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美”之美

女人上了年紀(jì)，就愛為人做媒，這似乎是通性。母親也不例外。一個賣油的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一個寡居多年的老太，在她的撮合下，也來家見面了。

事前我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我會反對母親這么做。在我看來，那是無所事事的表現(xiàn)，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那天剛好是周末，我去母親家送女兒，看見客廳沙發(fā)上拘謹(jǐn)?shù)刈鴥晌灰轮啒愕睦先耍鑾咨蠑[放著果盤、糖塊，心里就明白了。雖然很有些不快，但我還是禮節(jié)性地沖他們笑一笑，就進(jìn)了一邊的臥室。

而小孩子是不知什么的，蹦著跳著就湊了過去，吵著要糖吃。不一會兒，就聽見母親逗女兒的聲音：“知道這個爺爺是來干什么的嗎?”

“知道。”女兒響亮地回答。我一愣，豎起耳朵想聽她怎么說——“是來跟這位奶奶相親相愛的!”

天哪!她怎么冒出這么一句話?跟誰學(xué)的?我真大大地驚奇了。

客廳里爆起一串笑聲。母親似乎不甘心，又問：“那你覺得爺爺奶奶能成嗎?”

“能。”

“怎么說?”

“不知道，”女兒邊說邊蹦跳著推開門到了我的跟前，“反正我覺得他們兩個挺好的。”

門重又被帶上，外面的笑聲依然那樣的清晰、爽朗。

我沒笑，只是把女兒輕輕地?cái)堖^來，看著她，她的兩只眼睛那樣的純凈、清澈，像兩汪小小的碧泉似的，一時竟讓我有些許的震顫和羞愧起來。

曾幾何時，我們?nèi)巳硕加羞^這樣一雙眼睛，可是隨著歲月的遞增，它漸漸地被世俗所鈍化，融入了一些卑狹和丑陋的東西。因?yàn)槭浪缀捅蔼M，許多原本應(yīng)該美麗的東西變得不再美麗。其實(shí)，成人之美本身，就是一種最美。

是不是這樣?這又該怪誰呢?

我抱起女兒走出去，想留一片靜美的空間給他們。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我看見了兩個老人臉上慈祥的微笑和眼里閃動的淚花。

選自《黃河黃土黃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