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窩的變遷

齊劍豪

小時候，家里住的是土坯房，屋里多不吊頂，裸露著檁條和葦箔。屋門上方留著張口，為的是讓在堂屋里做飯燒柴時產生的濃煙冒出。這些都給燕子長驅直入，在房梁上安家落戶提供了便利條件。

春暖花開時節，燕子就成雙成對地飛來了，它們或許是老夫老妻，或許是新婚燕爾，到池塘邊銜來了泥草，你一口，我一口，在房梁間穿梭飛舞，幾天時間，一個漂亮的小窩就出現在頭頂了。

這里的燕子有兩種，一種俗稱“假燕”，另一種俗稱“真燕”。“假燕”渾身漆黑，毛色光亮，腹羽灰白色，這種燕子搭建的鳥窩粗糙簡單，雜和著許多枯枝干草，整個鳥窩為簸箕形狀，座落在檁條上，前端探出。這種鳥窩不甚牢固，前端敞口過大，新生的小燕子常會跌下來。最討人嫌的是這種燕子很邋遢，它們方便時沖著屋子下方肆意而為，不管弄到人的身上也好，還是弄到飯鍋里也好。有燕子入戶居住是這家興旺的表現。這種“假燕”來了，給人們帶來了一些麻煩。“假燕”如果把窩搭到灶臺上方，就會被人們毫不留情地用竹竿搗毀，因為它們選擇的窩址是在這屋子里最理想的位置，往往還在舊址上重新搭窩。燕子反復搭建，人們就反復地搗毀，可憐燕子一個春天也許就忙碌著干這件事情了。如果“假燕”的窩搭建的遠離灶臺，人們給窩下方懸掛一只舊籃子或者木板，接住掉下來的臟東西。這樣就可以相安無事了。

“真燕”毛色也一般的漆黑光亮，它的臉頰和屁股上都有著一塊橘紅的羽毛，在天空翻飛的時候，更見漂亮。這燕子不但長得喜人，生活還不討人厭惡。它們搭建的窩很精致，泥都是用口涎拌成，黏結力很強，少有雜質，每一口都堆成一個弧度，燕窩搭建完畢后，整個的外形就有些象蜂窩。根據科學家的研究，自然界當中最符合建筑力學原理的就是蜂窩。這種燕子就借鑒了這種先進的技術吧。燕窩的口部逐步收攏，最后成了一個蘋果大小的孔洞，這樣，燕子的小寶寶學步的時候，就不容易跌下來。這種燕子很講衛生，它們從來不隨意在屋中方便，也不會弄掉下任何臟東西。據說它們寶寶的糞便也是由燕子叼出，丟棄到田野里去的。那個時候的“真燕”很少，誰家住了一窩“真燕”，我們小孩子們就很羨慕，都到他家里去參觀，認為很高級。

這些年來“真燕”多見，“假燕”反倒少見了。農村現在家家都蓋了新瓦房，屋門設計得都很先進，沒有張口，屋子里頭也都吊了頂棚，很多家進行了裝修。燕子不能自由地進出屋中，也沒有地方搭建燕窩了。

那天回老家，看見母親的房檐下有一窩燕子，這房屋已經稍微落后一點了，房檐是水泥板材的廈子，就給了燕子搭窩的便利。我想起到老宅去看看，打開土屋的門，一股陳年的灰塵味道把我侵襲，仰臉看看，嘩啦啦，幾只燕子驚慌地從頭頂飛出去了。原來這里的屋門洞開，早就成了燕子的樂土。屋頂的檁條上錯落地搭建了四五個燕窩。有一只燕窩里綠出了吱吱的叫聲，一只燕子銜著昆蟲落到了上面，幾顆丑陋的小腦袋伸出來，緊閉著眼睛，張著大嘴，嘴角嫩黃嫩黃的，都在爭著吃東西。

記得小的時候聽老人們說，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猴頭燕窩鯊魚翅”，心里很奇怪，燕窩很好吃?都是塘泥干草筑成的，吃起來不牙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