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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洋特務”李敦白

2005-04-29 00:00:00楊兆麟
炎黃春秋 2005年6期

有一位美國人,遠涉重洋,來到中國。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新中國時期,熱情地為中國人民服務,他在中國工作和生活了35年。期間,兩次蒙冤入獄,在鐵窗中苦苦煎熬了16年多,只享受了19年的自由。獲釋回到美國之后,由于他在美國和中國都有廣泛的社會關系,而且深刻了解兩國不同的文化背景和風俗習慣,因而致力于發展中美貿易,耄耋之年仍不辭辛苦,萬里之遙,飛來飛去,為中國的改革開放盡心盡力。他坦誠地對朋友說:“回顧過去,當然有不少事情使我感到遺憾和痛苦。不過,我對那些年代并不后悔,即使包括我在監獄里度過的歲月。直到今天,我依然能從那可怕的逆境中汲取內在的力量。再說啦,后悔又有什么用啊!”

這位美國人,取了個中國名字,一度加入中國國籍,并且曾經是中國共產黨黨員。他和一位中國姑娘結為終生伴侶,生兒育女,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他名叫李敦白,夫人名叫王玉琳,他們倆都是我多年的好友。

1947年3月初,我隨中共代表團從南京撤回延安。由于我原來在新華社南京分社工作,因而被接到清涼山上的新華總社當編輯。我時常看到一個“大鼻子”,年齡比我也就大兩三歲,中等個兒,戴一副近視眼鏡,和所有的人一樣,穿一身灰色的棉布軍裝。有人告訴我:他是個美國人,名叫李敦白,是新華總社的英語專家。

不久,國民黨軍隊進犯延安。新華社全體人員撤退。先到瓦窯堡(即子長縣),然后東渡黃河,攀越層巒疊嶂的高山,踏過一望無際的平原,轉移到太行山麓的涉縣。在長途行軍當中,大家邁開雙腿,日夜兼程。我經常和李敦白結伴而行,并肩前進,和他海闊天空,無所不談,成為風雨同舟的戰友。他為人隨和,性格開朗,談吐幽默,愛開玩笑。他不僅中國話說得好,比有些一嘴“廣東官話”的中國人還標準,而且說起《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和魯迅、巴金、老舍等人的作品,一套又一套的,使我非常驚訝和嘆服。我懷著好奇心問他:在哪里學的中國話,怎么到延安來的?他打開“話匣子”,說起了有趣而又不平凡的經歷。

原來,李敦白到中國來有很大的偶然性。他的家鄉是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的查爾斯頓市,英文姓名是Sidney Rittenberg。到中國以后,有一位朋友給他譯成李敦白。前后兩個字是中國的“詩仙”李白,中間一個字的意思是“敦厚”。不僅符合發音,而且完全“中國化”,熟人都叫他“老李”。青年時期,他從一個改良主義者轉變為一個革命者,加入了美國共產黨。1940年,21歲的李敦白應征入伍。根據美國的有關規定,他入伍以后脫離了黨籍。太平洋戰爭爆發以后,軍隊調他去學習日文。他想,將來日本肯定會戰敗,美軍可能長期駐在那里。而中國是美國的盟國,勝利以后,自己可以很快回國,致力于建設美國的新社會。因此,他要求去學習中文,得到同意。他哪里會料到,這“一念之差”,竟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李敦白被調到斯坦福大學去學習中文,老師中包括張學良的女兒張閭瑛和美國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等人。他努力學習中文,講中國話,包括不少成語,領悟了中國語言文字的獨特魅力,看上去像圖畫一般的優美,簡直入了迷。同時,初步了解了中國革命的歷史、紅軍長征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和一些革命領袖的非凡經歷。他渴望到中國去,和中國人民交朋友,深入了解中國的歷史和中國人民的革命斗爭。

1945年夏天,李敦白隨美軍到達中國云南省昆明市,被分配處理美軍和中國民間事務。這使他有很多機會接觸中國社會不同階層的人民,漸漸看出國民黨當局的腐敗和黑暗的統治。為了進一步了解中國的社會狀況和學好中文,他經常在街頭購買中國報紙,這位沒有了黨籍的美共黨員,自然喜歡閱讀中國共產黨主辦的《新華日報》。日子一長,那位報童和他熟悉了,悄悄地對他說:“你想不想去見見編這份報的人?”報童大概事前得到了領導的批準。李敦白喜出望外,就隨報童去見了一位地下黨員。見了幾次以后,地下工作者了解了他的經歷,就慢慢向他講解共產黨的方針、政策和八路軍、新四軍英勇抗戰的事跡。同時,他利用美軍的身份,幾次開著美軍的吉普車,把上了“黑名單”的地下工作者送到郊外,使他們脫離了險境。

1945年11月,正如他的預料,美軍準備復員回國了。可是他改變初衷,想留在中國,渴望能到延安去看一看。他的申請獲得批準,被派到上海的美軍司令部去工作。經昆明地下黨的介紹,他和上海的地下黨“接上了頭”,不久又認識了宋慶齡、何香凝、陶行知等人。宋慶齡介紹他到聯合國救濟總署當“觀察員”,任務是把糧食送往受災地區,包括解放區。他非常高興,從此脫離了美國軍隊。

1946年春,李敦白奉命押運糧食到湖北省境內的中原解放區。救濟總署的官員在行前對李敦白說:“你去了以后,要注意收集共產黨的情報。”他感到疑惑,默然不語。他到達中原解放區的首府宣化店的時候,中共代表周恩來正在和國民黨代表、美軍代表在那里進行“和平調處”。他非常尊敬周恩來,想找機會和周恩來談話,可是周恩來非常忙,在離開宣化店之前對李敦白說:“以后有機會到南京去見面吧。”美國的那位將軍把李敦白當成“自己人”,在廁所里毫不隱諱地警告他,不要在此久留:“政府(指國民黨當局)在這個地區占有優勢,我們讓他們把共產黨軍隊消滅。”一句話,讓他看透了美國政策的本質。當天,他就把美國軍官的話轉告給李先念:“我說的一點兒都不假,而且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商量,只能當機立斷,向你報告。”李先念感到他是真誠的,向他表示感謝,笑了笑說:“好啊,你算什么美國觀察員,把情報泄露給我們。”實際上,李先念率領的部隊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回到上海以后,李敦白辭職回國,不再替美國政府干那些支持蔣介石打內戰的勾當。他去向宋慶齡辭行,宋慶齡建議他回國以前去拜訪周恩來。于是,他從上海到了南京的梅園新村。周恩來向他分析了中國的形勢和解放戰爭的發展前途,建議他到延安去參觀,訪問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以便回到美國以后,正確地宣傳中國的情況。周恩來介紹他到北平,由葉劍英安排他去延安,這完全符合他的愿望。到了北平以后,由于交通方面的問題,葉劍英協助他先到張家口,再轉往延安。他在張家口拜訪了聶榮臻,看到了當地的新氣象。聶榮臻請他協助晉察冀新華廣播電臺開辦英語廣播,他覺得這是義不容辭的,從此和廣播工作結緣。在國民黨軍隊進攻張家口之前,聶榮臻派人護送他前往延安。經過一個半月的行軍,他終于到達了向往已久的革命圣地,擔任新華總社的英語專家,安下心來,打消了回美國的想法。不久,他加入了中國國籍,并且經過中共中央的特殊批準,成為當時唯一的美裔共產黨員。

沒過幾天,斯特朗再次到延安采訪。新華總社社長廖承志委派李敦白擔任翻譯,訪問了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同志。他為斯特朗把一些文件、資料譯成英文,兩個人合作撰寫、著述。

1947年3月,國民黨胡宗南部進攻延安,新華社轉移到太行山麓的涉縣,在該地工作了大約一年。在此期間,李敦白協助陜北新華廣播電臺開辦了英語廣播。1948年5月間,新華社又轉移到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附近的幾個村莊,在中共中央的直接領導下工作。

1949年初,我好幾天沒有見到李敦白,他神秘地消失了。后來聽說,在莫斯科幫助編輯英文報紙《莫斯科新聞》的斯特朗是個“美國間諜”,在世界上布置了一個大范圍的“情報網”,李敦白也受她的領導,負責收集中國的情報。蘇聯當局逮捕了斯特朗,并且通知中共方面,把李敦白也抓了起來。我左思右想,難以置信。在昆明解救地下工作者,在中原解放區向李先念提供情報,又是經過特殊批準的中共黨員,怎么會成為“美國間諜”呢?但是當時正處在戰爭環境,斗爭很復雜,誰也不敢議論,更不能探聽個究竟。何況,當時我們對于斯大林的恐怖統治毫不知情呢。

1949年1月31日,我隨解放軍進入和平解放的北平,在北平新華廣播電臺工作(后改為北京臺和中央臺),屬中央廣播事業管理處領導。斯大林在1953年逝世以后,蘇聯平反了斯特朗的冤案,李敦白自然也被釋放了。1955年“五一節”以后不久,李敦白出現在電臺的辦公室。

有一天晚上,李敦白看在老朋友的“面子”,私下告訴了我那些年的經歷。1949年1月21日,有人通知李敦白,派他“到北平去執行特殊任務”。他天真地想:解放軍已經包圍了北平,可能是去當翻譯,執行有關中美關系的任務。可是,他被帶到另外一個村子,有人指控他“接受美帝國主義的指示,破壞中國的革命”。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仔細回想了到中國以后的全部經歷,包括和斯特朗的關系,再三申辯:“我和美帝國主義沒有任何關系,我不是間諜。我這么熱愛中國人民,為共產主義理想而奮斗,你們為什么把我當成敵人呢?我所說的一切,你們都不信。你們要我承認的,我又沒有干過,那怎么辦呢?這一定是個可怕的錯誤。”他先被關押在北平郊區,以后轉移到北平第二監獄。他苦惱、困惑、焦躁、失望,每天在牢房里來回踱步,度日如年。允許他讀書、看報了,日子才好過一些。他了解外面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抗美援朝戰爭、斯大林逝世、赫魯曉夫上臺等等。他當然沒有聽說過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繼續蒙在鼓里。

1955年4月4日,有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向他宣布:“你是一個好人,你被監禁是錯誤的。”并且再三向他道歉。在休息了一段時間以后,身體和精神狀況有了好轉,他就上班了。他第一次身陷囹圄,在監獄里囚禁了六年三個月零兩天。

李敦白當時的身份和地位很特殊,頗有些“卓爾不群”的樣子。他上班以后不久,就恢復了黨籍,這個“大鼻子”是英語組唯一的黨員。他經常向中央廣播事業局局長梅益、副局長溫濟澤匯報工作(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以后,廣播事業管理處改為局),到總編室去看文件,和在總編室工作的王玉琳經常接觸。有一天,我在走廊里遇到老溫,他看看左右無人,小聲對我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李敦白正在向王玉琳發動猛烈的進攻。”我告訴他:“我也看出來了,這種事瞞不過人們的耳目。而且他的鼻子大,更會引人注意了。”

溫濟澤在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明朗以后,把李敦白叫到辦公室,對他說:“你是不是對王玉琳有意思呀?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正準備派她出國學習技術。你們美國人愛寫情書,我們中國人沒有這個習慣,你可別給她寫情書。”哪知道,李敦白本來沒有這個打算,老溫的“警告”倒提醒了他,當天晚上就寫了一封向王玉琳求婚的信,偷偷放到了她的辦公桌上。第二天上午,王玉琳走進李敦白的辦公室,表情嚴肅地在桌子上放了一張紙,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了。李敦白全身涼了半截,連頭都不敢抬,仔細看那張紙:“李敦白同志,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所提出的那種相互關系,既然你有了這種想法,我們只好停止我們之間的個人關系。”妙在下面還有一句“又啟”:“我昨天答應你,今天下班以后,一同去逛中山公園,我當然要遵守諾言。”李敦白滿肚子疑惑,又喜出望外,不知道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那天下班以后,他們二人去逛公園,李敦白的心咚咚地直跳,還是鼓起勇氣,再次向王玉琳求婚,好像等待“判決”,而“法官”卻宣布他“無罪”,王玉琳竟然同意了。1956年2月,在中國的春節“雙喜臨門”,他們結婚了。這一段美妙的趣聞,是李敦白在婚后向我“坦白”的。我對他們夫婦說:“王玉琳的那張條子,前半段分明是虛晃一槍,后半段又含而不露,堪稱奇文,奇文!”樸實憨厚的王玉琳抿著嘴微笑,默認了。他們把這份“文件”珍藏起來,可惜的是,被無情地毀于美其名曰“文化大革命”的可悲歲月。

他們婚后的生活是美滿幸福的,李敦白勤勤懇懇地工作,王玉琳到第二外國語學院去學習英語。由于李敦白是中共黨員,他在北京的各國專家中起著應有的作用,還參加了《毛澤東選集》的翻譯、定稿工作。

1958年9月,斯特朗來到北京,周恩來為她舉行歡迎宴會。李敦白、王玉琳應邀作陪。周恩來誠懇地說:“傷害了我們的朋友,是我們的錯誤。”

1964年1月,毛澤東宴請在北京的外國朋友,包括斯特朗和李敦白。毛澤東對斯特朗說:“當你在延安的時候,國民黨開始轟炸了。我們擔心你的安全,就讓你走了。如果你留在延安,就不會當做間諜在莫斯科被捕了。”毛澤東又朝李敦白說:“你被牽連到她的案子里,我們犯了一個很壞的錯誤,你是一個好同志。”毛澤東、周恩來向他們當面道歉,承認了錯誤,使他們感到很大安慰。斯特朗在北京住下來以后,采訪、編輯、出版了一份《中國通訊》,報道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成就。毛澤東要求李敦白組織在北京的一些外國朋友,把《中國通訊》譯成各國文字,發行到世界各地。

1965年11月,李敦白、王玉琳和斯特朗、愛潑斯坦、艾德勒、路易·艾黎、萬徒勒里、馬海德等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應毛澤東之邀,乘飛機前往上海,出席在錦江俱樂部舉行的午宴,毛澤東為斯特朗祝酒。當天晚上,周恩來又宴請各國朋友,慶祝斯特朗80華誕。席間,一個合唱團演唱《長征組歌》。突然,周恩來站了起來,厲聲質問那位指揮:“爬雪山的那一節為什么不唱?”指揮低著頭說:“我們不會。”周恩來生氣了:“那是蕭華同志寫的詞,你怎么會不知道?你不能指揮,我來指揮。”他走到合唱團的面前,以嘹亮的男中音領唱,指揮合唱團唱完了這一節。所有在場的外國朋友目睹了這一幕情景,都產生了疑問,合唱團的指揮為什么謊稱不會?一部完整的大合唱怎么能缺了一節?周恩來為什么生那么大的氣?他們無法料到,一場暴風雨即將席卷神州大地,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前奏信號。

1966年5月底,正當“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李敦白和一些外國專家先到河南省蘭考縣,實地學習焦裕祿的先進事跡,然后到了他闊別19年的延安。當天晚上,他們聽到了北京的廣播,《人民日報》報道,北京大學的學生貼出大字報,批判學校領導的“修正主義”,他感到十分震驚。根據他在中國長期從事新聞工作的經驗,《人民日報》的這項報道,大概是遵照毛澤東的指示發表的。他崇敬毛澤東,相信《人民日報》,深思著:“黨內有些領導人正在欺騙我們,應該把他們清除出去。”雖然他弄不清楚,中國人民怎么會面臨著走社會主義道路還是資本主義道路的“激烈的、你死我活的”(劉少奇語)斗爭呢?這不是否定了黨的“八大”關于國內主要矛盾的論斷嗎?但是,他的頭腦開始“發熱”,渴望趕快投入這場“大革命”。

回到北京以后,廣播局的院子里貼滿了大字報。李敦白按捺不住胸中的“激情”,貼出大字報,批判自己的缺點和錯誤,表示要和“造反派”們并肩戰斗。于是,“向李敦白學習”、“李敦白是干部的好榜樣”等大標語出現在院子里,他成了廣播局的風云人物。在一次批判大會上,他登臺發表演說,慷慨激昂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在美國老家的鋼鐵工人和煤礦工人中工作,是美國共產黨黨員。非常了解資本家是怎樣剝削工人的,工人的生活是多么痛苦。中國無論如何也不能走資本主義的道路。”他的這番“現身說法”,得到在場人們的信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當時還沒有被“揪”出來,是在場的聽眾之一,覺得他講得很有道理,也很生動。

1966年10月1日國慶節,李敦白得到一次特殊的榮譽。以前,在北京的外國專家,都是在天安門城樓下面的觀禮臺上觀禮,而這一天,斯特朗、李敦白等六位外國朋友被邀請登上了天安門城樓,李敦白受寵若驚。快到12點的時候,他們六人被邀請分別同毛澤東合影。他滿懷敬意地稱呼毛澤東“主席”,心中有如“高山仰止”。毛澤東用英語說“Ri-tten-berg”。他掏出了“紅寶書”,請毛澤東簽名,毛澤東左手拿著“紅寶書”,右手接過李敦白遞給他的筆,寫下了“毛澤東”三個字。李敦白回到機關以后,人們都擁了過來,說:“老李,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你啦,還和毛主席握手了呢。你洗手了沒有?”他說:“沒有洗。”于是,“大家搶著和我握手。辦公室外面有40多個人排隊,一個一個地和我握手。因為毛澤東已經好像一尊神,人人想沾上一點仙氣。”第二天,《人民日報》和所有的報紙都在第一版上刊登了毛澤東和李敦白的合影。于是,“國際主義戰士李敦白”的大名傳遍了全國。他在走廊上向我描述了前一天的種種細節,口氣中充滿了興奮和自豪。我當時屬于“很不理解,很不得力”的一類人,覺得他的頭腦有些膨脹。

此后,除了廣播局以外,許多學校、機關、廣場的“造反派”集會,都請他去發表演說,人們排著隊請他在“紅寶書”上簽名。但是,他親眼目睹許多老朋友、老領導都被批判、斗爭,甚至受到粗暴、野蠻的虐待,率真、善良的他陷入了迷惑之中。號稱“文化”的“大革命”,為什么如此的殘酷呢?

當時的廣播局分裂成“造反派”和“保守派”,斗爭非常激烈和復雜。李敦白主張通過民主討論,消除分歧,實現大聯合、大團結。但是,雙方總是談不攏,“中央文革”要求他們“整風”。雙方還是各持己見,于是,出現了中間狀態的“整風派”。1967年2月,廣播局成立了一個由“整風派”人員構成的“三人小組”,大家推選有很高聲望的李敦白當“一把手”。他有條件地接受了。實際的領導工作由另一個人負責,公開的場合可以由他出面,他說:“不管怎樣,廣播局不能由一個外國人負責呀。”北京的一些外國朋友也勸他:“你不要太積極,別忘了你的鼻子比中國人的大。”他的腦子多少有些清醒了。

李敦白的這種“風頭正健”充滿豪情壯志的日子,只維持了六個月。1967年8月底,“中央文革”派人到廣播局,宣布解散“三人小組”,建立新的領導機構,并且通知李敦白,“離開廣播局,有特殊任務”。當時,李敦白還抱有幻想,以為會“有什么重要工作”呢。等到9月底,他沒有收到國慶節觀禮的請柬,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久,他又看到英文的《北京周報》重新發表了毛澤東會見外賓和群眾組織代表的照片,斯特朗等人都赫然在目,而他所在的那個位置卻變成了一片黑。他知道,沒有“上面”指示,誰也不會斗膽把有“偉大領袖”在場的照片動這種“外科手術”,自己準定“出問題”了。廣播局實行軍管以后,李敦白和王玉琳的工作證都被收走,并且加以軟禁。后來他才知道,江青說:“廣播局竟被一個美國特務統治了半年。”可是,當初把他扶到臺上加以利用的,也是那個慣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江青。

1968年2月21日那個零下13度的嚴寒夜晚,李敦白再次鋃鐺入獄,被送到關押重要犯人的秦城的監牢中。他想:“我響應無產階級司令部的號召鬧革命,稀里糊涂地干了半年,結果鬧到牢房里來了,真是不可思議啊。”“美國特務的老婆”王玉琳對夫妻感情是忠貞不渝的,她對子女們講述爸爸的經歷,必須堅信爸爸是好人,絕對不是“特務”。在秦城,李敦白多次被審問,有一次問他,和王光美是什么關系?他說:“我在北京的軍調部拜訪葉劍英的時候,她也在場。后來在延安重逢,當時她和劉少奇還沒有結婚呢。有一天,她請我吃回鍋肉。過了幾天,我又請她吃回鍋肉。當時在延安,吃一碗回鍋肉算是豐盛的菜肴了。”那個審問的人說:“你們兩個人來回的這么回鍋,是什么問題?”李敦白心中暗笑:“你這小子大概連回鍋肉也沒吃過。”這分明是千方百計地羅織罪名。和第一次被捕一樣,他每天除了短時間的“放風”以外,在單人牢房里來回踱步,還記著數,以保持體力,毫不懷疑自己一定又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犯人”們可以看《人民日報》,他每天從第一個字讀到最后一個字,以消磨難耐的寂寞時光,而特別關注政治動態。1976年是一個令人十分悲痛的年份,周恩來、朱德、毛澤東先后逝世,又發生了唐山大地震。他發現關于“文革”的消息不見了,江青的名字消失了。忽然從高高的獄墻外面傳來悠揚的音樂,人群在歡呼、歌唱,完全不是“八億人只會唱八個樣板戲”的氣氛和情緒。到了晚上,絢麗的焰火綻放在田野的上空。他有一天忽然聽到一個婦女在院子里大喊大罵,聲音又高又尖,是他熟悉的江青的聲音。他想:“江青進來了,我該出去了。”果不出所料,1977年11月19日,經過9年8個月零1天,李敦白被釋放出獄。公安部為他徹底平反,王玉琳和子女也解除了隔離。李敦白回到宿舍,一家大小既喜又悲,珠淚漣漣。由于被長期單人監禁,李敦白連話都說不連貫了,慢慢地學習、鍛煉,才恢復正常。

1993年,我到美國西雅圖市去看兒子。我原來聽說,李敦白、王玉琳住在波士頓,準備有機會去看望老友。我向一位朋友打聽他們的電話號碼,多年不見了,先問候幾句。那位朋友告訴我,他們夫婦就住在西雅圖市以東的伍丁維爾鎮。我打通了電話,是老李接的,還是那么愛開玩笑:“你怎么神出鬼沒的,跑到美國來了?”

“美國難道只許你來,不許我來嗎?”

“哪里敢啊,非常想和你見面,歡迎到舍下來,令蓬蓽生輝。”

一天晚上,兒子開著車,陪我和老伴杜婉華去他們家。老友們一見面,又是拍肩膀,又是擁抱,互相仔細端詳,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落座以后,李敦白說:“我料定你來美國,一定會找我。”

“那當然啦,老朋友嘛。”

“沒錯兒,可是還有一個原因。”

“你還是我的英語會話老師呢,我以前每次到你們家去,進門就不許說中國話了。”

“對,不過那不是主要的。”

“還有什么?尊夫人王玉琳和杜婉華也是老朋友啊!”“哎呀,想不出來了。”

“你這個人,真成問題,我是美國特務,你是中國特務,能不找我接頭嗎?”

我開懷大笑,說道:“你有所不知啊,我只是特嫌,比特務的資格低一等。”

李敦白說:“我怎么不知道啊?”

“那時候你已經到你應該去的地方了(‘文革’語言,指被捕入獄)。有一天半夜,造反派們來抄家,命令我老老實實站在旁邊。他們把被子、褥子的棉花心都掏出來;把墻上的鏡框摘下來,打碎了玻璃;甚至把柜子里的書都拿出來,一本一本地翻開,扔得滿地都是;還把桌子的抽屜拉開,拿走了所有的筆記本。我又氣憤又可笑:我要真是特務,有什么證件、情報能藏在這些地方嗎?你們這些人真是太愚蠢了。過了幾天,大概是他們查看了所有的筆記本,一無所獲,可是又不甘心,只好給我戴上一頂特嫌的帽子。”

我關切地詢問李敦白在秦城監獄的情況和他們回美國以后的生活。

李敦白談起往事,雖然感慨萬端,可是像講故事一樣,有說有笑,并沒有流露多少悔恨之情。對于人生的苦難,對于塵世的煩惱,他是頑強、樂觀的。

1980年3月17日,李敦白和王玉琳用“補發審查期間的工資”(平反文件的語言),乘飛機回到美國。到了故鄉,借住在他姐姐的家中。王玉琳紡織毛衣出售,還教授中文和中國菜的烹調,李敦白到學校教課,勉強維持生活。不久,三個“千金”和一個兒子也先后到美國,找到了工作,生活有所改善。他們夫婦不想無謂地虛度時光,他們商量好,“要換一種新的方式,做些實際的、對中國有益的事情”。

機會終于來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要到中國去拍電影,找李敦白幫忙當翻譯。他在各地為公司辦成了不少事,例如在南京,公司要拍一個兒童劇團的節目。劇團要價很高,雙方達不成協議。老李對劇團的負責人說,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是美國的三大廣播公司之一,他們的《星期天60分鐘》節目有大量的觀眾。他們一播出,你們不是在美國就出名了嗎?劇團負責人想明白了。結果,一分錢都沒花,就把片子拍成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對他很滿意,回國以后,讓他講述自己的經歷,在《星期天60分鐘》節目中播出。于是,他在美國成為“名人”了。不少美國公司找他們咨詢或者當顧問,開展中美貿易。英特爾電腦公司正準備接待一個中國代表團,可是公司里沒有人會說中國話,老板來訪問他們,王玉琳“出馬”,幫助他們談成了價值20萬美元的電腦生意。幾次的成功以后,他們想:應該自己成立一個公司,我們做誠實的工作,和誠實的人打交道,免得被腐敗分子欺騙。

他們帶我們到另一個房間,幾張桌子上擺著打字機、復印機、傳真機、電話等,書架上和地上放滿了各種文件、資料和紙張,房間不大,也顯得很零亂。老李拿出兩張名片,上面用中英兩種文字印著“李敦白有限公司”。他說:“這里就是我們偉大的公司,不過是有限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是總經理,她是副總經理。”老板娘發話了:“去你的吧,要不是我管財務,只讓你自己干,收入多少,支出多少,準是一筆糊涂賬。”老李摸著妻子的手,“嘿、嘿、嘿”地笑,承認了“二把手”的功勞。我早就知道老李是位社會活動家,可是在理財方面和“馬大哈”差不了多少。

我說:“反正是個夫妻店,誰是一把手,誰是二把手,本來就分不清楚。我贊成你們的人生哲學,我們都是政治運動的幸存者,身體都還不錯。盡力做一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問心無愧就行了。”

為了公司的業務,他們從美國的東部搬到了西部,經常到中國開展業務活動。自從我們在美國見面以后,他們記下了我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每次到了北京,總要約會歡談。

2003年,我們又到美國去,參加兒子的婚禮。這時候,李敦白、王玉琳的大女兒已經在西雅圖遠郊的一個名叫“狐貍島”(Fox Island)的海灣之濱,替他們買了一座別墅,距離她的工作地點只有10分鐘的車程,以便就近照顧父母。

我打通了電話,聽出是老李的聲音,我說:“你這只住在狐貍島上的老狐貍。”

他說:“你會和狐貍說話嗎?歡迎你們到我們的窩里來玩玩。”

我們約定在兒媳婦的休假日,開車前往。當時只有李敦白一個人在家,坐到沙發上互相詢問別后的情況。沒過幾分鐘,王玉琳和大女兒回來了。王玉琳給我們端過幾杯熱茶,就和女兒去做飯了。她們準備的是一頓“中西合璧”的午餐。先吃炸醬面,后吃甜點。飯后,我們一同參觀了他們的“狐貍窩”。他們這個“偉大的公司”真是“鳥槍換炮”了。辦公室很寬敞,各種現代化的設備都有條有理。另外有一間健身房,擺著幾樣健身器材。房間面對著一片不很大的海灣,碧波粼粼。房后是一片花園,他們經常除草、施肥、剪枝,可以修身養性,好像聆聽一首田園牧歌。

2004年春天,李敦白、王玉琳再次來到北京,請我們二老吃飯。在座的還有他的兒子和兒媳,兒子也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老李比我大兩歲,已是83歲高齡,往返長途飛行,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們特地在北京設立了一個辦事處,順便“子承父業”。我深深了解他們老兩口,性格爽朗,對什么問題都能想得開、放得下,因而,我衷心地祝愿他們夫婦,安享晚年、健康長壽。只要力所能及,就繼續為中美兩國人民服務。老李學著京劇武生的口氣和模樣,雙手抱拳,頓挫、有力地說:“得令啊!”

(責任編輯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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