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從天降貸款來
棄小貪大上新項
2003年春節,在外漂泊了四年后,我回到了家鄉長沙。那天,剛剛從單位辭職不久的哥們兒——陸柯和騰云林找到我,商量一起做點事情。俗話說,“眾人聯心,其利可斷金”,而我們三人,素質沒說的。騰云林以前是公務員,有很好的社會關系;陸柯是搞財務的,對社會上的應酬比較懂,是做公關的好手;至于我,重點大學的四年經濟管理,不僅打下了扎實的理論基礎,而且三年來的市場滾爬,更是為我的人生履歷寫下了重重的一筆,三人立志一定要干出一番事業來。
當時,恰逢聯通公司為擴大市場份額,對外實行個人投資聯辦營業廳。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我們立馬湊了8萬元,通過關系申請了一個聯通營業廳,由騰云林任總經理。我們都非常看重這第一份事業,辛苦自不待說,但半年多下來,居然小有成就,公司有了近十萬元的收入。那段時間,我們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感覺天空是瓦藍瓦藍的。
2003年7月的一天,騰云林挺神秘地對我們:“我有個要好的朋友可以拿到銀行貸款,利息只有七厘四,要不要?”雖然生意場上都說船小好調頭,但要抗風浪還得靠大船,而且我們三個從一開始就不安心這樣小打小鬧。見騰云林這么一說,我立馬接茬道:“這么低的利息,別人想貸還貸不來,為什么不要?”在經過短暫的商量后,我們向銀行貸了30萬。這筆貸款對于我們剛剛起步的小公司來說,真的是筆不小的款項,而且耐人尋味的是,在確定貸款以前,我們還沒有需要這筆投資的項目,而確定要貸款的唯一原因就是利息低。
貸款到賬了,這筆錢也不知不覺給公司帶來了變化:賬面上的現金多了,但是在公司目前的業務收入狀況下,如果沒有新增業務,利息將吃掉我們一大塊盈利;另外,經營心理上也起了變化,有錢了,費用支出沒有以前看得那么緊了。
剛好,一個朋友單位有一部二手“別克”處理,我們來不及考慮就把它買了下來。沒事的時候,騰云林便帶著我和陸柯在公司院里學開車,看著旁人羨慕的眼光,我們深深地覺得,開別克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車開膩了,我們三個便又商量趕快找到一個可行的項目,讓趴在賬上的資金活起來。
“開個酒吧怎么樣?”騰云林邊說邊分析道,“星城長沙作為一個高消費城市,娛樂業相當發達,而且很多人靠此迅速發跡。你負責管理,陸柯負責財務,我負責外聯,再加上有資金做后盾,沒理由不能成功!”
騰云林的話一點都不假,長沙雖然只是一個內陸省城,但它的娛樂業卻相當發達,特別是酒吧,一點也不比北京的三里屯遜色。而且,我相信騰云林有呼風喚雨的能力,有這一點,生意總不會虧到哪去,況且我們兩個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別人能做起來,我們為什么不能?于是在“閑置資金”的慫恿下,我們不知不覺把公司送上了一個小公司“大資本”運作的平臺。
酒吧是一個高消費行業,人們對它的環境氛圍格外講究,盡管我們不恥下問地請教了許多行家,但由于經驗的缺乏,對設備、裝修的投入還是低估了,資金出問題了。無可奈何之際,我們只好將贏利的聯通營業廳低價盤了出去,可到手的錢還是無法解決根本問題,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只好把手再次伸向銀行,又貸了20萬。這樣,我們勉強撐起了一個價值六、七十萬的酒吧,要知道,我們三個人的本金加起來也還不足十萬元,不到總投資的八分之一。
2004年6月6日,“魅力”酒吧終于在緊鑼密鼓中開業了。雖然當天營業出現不少問題,但是優良的環境和熱烈的氛圍,還是吸引了一大把前來消費的人群,那晚,營業收入竟高達二萬元。
借著開業的紅火局面,騰云林把大部分時間用在調動其社會關系上,許多部門、單位也紛紛前來捧場,而我每天的功課之一便是到銀行把營業款存上。
這一強勢的開局維持了兩個月,我們已經有了40多萬元的進賬。騰云林粗略地算了一下說,照這樣下去,再有三到四個月,全部投資就可以回籠。在一個開心的氛圍里,騰云林計劃自己買輛車;陸柯也開始四處看樓盤,準備換一個新家;而我還沒尋思清楚,如果年終分到利潤后,先拿去做什么?
不懂經營管理亂
高智商也敗北
可從第三個月開始,生意漸漸走向常規狀態。此時,一直被掩蓋的管理問題被擺在了我們面前。三個人開始冷靜下來總結分析:首先,開業的紅火只能表明我們酒吧的定位是對的,但不表明我們經營和管理沒有問題;其次,經營狀況不穩定,時好時壞,服務人員少了,有時生意好不夠用,保有現在的人員規模,生意差的時候又顯冗余,成本居高不下。
經過商量,我們決定加強服務管理,以重新吸引顧客;適當精簡人員,降低開支;加強設備管理和成本核算,由陸柯盡快把開業以來賬目梳理清楚。
調整后的經營態勢一度有所好轉,但由于積累的問題太多,加上經驗不足,使得管理的執行力大打折扣。不可捉摸的市場終于還是變臉了。
經營不好,這氣兒也就不順了。那天,我發現前臺單據和后房的對不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氣沖沖找到騰云林說:“我們做了這么長時間了,怎么也應該有個財務收支情況的明細表了吧?現在賬目太亂了,前臺與后房的單子經常對不上。還有呢?我們三個人都沒有拿工資,誰用錢就從當日營業額里支取,打個借條就可以,誰用了多少錢都搞不清?生意賠賺是一回事兒,但總不能稀里糊涂的。你得和陸柯說說?”
騰云林也有意見,但三個人做了這么長時間朋友,還是沒有把這個問題嚴肅起來,陸柯做了幾天賬就又擺到一邊去了,沒人再公開說這事兒了,但心里還是挺別扭。沒多久,員工內部也干起架來了。當時,幾位調酒師基本上屬于騰云林的親戚陣容,又屬我們的招牌,在酒吧地位特殊。糾紛在騰云林的一個親戚和一個主管之間發生,而主管是通過陸柯專門請來的。在這種情況下,騰云林一方面要面對我和陸柯,一方面要面對他的親戚。最后主管走了,陸柯有些不快。事情的不了了之使得許多涉及管理和經營的原則被軟化了。
幾何學上講,三點決定一個平面。騰云林、陸柯和我組成的管理層原本想來是個牢固的結構,但關系的介入以及感情因素,使得很多問題不能公開化,即使公開化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于是三個人之間出現了微妙的爭執,一個本來緊密的團隊開始有了裂縫。
與此同時,由于冬天的到來,外出泡吧的人明顯減少,導致經營額急劇下降。記得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樣蜷曲在酒吧外的小車里,透過車窗計算進入酒吧的顧客數。一輛白色小車停在了酒吧門口,“一個,兩個……六個!嘿嘿!”一輛小車里面居然下來了六個人,可把我給樂壞了。但我高興得太早了,那天晚上,除了來了這一桌大客外,只稀稀疏疏地來了十幾對散客,望著空空蕩蕩的大廳,我的心一陣陣地痙攣。第二天,像剛開業那段時間一樣,我們每天又開著車去銀行,只不過不是存錢而是取錢。
如何讓淡季不淡,成為了我們三個人共同的心病。我提議下,我們決定學著沿海的樣,聘請非洲人登臺表演。很快,非洲人的登臺表演又成為星城娛樂業的新鮮事,還愣是吸引了一些顧客。
可演出紅火了沒幾天,我們就發現,人氣雖然很旺,但營業收入并沒有增長很多,而且付給外籍演員的報酬特別高。這么一算,我們對搞演出的熱情也一下子冷了下來。
就在這時,那些賒銷酒水、副食給我們的供貨商開始登門討債了。三個人在成堆的原始憑證和借條中扒拉了一天,發現酒吧的三角債已經非常嚴重,一方面賒來的商品錢未付,另一方面,消費簽單的數額巨大,很多贏利都只是一個數字掛在賬上,而那先后拿下的50萬元貸款,沉重的利息卻將虛高的盈利擠得所剩無幾。
2004年6月,在看不到任何“春天”的轉機的情況下,我們三個又商量開來了,決定低價轉讓這家寄托我們全部雄心大志的“魅力”酒吧。
從“門庭若市”到“門前冷落”,只經歷了半年多的時間,而在此后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我都很難直接面對失敗的結局,心里一直在思索,如果沒有那50萬元的貸款,我們一直經營那家聯通營業廳,又將是怎樣一副光景呢?資本快車道對于一個剛剛起步的小公司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