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文博1956年生于山東省煙臺市。1983年畢業于山東藝術學院美術系。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政協常委、山東藝術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美術學院副院長。作品曾入選第六、七、八、九、十屆全國美展,多次獲獎,并有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1997年獲“中國畫壇百位杰出畫家”稱號,其作品入選文化部、中國美協主辦的“百年中國畫大展”、“中華世紀之光中國畫提名展”和“深圳國際水墨雙年展”等畫展。出版有《現代中國書畫精品——梁文博》、《百杰畫家梁文博作品精選》等多種畫冊。

中國繪畫——尤其是文人畫——的發展,明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期。王陽明的“心學”問世,在士大夫層流傳甚廣。其影響所及,尤在文學和藝術方面。許多文人畫家在創作思想上出現了對傳統儒學和古代繪畫品評標準的叛逆和揚棄,提出了許多大膽的觀點,其中心要旨是強調從主觀精神世界出發,把作者自身的心境、心態當作創作的唯一出發點,而外部世界的物象,則只有經過“心”的加工,化為人的主觀精神的一部分,才能對創作有所作用。這種主觀唯心主義的創作思想,使得北齊以來一直被推崇為繪畫評品標準的《六法論》,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謝赫《六法論》所主張的著眼于尊重客觀規律、表現客觀形象的“傳移摹寫”、“應物象形”,漸漸退居次要地位,而把提倡畫家主觀精神境界的“氣韻生動”一節,大大加以發展,出現了許多強調個性特點、以表現自我心理感受為核心的“大寫意”畫家。例如徐渭,他對自己的作畫要求是“貴本色”,就是要按照自己內心的本來意識去作畫。徐渭的詩、書、畫都狂放不羈,“不求形似,但抒胸中逸氣耳”。袁枚更大膽地提出“師心不師道”的口號,認為只有揚棄理性的客觀規律和種種羈絆,擺脫物質世界的束縛,才能大膽放手地投入到真正的創作沖動中去,放筆直干,一鳴驚人。

為什么看了梁文博的畫作之后,我會想到這一段公案呢?因為在當代中國畫壇上十分活躍的中青年畫家中,也有許多人存在著“師心不師道”的銳氣,把追求自己的創作個性,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來思考。我認為這是擺脫了“左”的教條主義束縛之后,中國文藝迎來真正繁榮的好事情。但是,這里有一個度的問題,如果把“師心不師道”強調得過了頭,大家都一味狂放下去,恐怕難免有一天又會產生使人厭倦的雷同,裝腔作勢的故作驚人之舉泛濫成災。誠如李澤厚先生所說:“他們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和在不同程度上表現了對傳統的標準、規范、尺度的破壞和違反。例如公開提倡和追求‘趣’、‘險’、‘巧’、‘怪’、‘淺’、‘艷’、‘俗’、‘謔’、‘驚’、‘駭’、‘疵’、‘出其不意’、‘冷水澆背’等等,便與‘溫柔敦厚’的傳統詩教、‘成人倫,助教化’的儒學準則,實際距離拉得相當相當遠了。”(見李澤厚著《美學三書》408頁,安徽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其后果,也只能是令人望而生厭的“簡單化”、“公式化”。

梁文博的創作歷程,我因為一直在他就讀的學校任教,而有幸親眼目睹他的成長過程。1979年,他從濱海小城煙臺市來到剛剛被國務院批準建院的山東藝術學院,攻讀美術系中國畫專業。時值剛剛打倒“四人幫”之后,在黨的一系列政策鼓舞下,老師們的積極性被空前地調動起來,正規的素描訓練和大量的長期作業,使學生們練就了一身過硬的寫實本領,而老一輩文人畫老師也還健在,他們把傳統的筆墨功夫又十分認真地傳授給學生,這一屆本科生可謂得天獨厚,所以在1983年他們畢業的時候,有許多優秀的學生被留校任教,并且在后來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和十分出色的業績,文博也是其中一員。1991年,梁文博又得到去中央美術學院進修的機會,在盧沉、周思聰、蔣采萍等先生的教導下,獲得了更大的進步。

當他還是學生的1980年,作品《漁歸》就被選入第二屆全國青年美展;此后,他的作品不斷入選第六、七、八、九屆全國美展,并連連獲獎;1997年,被中國文聯與中國美協評選為“97中國畫壇百杰畫家”,牢固地奠定了他在當代中國畫壇的地位。在他求學的那些年代,在海島漁村、沂蒙山區、窮山僻壤,到處有美術學子的足跡。生性淳樸的他,十分善于在極其平凡的場景中發現人性的美、生活的美。霧靄籠罩的叢林小道,生生不息的農家勞作,母女相依的深厚親情,一旦被他收入畫中,就立刻變成一支支溫馨優美的抒情歌曲,飄進每一個讀者的心中。這也許和他那黝黑的臉膛有些不協調,但是,他有一顆細膩的心。所以,在我看來,他的成功無疑是得益于生活的源泉和內心的靈動,他是“既師心,又師道”的。像早期的作品《深秋》、《初雪》、《沂水悠悠》,看去如此親切、安詳;后期的《晨妝》、《走近夏天》、《月兒彎彎》,又是那樣寧靜、溫馨。

文博有一個溫馨可愛的小家庭,這也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活源泉,有許多作品是在他的斗室里面對著妻子和女兒,靜悄悄地完成的。寧靜的夜晚,女兒在溫習功課,妻子在織著毛衣,他在專心致志地作畫,這平靜的生活產生了他的平靜的技巧,白石老人說:“無法之法,方為至法。”我喜愛文博那全不漏一點雕鑿痕跡的、自然而然的手法,它與畫面的內容已經融為一體,一點不多,一點不少。他的《紅地毯》系列,就是這樣自然產生的。

我很喜愛文博的作品,因為他總是給我蒼老的精神世界里加上許多生命的活力,使我遠離傷感而滿懷生活的喜悅,使我拋棄怨恨而伸展愛的雙臂,使我不再消沉而高揚生命的風帆。我也說不清這是情,還是理?這是道,還是心?但它是那樣雋永,那樣柔潤,如一縷輕煙,含著幽蘭般的清香,在我心頭徜徉。
祝愿梁文博在新的世紀里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問世,因為人民需要這樣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