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 斷

靜靜的中午，陽光暖暖地照，貓一樣蜷在桌邊，想起一些片斷。

上世紀末，和幾位不太熟悉的友人一同乘車，聊過幾句后到鋪位休息，剛一挨床便覺出涼意，不由自語:“好涼啊!”對面是一位僅一面之緣的男士，他將自己的外衣遞過來，“鋪上吧。”我用手摸一下，很軟，便不忍，“不行，會出褶的。”他溫和地堅持，“沒事。”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件衣服，火車上的那一夜睡得很香。如果可能，真的想告訴那位老兄，他花半個月工資買到的上衣，溫暖了我兩個世紀。

第一場大雪，早晨6點老媽就來電話，“把那件八兩棉花的棉褲穿上。”沒幾分鐘，爹又來電話，“別聽你媽的，再捂壞嘍，凍著比熱著強。”想到那個寒冷的日子，年邁的父母守在電話機邊，殷殷叮嚀，頓覺暖意縈懷。

同事送來一張卡，她知我每月電話費比飯錢多，聽說出了這種可以一分鐘一毛錢的電話卡就立即買來。對于卡，一向是記住號就扔掉，這張面值50元的，卻一直小心收在包里。這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年代，沒有利益關系的友情很難長久，隨著境遇變遷，朋友均如過客。這個同事，卻十年如一日地照顧呵護我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想想我們老了，可以一起逛逛街，說說年青時的糗事，不由微笑。

多年一直崇拜一個人，覺得他好到不能說，于是藏在心里，偶爾仰視。突然有一天，為人父母的我們遇到，他笑笑地說，喜歡我好多年。原來他不是周潤發，原來他并非遙不可及，原來我們一直平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鋪天蓋地而來。我想我老了，聽一年周杰倫，也只聽懂一句“快來使用雙截棍吧”。

可是，我不畏懼一天天老去，我喜歡生命中那些小小的片斷，就好像現在，有一天我也會想起來:靜靜的中午，陽光暖暖地照，貓一樣蜷在桌邊，聽樸樹一遍遍唱：這是一個多美麗又遺憾的世界，我們就這樣抱著笑著還流著淚……

選自《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