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過度“外資化”的危險
學者吳越人日前發表文章,提醒中國過度“外資化”的危險。
文章稱: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出口持續高速增長,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的喬治·吉爾博伊認為,“中國的高科技和工業產品的出口是由外國公司而不是中國企業在主導。中國企業嚴重依賴從美國和其他工業發達國家進口的設計、關鍵性元件以及生產設備等。中國企業幾乎沒有采取有效措施去吸收消化和推廣它們進口的技術,從而使得它們不可能迅速成為全球工業中的有力競爭者。”
有人呼吁要警惕拉美現象在中國重演。所謂拉美現象,是指上個世紀七十—八十年代,拉美國家對外開放市場,國際壟斷資本高度控制受資國的經濟,并形成大量的利潤轉移。正是由于國際壟斷資本把大量利潤帶回母國,導致受資國經濟剩余所剩無幾,從而出現“增長而不發展”的怪現象。
中國正逐步成為全球最大的制造業基地,但是中國并沒有與之相應地出現有全球性影響的大型制造業企業,這種發展是令人擔憂的。而最終,出口導向型和外資拉動型經濟增長可能使中國的國民經濟結構套牢在低端產業的陷阱之中。并且,外資企業利用技術壟斷和技術壁壘對本土企業產生擠出效應,本土企業對外資企業的依賴性又帶來替代效應。中國某些地區的經濟實際上正處于一種拉美化的危險之中。
投資于中國的跨國公司則一端掌握核心技術和關鍵部件,另一端擁有銷售渠道,只將中間一段低增值的加工環節轉移至中國進行。中國加工貿易以往“兩頭在外、大進大出”的局面至今雖有所扭轉,但基本上未突破上述的封閉體系,而且,中國商務部研究院院長柴海濤認為,從貿易形勢上看,傳統貿易的主導地位正逐漸被加工貿易所取代,中國逐步被逼迫到了發達國家跨國企業的技術產業邊緣。
有人這樣概括在中國的外國投資商:他們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資本,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拿走了百分之七十的利潤,中國的資本只能拿百分之三十利潤。而對OEM這種貼牌生產,有專家估計,外國人拿走了百分之九十二的利潤,中國最多拿到百分之八。
中國的勞動力價格比美國、日本低二十多倍,比泰國要低一倍,甚至比印度都低,沿海地區很多地方的財政稅收每年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增幅,而民工工資近十年卻沒有多少變化。這樣的發展狀況是不正常的,它會制約國內經濟的長期發展。
而一旦外資大規模撤離中國(此種可能性始終存在),那么除了一片殘磚斷瓦、破舊廠房、被污染的土地和低技能的工人,中國還能剩下什么?還靠什么發展?
目前,中國的外貿依存度整體已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一些發達省份則更高,2004年中國的外貿進出口總額超過一萬億美元,而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加工制造產業。這些經濟主要控制在外國資本手里。對外資的過度依賴,有可能導致國家宏觀調控能力下降,受制于人。
就目前而言,外資是拉動中國GDP高速增長、提高中國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因素,但是,與此同時,我們應清醒地看到,當跨國公司在最優惠開放政策吸引下大舉進入我國壟斷性領域的同時,國內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仍然被捆著手腳,得不到應有的國民待遇。這樣的不平等競爭如果再持續十年二十年,豈不就重蹈了拉美國家的覆轍?
更令人擔憂的是,某些地方政府的經濟管理部門,既不相信國有企業能搞好,也不信任民營企業能做大,于是為了尋求政績或推動本地經濟增長,盲目爭相引進外資,過度超前開放,甚至大搞“外資崇拜”和“內資歧視”。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我國在對外開放中,為了吸引外資,制定了各類外商投資法律法規,給外國直接投資者提供了較國內企業更加優惠的待遇,即超國民待遇,同時對內資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卻實行了嚴格限制,即“非國民待遇”。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開始,我國資金短缺的狀況就已經得到根本改變,而外資的技術溢出效應并沒有達到我們的預期,在他們把大量利潤匯到國外的同時,先進的核心技術并沒有留給我們,比如中國汽車工業合資二十年,一款高技術含量的車也沒有開發出來,滿街跑的都是貼牌車。實踐證明,以市場換技術的開放模式并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
反過來講,以大量優惠政策為代價吸引外資,加重了本國企業在競爭中的劣勢地位,發展空間受到人為擠壓,中國民營企業難以與外資相抗衡,不能說毫無這方面的影響。
近二十多年,中國吸引外國直接投資逐年上升,已連續十年成為吸引外資的發展中國家。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并引起越來越多關注的事實:中國經濟對外資的依賴性異乎尋常的高!我國外資存量所占GDP的比重已大大高于其他亞洲國家,甚至多出日本三十倍。中國的FDI占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的比例已是世界主要經濟體中最高之一。
外資大量進入,還逐漸形成了對中國社會資產的擁有和控制。由中國并購研究中心出版的《中國產業地圖》一書指出,中國每個已開放產業的前五名都由外資公司控制。在中國二十八個主要產業的三資企業中,外資在二十一個產業中擁有多數資產控制權。
更為嚴重的是,除了工業領域外,外資對我國流通渠道的控制也呈加速趨勢。流通渠道是國家的經濟命脈,它控制著市場,決定著生產,影響著金融。近年來,外資流通企業在中國發展迅速。從發展趨勢上看,外國零售企業已經從進入期轉向全面快速的擴張期。無論是實際開店數目,還是計劃開店數目都大大快于中國商業流通企業,并且單店規模也遠大于中國企業。在流通渠道中占有主導份額的大型超市領域,外資控制的比例已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擁有絕對優勢。中國零售企業本來就只能在中低端市場經營,而高端市場已經失守。隨著外資從高端市場向下延伸,民族零售企業在中低端市場也將面臨逐漸萎縮的危險。
流通渠道的喪失必然導致對產業控制權的喪失。特別是以大型現代流通企業為依托的商業資本,對上游工業進行資本滲透和控制,形成了以需求為導向的產業鏈條。可以說,誰掌握了流通渠道,誰就掌握了工業命脈。如果放任外資企業占據我國流通產業的主導地位,控制我國的流通渠道,中國的企業將淪為國外流通企業貼牌產品的加工車間。
中國要避免對外資的過分依賴,就應加快扶持民族企業的成長,放寬國內民間資本的市場準入領域,在投融資、稅收、土地使用和對外貿易等方面采取措施,實現公平競爭,盡力加快“本土型經濟”的發展步伐,提高本土企業技術創新能力與競爭力,撤消對于本土企業的歧視性政策。只有降低對于外國資本的依賴比重,建立以“內源型經濟”為主導的經濟發展格局,才能使國家與民族經濟長足發展,也才能防范可能發生的經濟風險,確保國家經濟安全。
(劉守)
貢德·費蘭克的貢獻
曾于2000年5月訪問過《天涯》雜志、“依附理論”的主要奠基者與“世界體系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弗蘭克(Andre Gunder Frank)于2005年4月23日因癌癥病逝于盧森堡,享年七十六歲。左翼理論家阿明在Monthly Review2005年六月號發表了悼念文章。
文章說:我與費蘭克、傅恩蒂絲(Marta Fuentes)夫婦初識于1967年。經過長談后,我們便引為思想上的同道。當時占主導地位的“現代化理論”把第三世界的“發展不足”(under-devel-opment)歸咎于其資本主義制度的形成受到阻礙與發育不全,共產黨所代表的正統馬克思主義理論,也以本身特有的方式表達了同樣的觀點,把拉丁美洲定性為“半封建”的社會。弗蘭克則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新論點:在資本主義發展的框架內,拉丁美洲從一開始就被建構成歐洲大西洋沿岸新興中心國家的邊陲。就我而言,我分析了亞洲與非洲根據“資本在全球范圍的積累”的要求給納入了資本主義的體系,資本在全球范圍的積累過程,依其內在的邏輯必定要造成財富與權力的兩極分化。
幾年后,我們于1972年再度在墨西哥的“拉丁美洲社會科學研討會”相會。在這個會上,弗蘭克與卡多索(F.H.Cardoso)、奎加諾(Anibal Quijano)、馬里尼(Rui Mario Marini)等人首先提出了“依附理論”。他們也邀請我發表了我所得到的類似結論,即:亞洲與非洲以非常不同于拉丁美洲的歷史過程被納入了全球體系。
我們自然也發覺彼此都一樣同意華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在1970年代提出的“世界體系”思想學派。就這樣我們結成了“四人幫”[阿明、阿里奇(Giovanni Arrighi)、弗蘭克、華勒斯坦]。“四人幫”因而合著了兩本書:《危機——什么樣的危機》[Crisis——What Crisis?](1982)與《大混亂?》[The Great Tumult?](1991),這兩本書都由Maspero—La Decouverte出版。雖然此時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經濟結構才剛建立,資本主義的全球新戰略也才剛可見端倪,但我們已認為“新社會運動”具有戰略的價值,十年后“新社會運動”團體匯聚在一起參加了2001年于阿列格里港舉行的“世界社會論壇”。
我們的觀點雖有明顯的差異(這激發了我們的理論思考),但基本上極其接近,故成了密友。我的妻子伊沙貝里( Isabelle )和我愛弗蘭克如兄弟,他死前的十二年中不斷與癌癥勇敢搏斗,我們為他的健康日益惡化而深感憂傷。我最愛弗蘭克的是他的真摯誠篤與矢志不渝。弗蘭克一生孜孜所求者惟愿為勞動階級與受剝削、壓迫的人民服務。他始終自發而無條件地與他們站在一起。這樣的品質即使在最出色的知識分子中也未必都能見到。
(鄭國棟)
某些知識分子為何厭棄窮人
學者蔡永飛日前在《燕趙都市報》發表文章,批評某些知識分子厭棄窮人。
蔡文說:隨著北京市人口的快速膨脹,控制人口的問題就被提出來了。于是,北京的一些知識分子發表了他們的見解:先是中國人民大學張惟英教授,她建議實行限制“低素質人口”進京的“人口準入制度”;后來,全國人大代表、北大科技實業發展中心總經理晏懋洵教授提出:“采取行政手段在當今社會顯然不可取,但是可以考慮提高學歷水平或采取經濟手段等方式”;再后來,首都經貿大學人口研究所周浩博士則把“運用經濟杠桿”來控制人口的政策建議加以具體化,他說:“如果北京政府要控制人口發展,我覺得首先可提高生活必需的消費水平,使一批人無法在北京生活,他們自然會選擇其他的地方生活從業。”很明顯,這些建議所要北京市控制的人口都是低學歷、低收入的窮人。
發表上述觀點的三人都是“知識分子”,不僅學歷、職稱符合“知識分子”的政策性定義,發表政見的行為也像知識分子。那么,這些知識分子為什么如此厭棄窮人呢?
正如許多論者指出的那樣,北京之所以能夠聚集眾多人口,是因為北京具有極為豐富的“資源”,所以,如果想要控制人口數量的話,就必須“減少”這些磁石一般的資源。以筆者之見,也就是要調整現有利益格局。第一,應當通過改革減少與國家“政治中心”相關的“資源”和“機會”,從而淡化和削弱人們涌入北京“淘金”的動機。二是應當淡化北京市“經濟中心”的定位和市政府發展經濟的職能,并且努力減少富人投資者進入北京,從而降低北京市對各類勞動力的需求,這樣才有可能達到控制人口的目的。
如果說這樣的問題對于三位知識分子應該屬于常識的話,那么,他們不去觸及這些根本性的問題,絕不會是因為他們無知,而只能是因為他們囿于自身利益已經失去了改變現有體制和利益格局的動機。在他們看來,北京雖然資源豐富、機會較多,但資源和機會再多也經不住太多的人來分享。所以,他們的著眼點不是放在調整利益格局上,而是要阻止那些企圖分一杯羹的人;而富人強勢者他們不敢碰,就捏上了窮人的軟柿子。
這三個人的行為表明,這樣一些知識分子,他們已經失去了知識分子對于普通社會成員特別是窮人應有的關懷,相反,他們自覺地站到了窮人的對立面。他們強調“素質”、“學歷”和“收入”,以此顯示自己的受教育程度之高,在文化修養、生活品位上是高雅的,在生活方式、行為方式上是高貴的。在他們看來,學歷低、收入低的窮人,“不配”成為他們的鄰居,他們對待窮人的態度簡而言之就是“厭棄”。他們自覺站在窮人的對立面而企圖與強勢者為伍,即使不是靈魂卑微、人格萎縮,至少也已經消弭了知識分子應有的信念和激情。他們在參政議政的時候,把民主講壇變成維護和謀求少數人狹隘利益的平臺,不惜損害窮人的利益。
(吳立)
蔣慶:統一思想并不意味專制
《南方人物專刊》日前發表對學者蔣慶的專訪,在專訪中,蔣慶痛恨“禮崩樂壞,學絕道喪”的現實。在當今文化保守主義浪潮中,自由主義者和新儒家都在蔣慶的批評范圍,當然,不愿意糾纏于個別現象的批評,他的目標是建立體系,建立中國傳統文化的解釋系統。
蔣慶說:從1912年,或者更早以來,作為中華民族精神載體的儒學被中國人自己逐出了公共領域,中國人盲目地學習西方的各種文化,西方文化成了中國的文化主流,一切現象中國人都按照西方文化的解釋系統來解釋,中國人逐漸喪失了按照自己文化解釋自己歷史與解釋西方、解釋世界的能力。“西方文化是語法,中國文化成詞匯”,離開西方文化中國人就不會獨立思考問題了。而西方文化是“小人文化”,中國文化是“君子文化”,一百年來的中國人實際上是按照西方的“小人文化”來解釋中國的歷史與世界的現實,蔣慶認為這就是儒家說的“以夷變夏”,這是中國文化的最大悲劇!
什么叫經典?蔣慶說,“經”就是“常理”、“常道”,就是永恒不變的普遍真理。“經典”,包含著宗教學、哲學、政治學、法律學、經濟學、倫理學、文學、藝術學、音樂學等方面的價值內容。在蔣慶的解釋里,儒學有兩大傳統,一為心性儒學,即生命儒學傳統;一為政治儒學,即制度學傳統。后者源自孔子的《春秋》經,包含了豐富的政治智慧。
蔣慶的政治儒學設計了“儒家議會三院制”的憲政構想。政府從議會產生,政府對議會負責。議會由“庶民院”、“通儒院”和“國體院”三院組成,分別代表民意、天道和傳統。三院具有平等的憲法地位,任何法案必須三院通過始得成為法律。在這三院中,體現民意的“庶民院”按一人一票的原則由民眾普選產生;體現歷史文化的“國體院”按血緣關系通過繼承和任命產生,其范圍包括歷代圣賢、歷代帝王和歷代歷史文化名人的后裔(如孔子的后裔);體現儒家圣賢理想及天道價值的“通儒院”,根據德才兼備的標準,以考試、舉薦和到民間察訪等方式產生。
這同樣是選舉政治,是比民主政治更公平的選舉政治:民意只占三分之一,其他兩項各占三分之一。其中,“通儒院”代表天意,代表超越神圣的價值。天意或超越神圣的價值存在于《四書》《五經》,由每個時代的大儒代表。
有人擔心,這樣會不會產生新的精神專制呢?蔣慶認為不會。精神專制是近代西方極權政治的產物。儒家文化是寬容的,董仲舒把儒家文化提升為中國社會的主導思想,但并沒有否定其他思想學說研究信奉的自由。
關于文化多元,蔣慶還說,從來沒有絕對平等的多元,只有一種主流文化主導下的多元。“我從前也認為文化是平等的,現在看法改變了,實際上文化是有高低優劣之分的。”統一思想并不意味著思想精神的專制,只意味著國民道德價值與精神信仰的共識。從中國未來的政治發展來看,儒家文化就是中國占主導地位的統一思想。
還有,儒家文化從來就肯定市場經濟的價值,反對任何形式的獨占與壟斷。《中庸》言,“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就是市場經濟的最高原則。而西方的自由經濟有嚴重弊端,它會帶來環境破壞、貧富懸殊、社會沖突和道德敗壞,而儒家文化追求和諧,孔子提出“均富”,孟子主張“制民恒產”,董仲舒的藥方是“限民名田”,均是反對貧富懸殊而倡導共同富裕,可以避免走向貧富兩個極端。
西方民主政治是一種民意合法性一重獨大的政治,是拋棄神權政治后的另一種極端,無論民意是否道德,票數決定一切,所以民主政治是沒有道德內容的政治,儒家不接受這樣的政治。
事實證明,西方的民主是有嚴重缺陷的,不適合中國國情。臺灣現行體制是傳統政治文化被消解的結果,失去了中國文化在政治制度上的主體性和權威性,全盤接納了西方制度。臺灣地區的體制實驗,是想在中國文化的土壤里長出西方制度,結果注定是不倫不類的亂局。假如臺灣的政治制度能按照這“三重合法性”建立,那么臺獨就不可能擺上桌面。
蔣慶還認為:人類未來的命運決定于自己的文化選擇。所謂歷史的必然性是不存在的,人類選擇了好的文化就有好的未來,中國文化就是建立在道德價值上的好的文化。
儒家文化是一整套關于宇宙人生與歷史文化的超越價值。我對儒家文化復興的前景是樂觀的,儒家文化的復興肯定有希望。近年來,儒家文化傳統正在回歸。儒家文化正在走向中國社會的公共生活領域,開始爭取到了公共話語的權利,打破了西方話語壟斷中國公共領域近百年的局面,這是儒學復興的好現象,例如媒體傳播關于儒學復興的信息就是參與了儒學話語進入公共領域的過程。
接下來說到人民大學正在籌辦的國學院,蔣慶表示他的關切。他說,那當然是好事,我很贊成。現代文憑制度是按照西方學制建立的,人大國學院將來發國學文憑,是中國文化進入公共領域的開始,因為國民大學教育就是公共領域。但從人大公開的說法來看,我有兩點疑慮。一是,如果只是把國學當成一種知識來學習,是不夠的,國學不只是一種知識,國學更是一種價值,即一種體現中國古圣人之道的價值,一種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比如《春秋》就不是關于古代歷史的知識,而是孔子治國平天下的大經大法,體現了孔子對人類歷史所作的是非善惡的價值評判,如果把《春秋》當作歷史知識來學習傳授,就根本不可能了解孔子作《春秋》的微言大義。
第二,主張辦國學院的人認為要用西方的學術方法來研究國學,這是一種進步,其實不然。如果用西方的學術方法來研究國學,我們就很難理解到國學自身的真精神與真價值,因為所謂用西方的學術方法來研究國學就是“用西方解釋中國”,“用西方解釋中國”只能把中國變成“西方的中國”,而不是“中國的中國”,所以不能用西方的學術方法即西方的解釋系統來了解、解釋我們的國學,而應該用中國的學術方法,即中國自身的解釋系統來了解、解釋中國的國學,這就是常說的“以中國解釋中國”。而中國的學術方法、中國的解釋系統就是中國古代學術傳統中的“家法”,不經由“家法”,我們根本不可能了解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就像不經由門徑不能看到宮室之美一樣。
(范今)
左翼文學傳統回歸
評論家陳曉明日前在《文學界》雜志2005年第三期發表題為《革命文學的“后傳統”》的文章,稱左翼文學傳統重新受到重視。
文章稱:2004年《當代》第五期發表曹征路的中篇小說《那兒》迅速引起多方熱烈反響,尤其得到“新左派”的歡迎,這篇小說可以說是“新左派”理念在文學創作中最突出的體現。曹文軒和邵燕君主編的2004年度“最佳小說選”(北京大學出版社)把它列為第一篇。按曹文軒的文學趣味未必特別青睞這篇小說,主要是學生們的傾向起了作用。現在青年學子都有左傾的嗜好,這篇小說顯然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北大熱門網站“左岸”的主持人李云雷博士就十分熱愛這篇小說,在他為《那兒》寫的推薦點評中,他寫道:“《那兒》不但是本年度震撼力最強的作品之一,也堪稱這一時期最具有代表性的現實主義力作。它不僅揭示了重大現實問題,而且在藝術上頗有感染力。當代文學已經多年來少見這樣的蕩氣回腸的‘時代悲歌,能夠及時推出這樣的作品,再次顯示了《當代》雜志‘直面現實的可貴傳統。”(參見《2004年最佳小說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43頁)李云雷的觀點代表了一大批青年學子的立場,同時也反映了當今文學期刊、作家與讀者共同構成的一種文學場域,在這個場域中,有一種潮流在涌動,其實已經涌動多年,它有著深厚的傳統,又有現實的動力,因而其能量頗為強大。關注底層,對人民保持著悲憫情懷,這個傳統由來已久,當然是社會主義文學的經典傳統,它的慣用法是現實主義的傳統,再往前追溯可以追到左翼的革命文學那里(當然,左翼文學與革命文學在概念的運用上還可再分辨,革命文學可以看成是左翼文學發展的后期階段或激進階段)。實際上,這個傳統淵源在其往后的歷史中還是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在左翼的革命文學那里,其“現實主義”隱含的革命訴求是全方位的,它有意識形態對歷史的規定性,它有確定性的歷史敘事,這就是黨領導人民群眾反帝反封建,創建新中國。這是核心敘事,這一核心敘事包含了歷史主體、歷史行為和歷史目的。在這樣的經典敘事中,人民雖然是被壓迫的大眾,但人民要覺悟、要反抗,并且要走上革命道路。顯然,這樣的革命文學傳統無法被全盤繼承,其部分挪用更像是重構一種“后傳統”。現在這樣宏大的傳統實際上只剩下“底層人民”這一主體,這是一個空洞的主體,他不會產生革命的自主性,其革命的目的也被永久刪除。所有這些敘事現在只剩下迷惘和傷感,以及由敘述主體給予的同情慰藉。那些依賴藝術表現來完成的轉折,以及富有才智的技藝和抒情,仿佛是對歷史創傷的修飾。
(古渡)
臧棣談知識與詩歌
青年詩人、評論家臧棣日前在北京大學學生刊物《方位》中,談到了詩歌與肉感、知識等的關系。
臧棣說:從審美的角度,我很看重肉感和口語。事實上,好的現代詩人都不鄙薄它們。瓦雷里說,現代詩歌的任務就是要發明一個新的感官。馬拉美的想法也差不多,他認為詩歌有必要充分依賴“抽象的肉感”。奧登的詩歌也注重風格意義上的肉感。新詩歷史上,穆旦等人努力的目標之一也是要為新詩增加“肉感”。所以,肉感本身不是什么壞東西,它其實是指感受力的豐盈與充沛。令我感到滑稽的是,現在的一些詩人把它等同于肉欲,這實際上是降低了他們自己對詩歌的要求。從詩歌的起源上看,你就會明白詩歌實際上是作為一種和世界、神靈溝通的知識而被發明出來的。它最早的場所是原始巫術的儀式。
自上古時代起,它就是我們觀察和理解世界和我們自身的一種知識,一種幾乎神秘的知識。它也是人類所有的知識類型中最開放的、最富于探索精神、最靈敏的知識。它是關于心靈的知識。學院不是詩歌的對立面。而且,我注意到,對于當代詩歌,學院是最認真閱讀和闡釋它的場所。也不妨說,學院是當代詩歌能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讀者之一。
(楚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