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海參崴

石　子

站在黑龍江東寧縣邊防口岸，眼前的俄羅斯伸手可及，幾乎近在咫尺，兩國的邊界非是我想象的森嚴壁壘，一條不足十米寬的界河和一道鐵絲網隔開了兩個國家。界河雖然狹窄，但可通向日本海。兩岸長滿一人高的雜草，許是人際稀少，遠遠即可以清晰地看到有許多飛鳥在自由地跳躍飛翔。導游與司機與口岸的邊防警察都是老熟人，他們用流利的俄語輕松地交談著。最后，我聽那小個子警察說了聲大大，開車司機笑著遞上一塊中國的“大大泡泡糖”，警察同樣微笑著快速將糖塞進嘴里……

進入俄羅斯后，最初的風景并非我想象的那樣豐富。蜿蜒而寂靜的鄉村公路幾乎看不到幾個悠閑的身影。偶爾看到路上一個提草籃快步行走的俄羅斯老婦人也會讓我們驚訝地注視很久，而站在樹陰下向我們招手微笑的金發少年更讓我聯想起一幅古老的俄羅斯油畫。

俄羅斯人的生活習慣古樸而自然，家里吃不了的蔬菜水果，他們會拿到路邊去出售。沿途，我看到許多俄羅斯婦女站在路邊兜售水果或是鮮艷的蔬菜，品種與國內基本相同，山蘑菇、西紅柿在這里都能看到。但他們不是擺放在筐里或是車上，水果洗得很干凈，全部裝在顏色鮮艷的塑料桶里擺在路邊，導游說，只要價格能接受，十盧布或二十盧布即可成交，絕對沒有缺斤短兩的爭執。

俄羅斯民族的生活習性很務實，只要經濟允許，每個家庭置家的頭等大事就是買車，所以每家每戶幾乎都擁有一輛機動車也是俄羅斯人生活的一大特點，或是產于五六十年代的舊拖拉機，或是國外二手的雜牌汽車，車子很舊，但性能很好。他們下地干活絕沒有懶散地扛著鋤頭徒步或是騎自行車，他們的代步工具是完全快速的機動化。這與中國人寧可千金置房，也絕對不會把錢扔在購車的意識截然相反。

俄羅斯人多地廣，土地肥沃，一茬收獲完畢，立刻轉向開墾另一塊地。收獲后的土地開始自然調理。這樣的土地沒有反復耕作，土質肥沃，播種即有收獲。所以，廣袤的土地造就了俄羅斯人惰性十足的性格。肥沃的土地上很少有人在地里播種，一年四季，他們只干兩季，春天播種，秋天收獲。種子撒在地里就再也沒人過問了，收獲多少全憑自己的運氣。而主要勞動力完全是以婦女為主，男人們則閑散地在家飲酒睡覺。這讓我聯想起在邊境口岸見到的那些做邊貿的俄羅斯婦女，想起她們肩扛沉重的編織袋，往來穿梭的身影便讓我為之肅然起敬。

駛向海參崴的路上，我見到遠處有許多高出地平線的長方型的高地。如果不聽導游介紹，你根本覺察不到那是當年中蘇關系緊張時修建的炮兵陣地。現在已經被蓬亂的雜草所遮蓋。開闊而起伏的丘陵，隱藏著無數這樣的土堆，厚厚的土層覆蓋了歷史的沉積，留下許多疑問等待著現代人去破解和研究。誰能看出這里當年曾是戰爭的最前沿？

在通向海參崴的路上，我們還經過了許多小村莊。俄羅斯的板房的確很有個性，屋頂和墻圍大多是鐵皮打造而成，再涂上各種顏色，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色彩，在樹叢中悄然浮動著浪漫與溫馨，頗有些童話的味道。屋子四周綠草掩映，房前屋后星星點點的是盛開的野菊花。整潔明快的窗紗不由讓人聯想起俄羅斯婦女那勤快的身影。據說，俄羅斯婦女的持家美名足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婦女都自愧不如。導游告訴我，你可以隨意走進每一個俄羅斯家庭，看看他們的廚房就足以讓你唏噓不已。

路上，我們沒有碰到一位交通警察。只是途經幾個小鎮的固定檢查站時，才看到幾個身背沖鋒槍的值勤交警。我問司機交警為何背槍？司機告訴我說，俄羅斯警察一般是抽查式的檢查，只要你證件齊全，遵守交則，他們一般是不會難為你的。槍是對付膽敢闖關者的，一旦遇有對抗行為，交警則毫不留情，嚴懲不貸。所以，幾乎每一位司機見到他們都會提心吊膽用眼瞥著交警們的一舉一動。

臨近海參崴，我才看到路上有當地人駕車外出的身影。俄羅斯人開車速度極快，雖然路上跑的都是破舊的日本豐田車，即使是車子漆皮剝落，全身磕碰的傷痕累累，但車子的性能卻很好，絲毫不影響它的高速行駛。在國內，我幾乎很少見到這樣一支快速行進的車隊，似乎他們每個人都是在趕赴一個約會或是辦一件急事。雖然他們車子從數量到質量遠比不上國內一座普通城市的汽車總和，但海參崴的公路的平整和清潔程度則讓人嘆為觀止。車輪與地面的輕微摩擦，讓你幾乎感覺不到車子的顛簸起伏。路兩側各種信號指示標志簡潔而明快。各種車道線整齊劃一，車輛各行其道，穿梭往來間井然有序。

俄羅斯人雖然駕車速度快，但是違章駕車的現象卻很少。行進在這樣的路上，讓我真切感受到了高速快捷與秩序相融的現代節奏。

海參崴的海濱公路類似于國內的青島和北戴河。道路雖不寬，但起伏和彎度都很大。公路兩側商家店鋪林立。推門隨意走進去，我發現俄羅斯人并不注重外觀的裝修和渲染，往往是店門狹窄得僅能容一人，而店內卻很寬敞豁亮，沒有顧客的時候，年輕貌美的女店員則安靜地坐在柜臺內側看書。在許多公共場所，我看過許多俄羅斯人手不釋卷的專注神情，那書多是厚厚的精裝本名著。無論外界如何嘈雜，他們則恬靜地神馳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海參崴，騎自行車的人多是一些十幾歲的少年。車子多是質量上乘進口的跑車。那日上街購物中途，恰好遇到兩個男孩兒推車走出家門，興趣所至，讓我上前示意借車騎上一遭，少年高興應允，我接過俯身車上，接著快速在街上飛馳起來。但不久，身邊呼嘯而過的汽車，直讓我心虛得左右搖擺，眩暈得幾乎手足無措。全然沒有在國內騎自行車上街的肆意橫行。在路上，我還領教了海參崴人的交通意識，無論大人還是頑童橫穿馬路時都會主動走十字路口的斑馬線。而這樣的情景在國內，幾乎很少見。

返回前的晚上，我們走進臨街一家小店去買煙，冷清的店內只有一俄羅斯婦人和一少女正安靜地挑選食品，見我們蜂擁而上擁向銀臺結賬，她們立即退到一側，自然排成兩個人的隊列，老婦站在女孩兒身后，兩只彎曲而凸著青筋的手抱著幾塊干面包，少女則手拿一塊巧克力。她們耐心等待的神情讓我頓然明白，這里的秩序不僅僅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