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盡自己 照亮別人

2003年8月5日8時36分，長沙湘雅二醫(yī)院14病室，一顆心臟停止了跳動。噩耗傳出，人們怎么也不愿相信，王三一院士永遠走了。就在此前的一段時間里，他還與幾位老專家一道完成了上報給中國工程院和上級有關部門的院士建議《城陵磯汛期水位流量關系研究》一文，中南院三板溪水電站的設計人員還剛剛將遠在沅江上游的現(xiàn)場施工情況刻錄成光盤，讓病榻上的王三一院士一解牽掛之苦。面對安臥在鮮花叢中的良師益友，中南院人更愿相信那是王三一院士難得的休憩，是卸去牽掛的云游……

學習工科 建設祖國

王三一1929年出生在浙江桐廬一個書香門第之家，祖父、外祖父都是當時的撥貢，父親畢業(yè)于浙江醫(yī)專，母親畢業(yè)于杭州女子師范，父母均跟隨孫中山先生參加過北伐，以后在湘黔一帶參加抗日，軍銜升至少將軍醫(yī)。王三一的母親很早就教導王三一要好好學習，長大后利用所學的知識建設國家，讓中國變得強大起來，讓老百姓能逐步過上好日子。王三一的堂哥（解放前為中共地下黨員）也給王三一介紹了許多進步書刊，這些正確的思想引導堅定了他立志學習工科、建設國家，報效祖國的志向。

王三一中學畢業(yè)后考上了唐山工學院土木系（后與清華大學水利系合并），并擔任了學生會學習部長。他要求進步，1951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1952年4月，當美國把戰(zhàn)火燃到鴨綠江邊時，在大學讀二年級的王三一心中十分憤怒，他立即響應黨和祖國“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號召，毅然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空軍。在戰(zhàn)爭前線，他冒著敵機不斷轟炸的危險搶修機場。由于表現(xiàn)勇敢，戰(zhàn)績突出，王三一被部隊授予二等功。

回到祖國，王三一強烈感受到新中國百廢待興，全國人民意氣風發(fā)、斗志昂揚建設新中國的熱情，積極申請轉到能盡快為國家建設做出貢獻、也是當時國家培養(yǎng)最需要的人才的水利系學習。在學校里他學習十分認真刻苦，成績優(yōu)秀，擔任了班學習委員。他不但認真學習本專業(yè)知識，而且還讀了不少的哲學書籍和文學書籍，他的口才和寫的詩在班級里是最棒的，特別是他很強的哲學思辨能力為他后來幾十年的工程設計和事業(yè)有成起到了很大的引導作用。

一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工程師

1953年，風華正茂的王三一離開清華大學，踏上了一條水電勘測設計之路。建國初期，工作、生活條件相當艱苦，設計電站的資料殘缺不全。從江西的上猶江，到湖北的白蓮河，再到貴州的烏江渡，王三一挑著一根扁擔，跋山涉水，收集到一份份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在長達50余年的水電建設生涯里，他主持和參加了烏江渡、龍灘、東江、五強溪、白蓮河等40多座水電站的勘測設計工作，總裝機容量達2000多萬KW，為我國的水電建設事業(yè)，為湖南省的水電建設和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作為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工程設計大師、一位成就顯著的著名水電專家，王三一在水電站設計的理論和實踐中均有較高建樹和創(chuàng)新，尤其在高壩設計、復雜地基處理、總體布置等方面更有所長。在設計觀念上，他提出了水電站設計中的一體化理念，如圍巖與襯砌的一體化理念、壩和地基的一體化理念。在優(yōu)化設計方面，突出體現(xiàn)了多專業(yè)、多學科及新技術的綜合集成，從而使水電站大壩達到總體上的經(jīng)濟和安全。

1958年王三一擔任湖北白蓮河工程設計組長，原來設計的是砂殼粘土心墻壩，他在調(diào)查研究了大量花崗巖風化后的自然休止角后，提出用壩址兩岸花崗巖風化料，并改陡壩坡，就近取材，既節(jié)約了投資，又縮短了工期，建成了當時國內(nèi)用花崗巖風化料作壩殼的、壩坡最陡、最高的土壩。在引水隧洞設計中，王三一一改過去沿用按普氏山壓理論設計的老模式，提出防滲和受力都應將圍巖與襯砌視為一個整體結構的新思路，并按此做襯砌設計，這一設計思想仍然為當今地下工程設計的理念。

1972年，王三一來到貴州的烏江。他和同事們承擔了地質(zhì)條件極為復雜，當時為國內(nèi)第一高壩的貴州烏江渡水電站的勘測設計工作。挑著行李，在崇山峻嶺的千里查勘中，王三一對生活條件十分貧困的貴州山區(qū)農(nóng)民盼水盼電的迫切愿望感同身受。這一切激勵著王三一盡快去摸清烏江渡電站壩址和庫區(qū)的地質(zhì)條件，為山區(qū)人民帶來水，帶來電。作為設計副總工程師，王三一認為目前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掌握和吃透兩岸千奇百怪、縱橫交錯的幾萬平方米空洞巖溶發(fā)育的規(guī)律，以及成千上萬條斷裂切割巖塊的穩(wěn)定特性。為此，他和地質(zhì)人員一道，攀緣70度以上的懸崖陡壁，鉆進勉強能進人的洞子，一塊一塊地敲打、檢查壩基巖塊。正是由于這些扎實的基礎工作，為在我國復雜地質(zhì)條件和巖溶發(fā)育地區(qū)建成第一座165米高的高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巖溶地區(qū)歷來被國內(nèi)外工程地質(zhì)專家視為修筑高壩的“險區(qū)”。崇尚嚴謹、專業(yè)理論功底深厚的王三一，在深入實際掌握了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上，與他的同事們條分縷析，科學論證，勇敢地向“險區(qū)”發(fā)起了挑戰(zhàn)。他們決心憑自身的實力去解決巖溶地區(qū)修建高壩滲水這一大難題，為在我國石灰?guī)r地區(qū)建立高壩鋪平道路。

烏江渡水電工程，其在設計上有兩個突出的特點：一是要在深山峽谷中建高壩，二是巖溶地基的處理。烏江渡電站壩址及水庫區(qū)域內(nèi)可稱“山空水深，洞中有洞”，大壩壩基下布滿了近8萬余立方米的溶洞。形象地說，無數(shù)的溶洞就像一個巨大的漏勺，若不采取工程措施，上面的大壩看上去能蓄住水，可水轉瞬又從下面漏掉了。王三一接手設計工作以后，沒有輕易地、盲目地接受原設計認為河床以下沒有大型溶洞的判斷，而要求做了大量的補充勘探工作，特別是發(fā)現(xiàn)了壩址左岸河床下200米還有高度約9米的大溶洞。因此，怎樣處理好滲漏問題是決定工程能否建成的關鍵所在。王三一認定設計首要的任務就是摸透兩岸千奇百怪、千瘡百孔、縱橫交錯的空洞巖溶發(fā)育規(guī)律，以及成千上萬條斷層的特性。為此，王三一與中南院的地質(zhì)專家一起做了大量非常深入細致、艱苦的工作，而且對這些溶洞為什么在河床下200米還有發(fā)生的機率做了十分深入的分析，最后把烏江渡的巖溶滲漏等地質(zhì)上的問題弄得非常清楚，邊界也定得很準確，在右岸把巖溶的防滲線向上游延伸了好幾百米，在右岸河床下往深度方向延伸了兩百米。所以最終的防滲灌漿取得了顯著的效果，包括在施工灌漿技術上也有了很大的突破。最后，像烏江渡水電站這樣165米高的高壩、一個龐大的大型水庫，它每一晝夜的漏水量只有30—40立方米，這還包括兩岸的一些滲漏。這個成效在國際上是絕無僅有的。到現(xiàn)在為止，國內(nèi)外還沒有第二個高壩能達到如此微小的漏水量。1985年國際大壩會議上，各國水電專家，包括水電權威高度贊揚了這一成就。

當初，這個漏水量的數(shù)字報道出來時，國外好多搞巖溶防滲的專家，甚至問這個小數(shù)點是不是搞錯了2位。說：“假如說3000立方米我還可以相信，30立方米我根本就不相信。”

王三一就是創(chuàng)造了這個奇跡。20多年過去了，水庫滲漏量還是每晝夜30到40立方米。鑒于王三一在水電科技和建設領域里的突破和成就，他1991年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1994年被授予中國工程設計大師稱號，2001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

“我從不喜歡看二手資料”

王三一之所以能在水電勘測設計領域里取得突出的成就，很重要的方面，一是在于他能跨專業(yè)學習，在熟悉和掌握各個專業(yè)的基礎上，將各個專業(yè)的理論關鍵點結合起來，并指導和運用到設計當中。二是在于他特別強調(diào)設計工作一定要掌握和吃透第一手資料。他從不輕信未經(jīng)過自己實地調(diào)查驗證的資料和情況匯報。在烏江渡水電站工地進行設計工作時，作為水工結構專家，為了親自摸清地質(zhì)和溶洞情況，掌握第一手資料，他花了不少時間和心血在各個水電工地，爬高山探險洞，小到幾立方米的暗河洞都爬進去看過。他說：“不管這些洞穴多深、多窄、多險，都必須進去看清楚。”他常常和地質(zhì)人員一道，攀緣70度以上的懸崖陡壁查勘。基礎開挖時每放一炮王三一必定去工地親自查看。有一次，他起得很早，跟妻子說是有事去找譚總（指時任水電八局總工、現(xiàn)中國工程院院士譚靖夷），而實際上是工地早上放炮，他想去查看。他跑步去了工地，了解了情況之后，又跑步回家吃早餐。晚上工地放炮，他又跑了過去，而且是經(jīng)常如此。湖南省東江水電站設計的是薄拱壩，其壩型對“壩肩”的基礎要求更加嚴格，他要求設計人員去工地工作，一定要用地質(zhì)錘一塊一塊地把開挖后的石頭給敲遍，他也親自去做。他一個人經(jīng)常跑到東江兩岸山頭查看地形地質(zhì)情況。他常說，“只有了解了情況，在構思建筑物時才有基礎。”因此，無論是烏江渡電站工地還是東江電站工地，甚至可以這么說，直到王三一院士病重以前，中南院所承擔的大工程沒有一個他沒去過，有的是反復多次去看。對工程關鍵問題如東江水電站壩前斷裂、向家壩水電站的馬步坎可能滑坡體、龍灘左岸蠕變體、龍灘碾壓混凝土壩的層間抗剪等凡牽連到工程安全的重大問題，他都是親自主持、研究。向家壩水電站馬步坎500M高邊坡，上去下來要一天，他去過很多次，經(jīng)過實地查勘，最終與其他專家共同論證，得出該滑坡體總體是穩(wěn)定的、對庫區(qū)沒有影響的結論。這一結論使向家壩工程的選壩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當初，白蓮河水電站的粘土心墻壩設計采用最高最陡的風化料作壩殼，也是因為王三一親自調(diào)查了上百處花崗巖風化后的自然休止角后才做出的。對于出院各階段的設計報告，王三一都親自看過，同樣一絲不茍。各專業(yè)報告中引用的數(shù)據(jù)、提法多不統(tǒng)一，他一個個地查，找當事人詢問，查算稿，做文字修改。即使參加其它工程審查，所發(fā)的資料，王三一也全都仔細看過，有什么想法和建議常常思考到深夜，早晨又爬起來寫提綱。他說過：“我講的問題都是我想過的。”匯報他從不用講稿，別人說他記憶好，其實那是他每次都做了認真充分的準備的結果。

一個謙遜的大師

不論是擔任中南院總工程師時，還是成為中國工程設計大師和中國工程院院士后，王三一始終表現(xiàn)出謙虛謹慎的學者風采和大師風范。王三一在中南院慶賀他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的大會上作了發(fā)言，他在發(fā)言中講的第一句就是“我很害怕在大會上講話，特別是今天這個大會，坐在主席臺上很不自然，我當選院士，說句心里話，一句一生藏在心里的話，一個工程，哪是一個、兩個人完成的？是許多人有時是幾代人的智慧結晶。如果說我有成績，是中南院的一大批好領導、一大批優(yōu)秀科技人員鞠躬盡瘁，發(fā)揚團隊精神取得的。”說到這里，他指著身邊的中南院原副總工安申義說：“他是我的良師益友，他今天身體不適還來了這里，我勸他趕快離開會場，回到醫(yī)院去。快點走，你不走的話我的話就講不下去了。”在接下來的發(fā)言中，他講的幾乎都是別人的貢獻和事跡，很少講自己做什么。與會的人聽了他質(zhì)樸無華、感人肺腑的發(fā)言，深刻領會和感受到了他的謙虛、誠懇、直率、友善。

在工程技術討論中，王三一從不以勢壓人，而是善于聽取不同學術觀點、意見，采納不同設計主張，尤其是在重大工程技術討論中更是如此。譬如在龍灘工程技術討論中，他對與自己觀點和技術路線不同者提出的報告，不但不輕易否定，而且還認認真真、非常細致地看完設計報告，吸取他人的正確意見，反復闡明自己的意見，在共同探討交流的基礎上達成一致。而對于科學真理，王三一則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反對意見，他都能頂住，始終不渝堅持正確意見。

王三一非常關心年輕知識分子的培養(yǎng)教育。他在身患重病以前就非常重視。在一次院團代會上，他說：“年輕人需要什么？需要希望。時代背景不一樣，我的父輩處于滿清王朝，康、梁帶來維新希望，孫中山帶來革命希望。我年青時處于國民黨統(tǒng)治下，共產(chǎn)黨帶來希望。中國的發(fā)展走了很多彎路，現(xiàn)在是光輝燦爛的時代，人類歷史上，無論科技、經(jīng)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高速發(fā)展，如此充滿魅力。”他經(jīng)常對年輕的知識分子講：“你們處在這樣好的建設時代，比我剛來中南院時所做工程的規(guī)模和條件不知好多少倍，在這么好的時代，你們可以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大展宏圖。你們要珍惜光陰，努力學習，勤下工地，多干實事，刻苦鉆研，多動腦筋，在實踐中多磨練。”現(xiàn)任的許許多多設計總工程師，以及不少院長、處長可以說當年都受過王三一的親自指導和悉心培養(yǎng)與傳授。從設計假定到計算方法，從設計思路到具體措施，他都毫無保留地把經(jīng)驗傳給初出道的年輕設計人員。他帶著年輕人上工地查勘，不少水電站地下隧洞和廊道錯綜復雜，就像一個地下迷宮，可王三一腦中就像有一張布置圖。哪里有洞，哪里有叉口，這條洞高程是多少，那條廊道有多長、通哪里，清清楚楚，他把自己這些“看家秘籍”毫無保留地講給年輕知識分子聽。隧洞和廊道里一般都空氣混濁、燈光昏暗、道路泥濘，他帶著年輕人從這條洞走到那條洞，一邊仔細地查看，一邊不時地告訴年輕的設計人員應該注意什么。他說作為一個水工設計人員，一定要清楚水工建筑物所依賴的基礎的地質(zhì)情況，不但要聽地質(zhì)專業(yè)的人說，還要親自看。

2003年7月16日上午，這時距他逝世只有半個月，中南院龍灘處的年輕代表看望病中的王三一。當王三一看著他們帶去的龍灘水電站左、右岸邊坡開挖及壩址施工全景照片時，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不忘提醒年輕的設計人員：龍灘工程一定要注意處理好兩個重要問題。一是龍灘工程碾壓混凝土的研究。龍灘工程碾壓混凝土重力壩是世界上最高的混凝土碾壓壩，有許多關鍵技術需要攻克難關，特別是碾壓混凝土的配合比和溫度控制、碾壓質(zhì)量的控制、碾壓混凝土的澆筑時機和層面控制都是關系到大壩能否順利建成的關鍵，他要求年輕設計人員精心研究。二是龍灘左岸進水口，進水口后坡是反傾向邊坡，涉及到軟弱巖層，其開挖支護設計要慎之又慎，還有邊坡及蠕變體的變形觀測要加強。身在病榻上的王三一這時依然這樣關注和指導著龍灘工程，教導著年輕人，讓院里的年輕同志肅然起敬。

蠟炬成灰淚始干

上個世紀50年代末，王三一就在給他妻子的信中寫過，“我喜歡重擔壓身”，“我喜歡有做不完的工作”。在以后給妻子的回信中也寫過，“只有家庭的樂趣，沒有工作的樂趣是不完美的”。1991年至1992年，烏江渡水電站發(fā)電10周年 ，要進行安全鑒定檢查，目的是要把工程所有的問題都搞清楚，做出一個明確、可靠的結論。在定檢、現(xiàn)場檢查快結束的前兩天，大家提出來要到壩址下游7公里地方看一看泉水，看看泉水在蓄水10年后到底有什么變化。當天地質(zhì)專業(yè)有5個同志專門去看了，而王三一那天有點感冒，譚靖夷院士勸他不要去：“7公里平常走一走問題不大，今天病了，就不一定要去了，有地質(zhì)人員去，你應該放心了。”但譚靖夷院士怎么也說服不了他，王三一非要去不可。結果7公里走到一半左右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很疲勞，走不動了。沒辦法就在河口灘上躺了一會，休息一會又走。他非要親自看一下心里才踏實，親眼看一下做出的判斷才讓自己放心。這次出差回來后，他得了重感冒。這樣還不算，回到長沙沒幾天，中南院要組織專家井岡沖水電工程回訪，院里本想請他去了解相關情況，知道他已經(jīng)感冒了，就沒有安排他去了，也不同意他去。但王三一堅持非去不可。結果，由于工作太辛苦，最后導致胃大出血。王三一就是這樣，一工作起來，就忘掉了一切。他說過：“我對工程充滿感情，工程是我一輩子的事業(yè)、命運，而個人的奉獻與這些是連在一起的。為了工程，我愿意獻出青春獻一生，獻了一生獻兒孫。”

王三一去世前幾天，他還與中南院的年輕同志談工作。也有不少人找他談工作，在身患重病之后，他倍感光陰可貴，所關心的除了工程技術以外，還關心著院里的人才培養(yǎng)，以及庫區(qū)的老百姓。他圍繞如何提高廣西龍灘水電站的發(fā)電效益，解決好廣東、廣西兩地主要城市的防洪問題，以及切實合理解決好庫區(qū)老百姓搬遷后生活水平得到改善和提高的事宜，公平解決好電站的效益分配等棘手難題，與有關專家一道，數(shù)次向有關省（區(qū)）、國務院及有關部（委）痛切陳詞，寫建議，提方案，八方呼吁。由于王三一和其他專家的不懈努力，龍灘水電站400米蓄水位的方案得到了各方的大力支持。

特別讓人們感動和欽佩的是，在醫(yī)院給他發(fā)出病危通知書前后短短的日子里，他還一直關心湖南——他第二故鄉(xiāng)的人民，關心洞庭湖的防洪和治理，關心著城陵磯附近約1000萬人的防洪安危。鑒于幾十年來城陵磯的泄洪能力不斷降低，原防洪控制水位遠不符合現(xiàn)狀，1996年以來7年內(nèi)出現(xiàn)了4次超標準防洪水位，給洞庭湖區(qū)人民造成嚴重災害和洪水威脅。對此事十分揪心的王三一1998年就開始請院內(nèi)專家研究，2001年他和省內(nèi)有關專家共同提出建議，2002年他親自擔任《城陵磯汛期水位流量關系研究》項目負責人。2003年春天，也就是他去世前的幾個月，其肝癌復發(fā)擴散并住進醫(yī)院。6月份提出研究初稿時他已臥床不起，審閱初稿后，他認為情況已基本弄清，于是兩次提出向中國工程院寫建議。有關專家將《急需對長江城陵磯汛期水位流量關系和防洪水位進一步研究》的建議初稿給他后，他讓人扶靠在病榻上，一邊打吊針，一邊忍著疼痛對建議進行了3次修改。6月24日建議寄出后，他忽然想到某處表述還需做些修改，馬上又打電話給中國工程院告知情況。6月26日王三一根據(jù)中國工程院《院士辦文》的要求，再次在病床上對建議做了修改。中國工程院領導對王三一院士這種憂國憂民、無私奉獻的精神和高尚品德深表敬意，稱贊他是知識分子學習的楷模。湖南省的領導同志們對他情系江河、真誠關心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努力和執(zhí)著非常敬佩，感謝王三一關心湖南人民、支持湖南工作的火熱心腸和實際行動。

病魔摧殘著王三一的身體，卻摧不倒他的精神。領導、同事來看他，他拉著他們的手總有談不完的工作。后來講話困難了，還抓著妻子的手說：“要是我身體好一點，還可以多做一點事。”凡是給他寄來的資料文件，他都要妻子保管好，說等他好一點的時候再看。

病床上的王三一臨終前還用顫抖的手給中南院領導寫下了自己最后的囑托，包括院里的發(fā)展問題、工程技術問題、年輕骨干培養(yǎng)問題等等。他拉著院領導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龍灘、向家壩、三板溪、虎跳峽等工程要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壩，設計質(zhì)量和技術問題很要緊，要高度重視這些巨、大型水電站的安全問題。至于自己的后事，他囑咐家人和領導，一切從簡辦理。他的舉動感動了院領導和所有的知情人。全院職工知道這些事后無不感嘆：“王三一就像一支蠟燭，是用自己的生命之火照亮著別人、在燃盡自己中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