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阿特霄:
俗語說的:“一個驚呆的人已輸掉了一半。”
費黎宗:
無可否認,使用強力手段更為有效,特別是與出其不意的戰術聯合使用時。拿破侖如果沒有繆拉將軍發動突襲造成的出奇效果,也不會贏得奧斯特利茨戰役的勝利。
此外大家當然很清楚一種意外的攻擊所能造成的輿論效果(我想到的是偷襲珍珠港和2001年發生在紐約的“9·11”事件)。同樣在商界,如果你對任何事都和你的競爭對手說“行”或“給我報個價,反正我肯定從您這買貨”,這比那些長期的、巧妙的接敵運動的效果還大。我們把這個叫做出其不意,因為它能擾亂對手的方向,也為最后的勝利埋下伏筆。
庫阿特霄:
出其不意的著數,是未經準備的臨場發揮還是事前的精心策劃呢?
卡爾波夫:
這種出敵意料是要經過精心而且保密的準備的。我記得1987年在塞維利亞,卡斯帕羅夫使用了一種我當時未料到他會用的開局,(指當年舉辦的國際象棋比賽)但幸而我知道這種開局并在早先幾年試著布過一個近似的應變局。但奇怪的是卡斯帕羅夫好像對我的應變感到很意外,因為他為下前十步竟花了一個半小時還多的時間。
費黎宗:
在此我想插空引證一下中國文化中的一種傳統,他們將實力分為兩類,即一般力(中文稱為“正”力)和特殊力(中文稱為“奇”力)。第一種力用以鎖定對手(比如包圍他),第二種力則用于調動對手(例如從側面進擊他)。屬于正類的行動一般相對能預見到,因為它合乎事情的一般常理;而屬于奇類的行動則相反,一般難以預料,因為它總不合常規而出人意料。
孫子在他的著作《孫子兵法》一書中,提出以正力進攻,以奇力制勝。他認為牽制行動會經常用到,所以這種力量應常備不懈。其實正是此種行動可以給予敵方以決定性的打擊,特別是在他沒有預料到、也因而未做好防備之處。孫子還把“正奇”兩種力量的關系比做一對連環,“誰能說得出,”他寫道,“這對環從哪里開始又在哪里結束呢?”
由兩種力量的互相轉換派生出了無限多組合的可能性,因此出其不意的效果也完全可能來自被對手誤認為不可能的正面進攻。但這種互換交錯性對一場戰役的準備方式也產生了連鎖效應:即使是在準備一場正面的進攻,也必須同時精心制作一個或多個牽制行動方案。
庫阿特霄:
在國際象棋戰中怎樣制造出其不意的效果呢,既然“一切都是擺在桌面上的?”
卡爾波夫:
這種出其不意的效果可以通過使用一種難于應付的開局來造成。我要解釋一下“難于應付”的意思:經驗豐富的棋手們了解所有可能的象棋開局布勢,開局對他們不存在“未知”,而他們對其中的一些總比對另一些更偏愛。換個說法,就是他們都各自有些小習慣,這些習慣又當然為他們的對手所熟知。出其不意的效果就出自這里:你只需在慣常的開局中加入一個小變局即可。你如此布局是清醒地意識到這樣可以引起對手不適,借此向對手表明你完全掌握他喜歡什么和不喜歡什么,你由此也完全可能造成對手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然,你也可以創制一些未知布局,但要會選擇時機:這種時機通常是當大家都有些疲勞、全隊都需要休息的時候。在此種時刻制造意外,會如你預料的那樣迫使對方全隊在最不利的時刻進行棋局分析:這是一種新創制的戰略布局,還是一種牽制戰術?或者只不過是一種做作的挑釁架勢?他們會全體出動,先是拼命想弄明白,然后是試著尋找對策;而正是在此種局面下,你將會獲得有利的戰機。我敢肯定在商界,這種戰術也一樣會普遍運用的。
庫阿特霄:
是否正因為出其不意的戰術可以擾亂對手并分散其注意力,所以它們才成為取得勝利的有效催化劑?
費黎宗:
對,出其不意的戰術并非有什么大的不同,而只是使對手陷于猶豫不決的手段;很多戰術上的成功都是由于對手一方的猶豫不決。很明顯,對局勢的一種錯誤判斷也無疑會擴大身處其中的猶豫狀態——而一種正確的判斷卻可減弱這種猶豫。也正因為出其不意的戰術可擾亂對手的判斷,或使其難做決定,或做出錯誤的決定。這就叫猶豫導致不決。
庫阿特雷:
在股市中啟動OPA(一種“公開標價收購”)難道不是一種典型的意外行動嗎?
費黎宗:
當然是。當他們購買一家企業時,頭腦人物們通常都采取一種近似戰爭狀態的行為——按亨利四世的說法就是雙方的關系要像鐵錘和鐵砧。在大部分的投資行動中(用英文說是兩個詞:mergers和acquisitions,即“并”與“購”),情況也是一樣的:你或是當獵人或是當獵物。如果處在獵人、捕殺者或攻擊者的位置上,從這點上看,一種“公開標價收購”只不過是一種精心策劃的決斗行動,旨在匯集各種才智,獲取足夠的財務支持,以便最終靠出奇來制勝。有時一個“公開標價收購”招貼可以徹底擾亂目標方的首腦,使他們甚至無力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