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受賄案公訴實錄

7月28日，在北京市第二中級法院法庭上，馬德因受賄罪被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至此，案件終于告一段落。當檢察官回憶起審查起訴這起案件的情況時，依然歷歷在目……

2004年7月9日，馬德涉嫌受賄一案經北京市人民檢察院指定由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審查起訴。接到這個艱巨的任務，二分院于當日就成立了馬德涉嫌受賄案專案組，上級領導的重視以及此案引起的社會反響都鞭策著檢察官要以高度的責任心、嚴謹的態度對待涉案的每一件證據、每一筆證言、每一次訊問。

提訊——正義與邪惡的較量

案發前，身為黑龍江省綏化市市委書記的馬德在當地可謂一手遮天，在黑龍江省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在1992—2002年間，曾歷任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副市長、綏化地區行署專員、綏化地區地委書記、綏化市市委書記。牽涉此案的其他證人也都曾經是當地官場數得上的人物，有一些甚至就是當地司法工作人員，本身都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所以，調取此案的證據可謂是難上加難。

2004年7月12日，專案組開始第一次對馬德提訊，檢察官們深知，既要做好馬德的思想工作，又要安撫他的心理，消除其對抗情緒。在了解到馬德患有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時，檢察官還囑咐他要照顧好自己，如果因為身體原因，可以暫停提訊，在得知馬德沒有申請辯護律師時，檢察官還耐心向他講申請辯護律師是他的權利，檢察官對此賦有告知義務，是否行使這項權利由你自己深思熟慮后決定。

考慮到馬德案發前的職位與身體狀況，檢察官并沒有采用直接訊問方式，而是以溫和的方式，爭取讓他主動交代問題。

“馬德，我們是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的檢察官，受北京市人民檢察院指派負責審理你的案子，希望你如實交代自己的問題，爭取寬大處理。你也考慮了很長時間，希望你把想說的都告訴我們，不要有顧慮。你都想清楚了嗎？”

“我想清楚了。”

“請你主動交代一下苗勝國與你的經濟往來。”

馬德沉默片刻，說：“1992年，我在擔任牡丹江市副市長期間，負責協調牡丹江制藥廠的工作，制藥廠有段時間周轉不靈，我幫他們向農行貸了款，后來制藥廠又急缺生產原料，我向省糧食局借了3萬余噸玉米，幫助他們解決了問題。苗勝國是制藥廠副廠長，知道我要出國考察，他給我拿來5000美元，要我幫助制藥廠在國外招商引資。”

說到這，馬德臉上的表情突然轉變，皺緊眉頭，急促地說：

“我的確幫助制藥廠做了相關招商引資的工作，這5000美元不能算受賄！”

“作為副市長，幫扶下屬企業，為下屬企業招商引資是你職權范圍和工作范圍以內的事，是你的義務，你利用職務之便收下這筆錢，就是受賄。” 檢察官義正詞嚴地說。檢察官抓住馬德想洗脫罪名的心理順利地得到他的口供。

除了需要運用各種方式方法和犯罪嫌疑人周旋，檢察官也不忘記對他的廉政教育。

李剛是綏化下屬綏棱縣縣委書記。據馬德交代，2000年5月，馬德任市委書記時，李剛為了從綏棱縣縣長升任縣委書記，趁馬德到北京開會之機，李剛將一個寫有“馬芳”名字的30萬活期存折交到馬德妻子手中，4個月后，李剛如愿以償當上了縣委書記。為了感謝馬德的提拔及進一步與馬德拉好關系，李剛又先后向馬德行賄1萬美元及2萬元人民幣。

“馬德，你知不知道，李剛所任職的綏棱縣全縣有1.5萬多名下崗職工需要就業，3500多戶貧困戶亟待解困，有700多名學生面臨失學，64個村的生活用水都得不到保障。你知不知道，你提拔的干部李剛任職期間，便將該縣當年的國內生產總值下調了45%、財政收入下調了29.8%、農民人均純收入下調了25.9%，GDP大幅度縮水，當地的經濟不僅沒有發展，反而大幅度的倒退了。你身為一名受黨教育多年的干部，老黨員，有沒有設身處地的為當地百姓疾苦著想？”當聽到檢察官說出這些話語時，馬德羞愧的低下了頭。

起訴——嚴格的審查過程

在辦案過程中，檢察官審查卷宗時發現，2001年10月，黑龍江省明水縣鑫源亞麻紡織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長王衛豐在得知黑龍江蘭西亞麻紡織工業聯合總公司對外招商選擇合作對象的消息時，曾托人向時任綏化市委書記的馬德提出，希望馬德能出面幫助自己承包蘭西亞麻紡織工業聯合總公司的事，為此，王一次性托人送給馬德20萬元人民幣。雖然馬德答應為王衛豐打招呼，但是因為工作忙，沒時間，一直沒有為其打招呼。這是否屬于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

類似的還有，黑龍江省蘭西縣原縣委書記張國華因與縣長有矛盾，所以想調離蘭西縣到其他縣任職。2000年11月，張國華趁馬德住院之機，到病房送給馬德20萬元人民幣。隨后的一個月，馬德主持召開綏化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調任他到綏化市委任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屬于平級調動。張忠義也通過送給馬德10萬元人民幣平級調動到市政管理局局長。這種沒有謀利的具體行為或與請托人期待的利益有出入的情況是否構成受賄罪？

檢察官根據相關司法解釋分析論證，得出以下結論：在這種情況下，一方有明確的請托事項，另一方有明確的承諾，承諾即為請托人謀取利益的表示，盡管沒有實施具體謀取利益行為，但已經具備了為他人謀取利益的構成條件，至于謀利行為發生在收受財務之前之后、是否實現、是否如請托人所愿并不影響受賄罪的構成。

經過反復閱卷、仔細分析研究、討論案情，在將現有的證物證言形成刑事證據鏈條之后，馬德案的各種細節終于形成一個個完整的事實呈現在檢察官面前。

根據起訴書的指控：馬德于1992年11月至2002年2月期間，利用其所擔任的黑龍江省牡丹江市人民政府副市長、綏化地區行署專員、中共綏化地區地委書記、綏化市市委書記等職務便利，在其負責包扶企業、提拔使用干部等工作中，為他人謀取利益，多次單獨或伙同其妻田雅芝非法收受、索取17人的賄賂款共計人民幣558.6萬元、美元5.5萬元（折合人民幣44.5857萬元），合計人民幣603.1857萬元。案發后，贓款、贓物已全部追繳。

具體罪行如下：

1.被告人馬德于1992年11月至1996年11月，在擔任牡丹江市副市長期間，在牡丹江制藥廠向中國農業銀行牡丹江市分行貸款、向省糧食局借生產原料等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兩次非法收受牡丹江制藥廠負責人苗勝國給予的美元5000元（折合人民幣40518元）、人民幣10萬元。

2.被告人馬德于1998年11月，在擔任綏化地區行署專員期間，在肇東賓館經苗勝國介紹，接受哈爾濱金事達實業集團公司經理肖海鵬的請托，為其在青岡縣開辦養羊場提供幫助，并單獨或伙同田雅芝兩次非法收受肖海鵬給予的人民幣共計90萬元。

3.被告人馬德于1999年初，在擔任綏化地區行署專員期間，接受建筑承包商申佰臣的請托，為其承攬綏化地區廣播電視中心工程提供幫助。為此，馬德伙同田雅芝非法收受申佰臣給予的人民幣200萬元。

4.被告人馬德于1999年9月，在擔任綏化地區行署專員期間，在綏化地區所屬肇東市增撥拖欠養老金數額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肇東市市長吳連方給予的人民幣5萬元。

5．被告人馬德于2001年10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經呂岱介紹，接受明水縣鑫源亞麻紡織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長王衛豐的請托，承諾為該公司在承攬黑龍江蘭西亞麻紡織工業聯合總公司對外招商項目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王衛豐通過呂岱給予的人民幣20萬元。

6．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3月至2002年春節前，在擔任中共綏化地委書記、市委書記期間，接受綏棱縣縣長李剛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單獨或伙同田雅芝三次非法收受李剛給予的人民幣共計32萬元、美元1萬元（折合人民幣81937元）。

7.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3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地委書記期間，接受慶安縣縣委副書記李俊宇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李俊宇給予的人民幣10萬元。

8.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11月至2002年春節前，在擔任中共綏化地委書記、市委書記期間，接受青岡縣縣委副書記蘇吉祿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三次伙同田雅芝非法收受蘇吉祿給予的人民幣共計34萬元。

9.被告人馬德于1998年春節至1999年春節，在擔任綏化地區行署專員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三次非法收受明水縣縣長呂岱給予的人民幣共計6000元。

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8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呂岱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呂岱給予的人民幣共計14萬元。

10.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5、6月份，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蘭西縣縣長周南方的請托，為其能夠繼續留任現職務提供幫助。為此，馬德伙同田雅芝非法收受周南方給予的人民幣10萬元。

11.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11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蘭西縣縣委書記張國華的請托，在其職務安排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張國華給予的人民幣20萬元。

12.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11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海倫市市委副書記王學武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王學武給予的人民幣50萬元。

13.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初至2002年春節，在擔任中共綏化地委書記、市委書記期間，接受肇東市市委副書記高波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及留任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五次單獨或伙同田雅芝非法收受高波給予的人民幣共計29萬元、美元2萬元（折合人民幣161386元）。

14. 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11月至2002年春節，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綏化市財政局副局長田德臣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兩次伙同田雅芝非法收受田德臣給予的人民幣4萬元、美元5000元（折合人民幣40968.5元），并向田德臣索取美元5000元（折合人民幣40349.5元）。

15.被告人馬德于2000年7、8月份，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綏化市市政公用管理處處長張忠義的請托，在其職務安排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張忠義給予的人民幣10萬元。

16.被告人馬德于2001年５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綏化市公安交通警察支隊副支隊長張鐵玉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張鐵玉給予的人民幣20萬元。

17.被告人馬德于2001年5月至7月，在擔任中共綏化市委書記期間，接受綏化市公安交通警察支隊支隊長方曉光的請托，在其職務晉升的事項上提供幫助。為此，馬德非法收受方曉光給予的美元1萬元（折合人民幣80698元）。

庭審——馬德的最后陳述：“我感謝檢察機關公正辦案！”

2005年3月22日，馬德涉嫌受賄案一審開庭審理，為了更有效地揭露犯罪，使被告人受到應有的處罰，維護國家利益和公眾利益， 開庭前，3名公訴人加班加點，反復思考法庭辯論，準備庭審預案，修改公訴詞。正是因為公訴人具體充分的準備，庭審過程中，馬德在回答公訴人訊問時，除了對各別索賄情節有爭議外，對公訴人指控的十七樁罪全部供認不諱。

檢察官在發表公訴詞時說：“我國目前正處于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關鍵時期，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面對強手如林的世界競爭，唯有大力發展經濟才能脫穎而出，振邦興國。然而，在經濟建設的大潮中，少數腐敗分子卻視黨和國家的利益于不顧，視人民群眾的要求于不顧，在經濟建設中大搞權錢交易。為了獲取不義之財，他們喪失黨性，泯滅良知，不擇手段，瘋狂攫取，從國家高級領導干部一步步淪為金錢的奴隸，經濟的蛀蟲。像被告人馬德這樣的一批腐敗分子瀆職弄權、聚斂錢財的行為不僅損害了黨和國家的利益，傷害了人民群眾的感情，更敗壞了黨風政風，造成了極大的社會危害。“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如果任由腐敗分子為所欲為，我們的黨將會喪失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將會毀于一旦，長此以往，國將不國。綜上，我院將被告人馬德交付法庭審判，以他走向犯罪的沉痛教訓再次告誡人們警惕金錢的腐蝕，作到警鐘長鳴。”

話音未落，旁聽席響起陣陣掌聲。馬德在最后陳述時表示：“我感謝檢察機關公正辦案。我出身農民家庭，是黨給我讀書的機會，讓我擔任干部，可是我做了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我愿意接受法庭判決，請給我一個機會。”

（作者單位：北京市人民檢察院二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