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環保“涉黑”調查

7月13日，國家環保總局公布了2003年度空氣污染最嚴重的十個城市名單，陜西省咸陽市赫然其中。一石激起千層浪，咸陽市民感到意外，環保局局長做出檢討，市長則向全市人民道歉……

一頂“黑帽子”，在這個千年古都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震動。

咸陽市環保局局長許忠信最近有點兒“背”。

自2000年出任咸陽市環保局局長以來，許忠信一直以果敢和實干而知名。三年來，咸陽市環保形象大大改善，由全省后進躍入了先進行列。市環保局干了不少實事。拆鍋爐、拔煙筒、治理尾氣、調整污染嚴重企業的產業結構……

同期到任的副局長何章到市環保局工作后，比原來在縣上工作時所做的工作多好幾倍，經過三年努力，使市東郊污水處理廠建設項目招商引資成功，順利開工建設。

這次由于自己“放松了對分管的環境監測工作的管理。親自過問的少了，結果釀成這杯苦酒。”面對4.79這個空氣污染綜合指數，何章自責之中又有不少的委屈。

環保局長為何感到震驚

“我們這三年等于白干了。”咸陽市環保局一位年輕的干部沮喪地對記者說。

許忠信此刻的感受是：這是一杯自釀的苦酒，他還得強喝下去。

就好像一名一直努力上進的學生，在一次重要的考試中得了個“差”。他們的自尊與自信遭遇了雙重考驗。

在7月17日的局領導班子民主生活會上，許忠信說：“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也是我一生難以抹去的記憶”。

僅僅五天時間，咸陽市環保局開了7個緊急會議，許忠信還要向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檢查，接受批評，迅速提出整改意見，并趕赴省環保局檢討匯報。

這個如今對咸陽人來說諱莫如深的空氣污染綜合指數究竟是怎么回事？

國家環保總局污染控制司處長李蕾告訴記者：“所有大氣的監測數據都來自環保總局認定的、設在各城市的監測站。”

7月13日首次向媒體公布的城市空氣污染黑名單 ，對113個國家環境保護重點城市空氣污染綜合指數的排名，正是出自環保總局污控司的報告。

之所以選擇空氣綜合污染指數，而不是日報空氣污染指數作為考核依據，李蕾解釋說：“部分大氣污染防治的城市還不具備連續自動監測大氣污染的能力，不能提供日報空氣污染指數。”李蕾說，“空氣綜合污染指數是各項空氣污染物的單項因子的指數加和，它可以直觀、簡明、定量地描述和比較環境污染的程度，通常被環保部門用于評價城市空氣質量總體狀況、年際變化以及城市間空氣污染程度的比較。”

據咸陽市環保局介紹，咸陽有兩個空氣質量監測點，隨時向國家環保總局傳輸數據。一個位于市內中華小區，這個點去年6、7兩個月因停電，未能向國家環保總局傳輸數據，而這兩個月是每年咸陽空氣質量最好的時期。另一個點設在咸陽師范學院，學院門前的文林路去年一直修路，而且學院去年全年都在進行大規模的校園基建，揚塵污染嚴重。同時因西蘭公路改道，從西安到蘭州的大車都從這里經過，尾氣排放嚴重。

如何布置監測點對真實反映一個城市空氣質量關系很大。咸陽市環保局未能及時對監測點的污染作出反應，缺乏對數據變化的敏感，未對監測數據進行科學分析，從而造成這次的嚴重后果。這是咸陽市環保局事后才認識到的重大的失誤。

許忠信意識到自己輸在了對監測工作管理細節的忽視上。

兩個意外收獲

咸陽市民第一次如此關注自己居住的城市空氣質量問題。街頭巷尾，無人不知。在記者的隨機采訪中發現，市民的普遍情緒是不相信、難以接受。

沈家小區的劉先生，自稱以前搞過相關工作，他搖著蒲扇連連搖頭：“這報紙上胡吹呢！咸陽又不是重工業城市，空氣污染哪會有那么嚴重？”

渭陽東路7號樓的王先生，住在一個臨街的樓里，他對記者說：“我咋沒有感覺到空氣由好變壞呢？”指著面前這條馬路，王先生告訴記者，每天的車流量在5000輛以上，對于他們來講，噪音才是最直接的污染。

505藥業有限公司的一位銷售人員告訴記者，自己雖不是咸陽人，但在咸陽已生活了6年，從報紙上看到這個消息，他當時的感覺是：“很恐懼。”他自己租住的地方，空氣質量還是可以的，就是藥業公司門口的污水溝每到夏季就散發出臭氣。

咸陽市環保局一位干部對記者說，這一次咸陽市民如此自覺地對自己生存環境的思考與關注，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可以說是這次事件的一個意外收獲。

另一個意外收獲來自咸陽市委、市政府對咸陽空氣質量問題的高度重視。

7月15日晚7時30分，咸陽市緊急召開了市政府常務會議。

市長張立勇在會上首先向全市人民道歉，他說：“以前我們只大力宣傳我們搞了多少建設項目，房地產發展有多迅速，卻忽略了這些項目給城市帶來的損害。這次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反映出我們缺乏科學的發展觀和正確的政績觀。這次咸陽上了空氣污染黑榜，反映出我們在環境治理方面還存在不少差距和漏洞，還有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

張立勇強調說：“哪個部門、哪個單位再不行動，將堅決處理，決不遷就。各級政府部門要對全市人民負責，不能把全市人民的聲譽當兒戲。”

盡管咸陽市環保局在會上被通報批評，但是許忠信還是看到了事件的又一個方面的積極意義。

此前，盡管環保局的工作也得到市上的全力支持，城建、城管、公安交警等各部門也都在動作，但是環保局還是有點孤軍奮戰的感覺。現在，每個部門都在積極應對，今后環保工作的難度會減輕些。

讓壞事變成好事

對于咸陽空氣污染治理存在的問題，記者采訪了陜西省環保局總工程師司全印。司全印告訴記者，聽到咸陽市進入空氣污染最嚴重城市黑榜的消息，他也覺得有點意外。

分析咸陽空氣質量狀況，司全印說：“咸陽處在關中的峽谷地帶，北邊是北山，南邊是秦嶺。對空氣的流通和釋放很不利，加之北面黃土塬，氣候干燥，種種因素造成關中這幾個城市，包括咸陽，空氣中的可吸入顆粒物相對來說多一些。這是自然方面不利的一面。”

“人為原因，主要體現在居民能源消耗和工業能源消耗上。這幾年，從城市大氣污染管理來說，潔凈能源的替代、汽車尾氣治理等措施的實施，通過直接改變能源結構，改善空氣污染這個方向是對的。咸陽在這方面做的還是不錯的。”

記者在咸陽市環保局采訪時得知，其實咸陽市一直在為創建環保模范城市而努力，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頂空氣污染最嚴重城市的“黑帽子”壓下來，對許忠信為首的咸陽市環保局來說，這實在是一個太大的打擊。

但是，所有的辯解都是無用的，對咸陽市環保局和全體咸陽市民來說，現在的頭等大事，是通過共同努力，盡快摘掉“黑帽子”。

咸陽市環保局一位干部告訴記者，咸陽市委、市政府領導高度重視，廣大市民密切關注，咸陽市環保局站在一個全新的起點，整裝待發。

咸陽市環保局成立了以許忠信為組長的大氣污染治理領導小組。決定用四個月時間，采取根本性措施，解決咸陽大氣污染方面存在的突出問題，使市區大氣污染治理工作有突破性進展，使今年空氣質量達標天數達到280天以上。

何章副局長向記者透露，咸陽將從三方面來改善空氣質量：首先，加大對基建工地的管理，最大限度地降低施工揚塵污染；第二、與交管部門聯系，集中檢測和治理汽車尾氣超標排放；第三，在城區內現已拆除260多臺鍋爐、190多個煙囪的基礎上，加大對燃煤鍋爐、煙囪的拆除和改換工作。

大部分咸陽人認為，此次咸陽被列入國家環保局空氣污染黑名單不一定是壞事，起碼對政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