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愛好者》今年第3期發表了孫旭培、吳麟同志的文章《新聞媒體與“決策氣球”》。讀罷,在受到很大啟發的同時,又對作者的一些觀點不敢茍同。故,提出來與作者商榷,并希望得到讀者的指正。
作者引用美國學者的話,認為現代社會是“參與性社會”,即“社會中的個體成員,能夠積極地參與決定他或她自身的命運。這是一個討論的社會,學習的社會,試驗的社會和發展的社會。”而我國社會正逐步演進為“參與性社會”,在與公眾利益密切相關的政策問題上,相關部門開始認真聽取公眾意見,鼓勵公民積極參與政策合法化的進程,在制定公共政策時,開始施放“決策氣球”來試探輿論。因而新聞媒體就有了傳播有關信息,以激發利益取向不同的公眾參與討論,各抒己見,建言獻策的任務。在當代中國,作為普通讀者,我以為,將上述意思表述為正致力于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聽來更順暢、更容易理解一些。在現階段我國改革開放這一關鍵時期,面對區域結構、城鄉結構、人口結構、就業結構等的劇烈變化,制定相應的政策策略,來更好地統籌各方面的利益關系,通過盡可能多的渠道,更廣泛地聽取各層面的利益訴求,努力使全體人民共享改革開放的成果,是黨和政府在歷史新時期面臨的重大任務。新聞媒體作為黨的喉舌,作為黨、政府與廣大群眾密切聯系的橋梁和紐帶,自然要服從和服務于構建和諧社會這一黨的中心工作,從全社會和全體民眾最關心的角度,來觀察、分析和報道事關大眾利益的政策的制定和出臺,起到應有的溝通作用。
孫旭培、吳麟同志通過都江堰“楊柳湖”工程的停建和關于“延遲退休年齡”的爭論兩個典型事例,來說明在政策制定中施放“政策氣球”是必要的,認為新聞媒體應該積極參與報道,引導公眾討論,力求成為一個良好的溝通渠道,這些看法都是對的。文章的這一觀點,無疑對政策的制定者和媒體從業者來說,都是很有啟發的。
我的不同意見,在于文章的第三部分,即作者“關于新聞媒體應該采取的態度和具體措施”的論述。
兩位作者斷定,當前中國的實際,是“作為個體的公民直接參與公共政策制定過程的機會很少,民意很難通過正式的制度渠道進入到公共事務的決策和裁判中去”,因而新聞媒體便“負有為那些‘缺少聲音’的公眾講話的責任”,應“成為一個能充分容納民意表達的平臺”。在我看來,作者的這一論斷是不夠準確的。改革開放給中國帶來的巨大變化,除了國民經濟的飛速發展之外,便是言路大開,人民享受到了歷史上從未有過的表達意愿的自由。隨著政治文明建設的推進,各級黨委、政府、人大、政協組織及其相關工作部門,都在努力為老百姓打開暢所欲言的通道,每年的人大、政協會議引起國人的熱情關注和積極參與,證明民意是可以較順暢地通過正式的制度渠道進入公共事務的決策和裁判中去的。我們的各項決策,并不像作者說的那樣“缺少聲音”。因此,實際生活也并未賦予新聞媒體取代“正式的制度渠道”,來搭建“能充分容納民意表達的平臺”那種“重任”。我懷疑,新聞媒體若以搭建這種“平臺”為己任,將公共政策的制定都攬過來施放“決策氣球”,會滑到西方資產階級新聞觀主張的“第四種權利”的泥淖中去。
這么說,是不是否定新聞媒體在公共政策的制定中應占有一定的地位呢?不是的。新聞媒體作為黨和政府喉舌的功能,決定它在必要時要起“上情下達”的作用,將要制定的某項政策的主旨、依據、內容等傳達給廣大群眾,包括將某些考慮還不成熟、有待征求社會意見的政策動向透露出來,以求得廣泛的共識和社會的認可。與此同時,作為與人民群眾保持廣泛、深刻聯系的橋梁和紐帶,我們的新聞媒體又有義務去反映群眾的呼聲,努力使“下情上達”,包括將施放“決策氣球”的反映報告給政策的制定者,起到作為黨和政府耳目的作用。不過,這和主張媒體舍我其誰、去爭“影響甚至深深影響政策制度的社會主體”地位是兩回事。
兩位作者主張在報道新聞時應遵循“平衡報道”的原則,并引用西方學者的新聞學觀點說:“新聞報道應當求得平衡、公正和客觀。”并認為這“是西方新聞報道所普遍遵循的基本原則之一”。這一論斷,我覺得,對西方資產階級媒體大有溢美之嫌。今年3月26日的參考消息,轉載了美國《紐約時報》一篇文章:《令人生厭的新聞》。文章說:“作風強硬的總統總是努力向外界傳達自己的信息。布什政府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在大膽使用假新聞方面。但是更值得一提的是,白宮讓諸多地方電視臺播放這些新聞是如何地輕而易舉。”美國總統,特別是布什總統,向外界傳達自己的信息,無疑就是兩位作者所說的施放“決策氣球”了。然而,他的“氣球”本身就是騙局,那么,輕而易舉幫助施放這些“決策氣球”的媒體,還配戴“歷來以公共政策的權威報道為己任”的桂冠嗎?還能以“平衡、公正和客觀”來自我標榜嗎?再以美國連續不斷的校園槍擊案為例,美國媒體,包括一些主要媒體,不 知施放了多少制定槍支管制政策的“氣球”,但至今,這方面的權威政策仍不見出臺,導致其全國范圍內槍聲不絕于耳,血案接連發生。這能說,他們的媒體在爭當“影響甚至深深影響政策制定的社會主體”方面“做得很好”嗎?至于美國在前南戰爭中悍然轟炸我駐南大使館之前,也根本不施放所謂的“決策氣球”,事后,以美國主要媒體為代表的西方媒體,又極盡為美國的侵略和霸權政策進行遮掩、對中國人民和政府的正義立場進行詆毀之能事。在他們那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平衡、公正和客觀”可言,人們也根本無從從他們那里獲得“對其生活做出合理決策所需的信息”。他們鮮明的“傾向性”,甚至完全用不著寓于“平衡、公正和客觀”的假面之后了。
兩位作者文中主張的“重大的事情讓人民知道,重大的問題經人民討論”,是正確的。在我國的今天,人民知道重大事情的渠道很多,新聞媒體當然負有普遍告知的責任;人民參與討論的渠道也很多,新聞媒體無疑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平臺”。但是,作者主張的“通過平衡報道,社會各方面的意見都能呈現在大眾面前”,顯然是不現實的。因而,作者“這會加強各群體之間的交流,有利于社會的諒解和社會整合”的愿望,也是難以實現的。且不說我們的各級黨和政府日日月月都在制定各種各樣、各方各面的政策,若都通過媒體來“施放氣球”,只能帶來麻煩、繁瑣和形式主義;且不說媒體也沒有那么多的版面和時段,去容許許多多的“氣球”懸掛在自己的“平臺”上;而把決策可能出現的各種意見,特別是反對的意見,都一股腦兒登出來,非但做不到,也無必要。一項政策、法規、條例出臺了,再去登有多少人予以反對,多少人有什么樣的不同意見,這只會干擾制定政策者的決心,動搖執行的信心,削弱推行的力度,損害團結的大局,打亂黨委和政府的戰略部署,造成社會的不和諧。相反,倒是當前一些報紙推出的《政策解讀》專欄,似乎更是讀者的迫切需要。
綜上所述,我認為,孫旭培、吳麟同志關于《新聞媒體與“決策氣球”》一文,有它的可取之處,但也有一些片面性,甚至宣傳了某些不正確的觀點,因而新聞單位在參閱時,應加以思考,再決定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