語， 這個我所認為的“三重門之思”的。韓寒的三重門是我們的三重門，是今天中國人的三重門。

韓寒的三重門

唐朝暉：在《三重門》中你幾次提到生死名利愛恨等問題。四五年過去了，你怎么看待快樂等問題。

韓寒：沒有具體地想過關于“快樂”，我最近主要考慮的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快了”。

唐朝暉：你怎么評說上海和上海人。

韓寒：其實我覺得全國任何城市的人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北京看上去大方，但其實也很小氣，上海人主要是說話的語氣不好，讓人覺得很小氣。上海也非常漂亮，不用多說什么，這就可以。

唐朝暉：讀著你對女人的理解，你好像與叔本華的態度有些相似。你現在在女性的交往上有什么講究？

韓寒：很多講究，但自然要講究給交往的對象看，不能胡講究給大家看。但第一，人一定要好。

唐朝暉：人物故事、流行段子、這些話語構成了你完成“三重門之思”的基本元素，你憑借這些事件本身進入事件內部，用本身的邏輯來破壞里面的系統。

韓寒：當初沒想那么多，主要是那個時候大家創作起來比較認真，基本上一本書都要20萬個字，我的思想比較傳統，覺得不滿20萬就不能出書，只能當小文章給發表了，所以拼命湊滿20萬，而當時的生活閱歷來說，寫滿那么多字很困難，所以可能想了點歪主意， 結果假裝變成了一種個人的風格。

唐朝暉：你的行為和文風引來了眾多的摹仿者，但你特立獨行的精神是不可摹仿也是摹仿不了的，這是一種境界問題。

韓寒：對。

唐朝暉：我一直欣賞你的是狂人姿態，這是一種離開現場的狂，一種用沉默的語言來說的狂，說完，你不會去理會和考慮他們的反應，你就用自己以后的行為來證實自己是怎么的。

韓寒：對，但是其實我還是比較理會他們的反應的，會偷偷看，但基本上我看了以后不會有什么反應。

唐朝暉：在我的印象中，你只有過一次解釋和憤慨，那就是對湖南電視臺一個剪輯了的變形了的一個關于你的節目，那次我知道你站出來說話了。其余很多次是，你說你的，你做你的，別人說別人的。

韓寒：是不是湖南臺的我忘了，但是基本上現在我不做什么關于寫作的電視的訪談，萬一不幸一定要做，一個30分鐘的節目，我頂多說35分鐘，這樣就沒得剪了。

唐朝暉：你的名字一出場就是蔑視權威的符號。

韓寒：不是，我覺得我的名字一出場就是被權威蔑視的符號。

唐朝暉：陳石先生就對你發表過一個看法，他說得很有道理，但他就是沒有看到你行為的分量。他說，“韓寒的局限性表現在他引以為豪，以為‘50年無人能及’的《三重門》上。他的優點有二，一是他的小說融入了大量的傳統的、特別是傳統文學的語言素材。另一點是他有大膽的、反叛的表現。但他小說中有兩個方面的缺陷。一個是掉書袋。他把錢鐘書的《圍城》當作寫作的楷模，他在書中不僅掉古文的書袋，也掉英文的書袋。但可以看出，由于他缺少系統、深入的中國文化的修養和訓練，盡管他常常提到老子、道子、李白、杜甫、司馬遷，但只是停留在一種插科打諢上。”你認同他說的這兩個優缺點嗎？他是不是說在點子上？

韓寒：他說得很對，因為沒有生活，所以只要這樣。所幸插科打諢得比較流暢，這也算一種把握文字的能力。或者說賣弄得還算自然。不過，我覺得文字本來就是賣弄給別人看的，中國的作家過分追求平實的敘述，讓一本書變得很沒有味道。我覺得文學便是文字的學問， 思想是怎么想怎么有的東西。我賣弄得還不好，要更自然。

唐朝暉：你的語言確實有錢鐘書的風格，聰明式的幽默隨處可見。但它還是稚嫩的階段，這也是體現了你特立獨行的思考方式和善于吸收為已用的智慧。

韓寒：當時錢鐘書的確給我很大啟示，他讓我知道小說也可以這么寫。而要把那一段沒有什么大恩怨的故事寫那么長，只有錢鐘書那樣的行文才能做到。

唐朝暉：從結構上來講，《三重門》也明顯地帶有摹仿《圍城》的痕跡。《三重門》的結構比《圍城》單純，但整個感情線索卻有相似之處。《圍城》的整個感情線索是：朦朧（與蘇、唐，涉愛）——有趣到無趣（自去三閭大學途中始）——平淡、失望、憤怒、未可知的悲涼（婚姻生活再次涉愛）。《三重門》的感情線索是：朦朧（與susan）——無趣（開始高中生活）——失望、憤怒、未可知的彷徨（回到susan即愛），是不是一種巧合？

韓寒：哈，沒想那么多。

唐朝暉：《三重門》的林雨翔膽子小，把不滿放在肚子里，而你就把不滿說出來，并且用行動來顛覆你所想批判的事情。

韓寒：我的行動也是迫不得已，我不退學，多呆一段時間也會被勸退，很多決定都是被迫做出，而我只是作為一個個人顛覆了一些我個人生活里的事情，和大家其實沒有多大關系。

唐朝暉：書中幾次寫到流行歌曲，包括趙傳。你現在還聽哪些流行歌者的歌曲。

韓寒：羅大佑，張艾嘉，張國榮，都比較早。但他們的歌中難聽的也不少，而一些我不喜歡的歌手中好聽的也不少，所以我比較喜歡自己刻些合輯。

唐朝暉：還是很久以前，我就在電話里與你表示過，要是你能夠自己演《三重門》的第一主角應該是最好的，不僅可以把主人公演活，而且對于電影本身來說也是一個賣點。可是事情的結果并不是這樣。

韓寒：我不喜歡這個圈子。

唐朝暉：你具有“另類”和“傳統”的雙重性。這兩點在你身上表現為哪些特點？

韓寒：我想很早就結婚。這便是傳統一面。另類就不好說，我始終沒有覺得。我覺得我和大家是同類，而許多小屁孩倒是很另類。

唐朝暉：你認為《三重門》里的林雨翔是你的一個縮影嗎，至少在許多方面代表了你。 我相信當時寫作《三重門》的你與林雨翔是應該有著相似的境遇的，所以你打造了他。

韓寒：在我看見它的電視版本（雖然劇本很差），我曾有奇怪想法，我覺得這些人本來都不存在，是我造就了他們，覺得一切很神奇，但當我換臺看見別人造就了遠遠比我多的人的時候，感覺便不在。那書我的確比較用心，因為那時沒有什么別的娛樂活動，而任何一本小說里的人都或多或少是作者的代表。

唐朝暉：你的長篇小說《三重門》從2000年5月初版發行至今，銷量達到了100萬冊， 已經是第45次印刷，真是個天文數字，我想盜版和仿盜版應該不下100萬冊。你對這幾個數字做何感想？

韓寒：我只想說，盜版我無所謂，只是希望可以少一點偽本，到現在，不是我寫的標我名字的書一共有38本，那還只是我知道見過的，我覺得，中國是一個創作奇跡的國家。 正版賣了100萬就算天文數字了，相對一個13億人口的國家。偽本數目是作者寫過的正版數目的將近10倍。

韓寒心靈篇

唐朝暉：下面這個文字是你的自白吧，請你把后面幾年續寫出來。

1995年 初中 不快樂地混日子 發表文章

1998年 高中 進入市重點 體育加分

1999年 浮出海面 獲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

1999年 頑主 寫《三重門》一年

1999年 看上去很美 成績單掛紅燈七盞留級

1999年 過把癮就死 于《新民晚報》上抨擊教育制度

2000年 活著 老子還沒死老子跨世紀（休學）

2000年 動物兇猛 一部分無聊的討論文章和討論者

2000年 豬騾雞公園 喧嘩的中庸者們說偏科不可取

2000年 一地雞毛 討論盛況

2000年 一個都不能少 還是七門功課紅燈照亮我的前程

2000年 千萬別把我當人 我成為現象。思想品德不及格，總比沒思想好

2000年 無知者無畏 有人說我無知

韓寒：

2001年 出版《零下一度》

2002年 出版《像少年啦飛馳》

2003年 出版《毒》

2004年 出版 《通稿2003》 在文學方面，即是如此。

唐朝暉：《三重門》之后的《零下一度》語言直白、平實，很白描化地進入話語的發展中。

韓寒：那書我不得不承認很傻，我一度想把它賴成是一個偽本，而他的內容和裝幀設計看起來也著實很像一個偽本。它很粗制濫造。不想說這書了。

唐朝暉：你以后還會寫教育這方面題材的文章嗎？

韓寒：教育方面，不會。

唐朝暉：說了這么多，寫了這么多。我們靜心下來，你認為怎樣才能化解高懸于學生家長頭上的利劍，有更好的考試、大學和學習環境？

韓寒：沒辦法，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少生點唄。

唐朝暉：你對中國搖滾音樂的理解呢？喜歡聽些什么？

韓寒：我只能談對中國假裝做搖滾樂的人談看法，他們是因為沒掙到錢，所以才比較激 憤，激憤了，音樂越來越胡來，然后越來越窮，并越來越堅信，自己做的，正是搖滾。

唐朝暉：你現在北京呆了這么久，去聽過北京的地下搖滾沒有。

韓寒：我很反對“地下”一詞，完全是裝逼假神秘，主要是實在沒有什么搞頭，“地下” 便是惟一的賣點。

唐朝暉：你好像對中國第六代導演拍攝的電影很不喜歡，為什么？

韓寒：他們很厲害，投資好幾千萬的電影看上去永遠像花了兩百萬拍出來的。

唐朝暉：國外的藝術電影你喜歡哪些？

韓寒：《巴黎野玫瑰》，就看過那個，我不喜歡看藝術電影，我覺得，幸虧有各個國家審片制度以及投資方的要求，否則完全要拍成毛片，并且導演攝像都將客串。

唐朝暉：你覺得自己的缺陷是什么？我指的是你自己真正感覺是自己缺乏的是什么？

韓寒：還沒有迫切地感覺到。

唐朝暉：你認為一個優秀的賽車手應該具備什么條件？

韓寒：冷靜，一流的控車，撞壞了有錢修車，一米八以下。

唐朝暉：你現在擁有一輛怎樣的賽車？

韓寒：三菱EVO。

唐朝暉：你參加過一些怎樣的比賽？你曾經說過希望可以得到高級別比賽中的冠軍。現在對于你來說這高級別的指一些什么樣的賽事？

韓寒：亞洲或者歐洲的方程式，國內或者亞洲拉力賽的N組。

唐朝暉：你駕車去過哪些地方？

韓寒：經常來往上海北京兩地，不很喜歡坐飛機。別的基本沒有去過。主要是懶。

唐朝暉：在賽車方面，你有些什么打算？

韓寒：更快更穩。

唐朝暉：與你有過一些交道的朋友談到你，說你不是很看重錢。我感覺也是如此。感覺你不是那種沉到名利里的人。這也是我想做一個“三重門之思”的理由，這一切就是構成的一部分，也是完全不可或缺的。

韓寒：主要是，能讓我看重并有行動的數額，要比普通人的巨大而已。除非沒子女快死了，要不然，任何人對金錢的態度只是一個度的定義而已。

韓寒詞典

唐朝暉：韓寒，請你對下面的詞語進行隨意的解釋，這些詞語是你文章中經常提到和你經常涉及的詞。

韓寒：

忍：同學

戀人：她

學校：亂收費交錢

文學社：不用交錢

高考：沒考過

中文系：沒上過

大學：沒念過

英語：聽力

另類：裝逼

中國足球：……

父母：麻將

麻將：父母

哥哥：近親不能結婚

愛：結婚

家：結婚

本能：莎郎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