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已進入注意力經濟時代。就拿電視來說,目前我國約有3000個頻道,觀眾平均每天看電視的時間是180分鐘,其中更換l00次頻道,這就意味著觀眾注意力高度分散。電視媒體競爭,新聞無疑是主戰場。那么,電視新聞大戰,以何取勝?有什么東西能把觀眾的注意力吸引到電視新聞上呢?當然有許多東西有許多辦法,但有一種稀缺的新聞資源很值得我們去開發利用,那就是重大新聞事件中的“不可預知性”。讓我們先看看下面這個例子。
一、以懸念建立“新聞引力場”
去年9月發生的俄羅斯別斯蘭人質事件,鳳凰衛視對整個事件發生過程進行了現場直播。盡管前方記者拍攝的圖像并不太理想,但仍然引起觀眾極大的關注,人們不斷地猜測:俄羅斯特種部隊到底能否順利解救人質?在營救過程中到底有多少平民被害?是幾百人還是一千幾百人?因為直接關系人的生命安全,而且大多數是兒童、學生,所以,一方面是猜測,一方面觀眾會更關注事態的發展,關心人質的安全。這充分說明了觀眾對信息的選擇取向。“猜測是直播過程中的賣點”,鳳凰衛視中文臺副臺長劉春如是說。而猜測源自新聞事件發生、發展過程的不可預知性,建立在重大新聞價值上的這種不可預知性大大地提高了觀眾的關注度。他們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現場直播,鎖定在鳳凰衛視的新聞節目上,電視頻道形成了一個吸引觀眾、聚集人氣的“新聞引力場”。
我國電視新聞報道的改革,就是變“過去完成時”為“現在進行時”。而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報道方式就是跟蹤報道。跟蹤報道,即連續報道,現場直播實質上也是一種不間斷的現場感更強的連續報道。但遺憾的是在我國電視新聞里此類報道太少了。
我們的電視新聞何以缺少懸念式的跟蹤報道呢?最主要的是落后的新聞觀念作祟,我國新聞長期以來強調宣傳功能,以宣傳代替新聞,強化主題性新聞,弱化事件性新聞,強調傳者的主觀意圖,忽略受眾的收看需求。能否把這兩者統一起來呢?香港《文匯報》社長張云楓認為:“內地的新聞強調社會效果,強調集體對國家利益的充分考慮,香港比較強調資訊的豐富,滿足讀者的需求。這些有所側重,有所不同,也有共同之處,就是都以事實為依據,都強調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這是個新課題,我希望將來把兩種制度的長處都吸收過來,那就最理想。”① 連續報道和現場直播中的“不可預知性”正是豐富資訊的最有效手段,也是構建“新聞引力場”的有效方法。
二、不確定的事也可以報道嗎?
新聞事件發展的“不可預知性”同時也表現在新聞事實的“不確定性”上,這種“不確定”也就是未經證實的新聞信息。未經證實的信息也能夠成為新聞嗎?未經證實的信息當然不能成為完整的合格的新聞報道,但它可以成為新聞報道中的一部分。如《焦點訪談》的輿論監督不也是用鏡頭去追尋一個個未知和疑問嗎?不也是通過逐一采訪查證,最后揭開整個事實真相嗎?猜測、分析與查證構成了現場直播的全過程,而且過程比結果更有看頭。
當然,對不可預知新聞事件的報道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對于重大新聞的發生,過去我們是像司機開車“一等二慢三回頭”,等所有的情況都清楚了再去報道。如美國導彈襲擊我駐前南大使館,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媒體皆報道是誤炸,而遲遲聽不到我國媒體的聲音,讓我們在新聞大戰中處于被動的地位,第一話語權就在等待與核實中失去了。其實,我們完全可以邊報邊核,知道多少報多少,搶先報道就能搶得先機。加大對不可預知事件報道的力度,不但能夠贏得新聞大戰的主動權,還可以提高新聞輿論監督的透明度,加大新聞媒體國際競爭的開放度。
誠然,我們的電視新聞報道也是要考慮宣傳效果的,是不是所有不可預知的事件都值得報道呢?有些新聞事件的報道也許會產生負面作用,恐怕就要權衡利弊了。一個新聞事件值不值得報道,首先要看它有沒有新聞價值。李良榮教授認為:“新聞價值就是事實本身包含的引起社會各種人共同興趣的素質。”②不可預知的重大新聞事件無疑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和受眾的極大興趣,難道我們的新聞記者不該全力以赴去追蹤報道嗎?
三、“不可預知”也能策劃嗎?
不可預知事件的報道也是可以策劃的。不少的不可預知的新聞事件大多屬于突發事件、危機事件,現場采訪有相當大的難度,組織報道要精心策劃,報道時機要當機立斷。1998年2月,在伊拉克武器核查波譎云詭、一場新的海灣戰爭一觸即發的緊急情勢下,中央電視臺果斷地派出一個八人組成的赴伊拉克特別報道小組。2月13日,在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節目中突然出現這樣的一個場景:水均益手持帶有CCTV臺標的話筒在巴格達進行現場直播。中國觀眾為之精神一振。在隨后的十幾天里,到底是打?還是不打?人們守候在電視機前追看著前方記者發回來的報道。可惜這樣充滿懸念的報道太少了,特別是國內新聞。雖然我們不能預知新聞事件將如何發展,但我們可以預測新聞事件發展的可能走向,從而為新聞報道策劃進行定位。比如湛江電視臺的連續報道《救助貧病兒童王振龍》,記者在策劃時分析:雖然我們不知道社會各界有多少人捐多少錢,但我們預感到一定會有人資助;雖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一定會救活這位患先天性心臟病的貧窮人家孩子,但我們知道這類手術風險較少成功率較高。結果與我們的預見性定位是吻合的,社會各界捐助了足夠的款項,醫院成功地進行了手術,孩子健康地成長……觀眾感受了這一曲愛心交響樂的美好樂章,真善美在猜測中得到了潛移默化的升華。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跟蹤報道都會有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的。但有時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或許更能喚起觀眾的思考和關注,這就為下一個報道設置了新的懸念。這就涉及另一個問題,策劃總趕不上變化,除了預見性還要有靈活性。
四、從稀缺信息資源中發掘“賣點”
蔡雯教授在她的《新聞報道策劃與新聞資源開發》一書中,把新聞信息資源定義為:“新聞媒體所擁有的新聞信息渠道及其產品,包括新聞提供者、新聞合作者、新聞線索、新聞稿件、新聞資料等。”③筆者認為這個劃分不太合適,新聞提供者和新聞合作者應該屬于新聞人力資源,新聞稿件和新聞資料則屬于新聞信息資源加工出來的新聞產品或半成品。筆者認為新聞信息資源應該是可供新聞報道的信息資源,即新聞事實和新聞事件。由此,我把新聞信息資源分為三類:第一類是顯性新聞信息資源,大多數動態報道屬于此類;第二類是隱性新聞信息資源,需要我們去發掘,這就是深度報道的取材范疇;第三類是稀缺的新聞信息資源,充滿懸念的突發性新聞事件便屬此類。大千世界充滿著種種未知,但有新聞價值的只是一部分,有重大新聞價值且適合電視報道的新聞信息就是稀缺新聞信息資源了。那什么是既有新聞價值又適合電視報道呢?那就是“不可預知”的重大新聞事件。第三類與前兩類有重疊交叉,有時它是顯而易見的,就看你想不想報道,敢不敢報道;有時它需要你去發掘,沒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就會視而不見。長期以來,我們的電視新聞報道主要依賴前兩種新聞信息資源,甚至更多的是顯性新聞信息資源。
電視新聞改革的方向就是新聞節目的動態化、實時化,新聞直播的常態化,而“不可預知”正是電視新聞報道的有力支撐點,由它構成的連續報道和現場直播必將成為最重要的電視新聞節目形態。
注釋:
①李揚、胡偉平:《話說香港》,長春出版社五洲傳播出版社,498頁。
②李良榮:《新聞學導論》,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70頁。
③蔡雯:《新聞報道策劃與新聞資源開發》,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7頁。
(作者系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高級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