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辟邪

六朝勝地、十代古都之文化歷史名城南京，有南朝陵墓石刻19處，這些石刻有麒麟、天祿、辟邪、石柱、石碑等，完美地解決了形體結構的多面觀問題。一位研究歷史的朋友告訴我，南京江寧區上坊街道的石馬沖田野上，就有一對歷經千年保存尚好的南朝陵墓石刻辟邪，為南朝陳的創建者陳霸先陵墓的神物。春日，風暖。我驅車來到了上坊，街道負責宣傳的老張，從書架取出《江寧文物》一書，翻開道：\"梁武帝陳霸先的確葬在上坊，古遺址的墓道上確實存有一對辟邪， 一只長2.5米、高2.57米，另一只長2.75、高2.28米。\"

百聞一見。上坊辟邪立在石馬沖鄉野農田中。天空蔚藍，一脈青山，逶迤遠去，在紫云英的襯托下，空氣里彌漫著陽光和油菜花粉交融的氣息。時光彷佛停滯。今朝的鄉間， 春好花盛，恍若仍舊六朝古時，只是那刻下神物的匠人已去。那兩只石刻辟邪在金黃花團的圍簇中，南北相向挺立。它們歷經1440多年風雨，身軀呈現出的線條依然明快、流暢。它們四足交錯著地，昂首張口，目光犀利，注視前方，頭有鬣毛，長舌下垂，下頦須髯拂胸，胸膛挺凸，腹側飾雙翼，長尾曳地旋轉成半圓形，有雄駿靈動、矯捷兇猛、似騰欲飛之勢。與這辟邪對視，雖其體表已經風蝕，雕飾花紋多已磨滅不清，但可感知它剽悍氣勢。

辟邪石紋上的創傷，如一個王朝的傷口一樣綻開。即便消亡，短暫的生命絢爛依舊。陳霸先討滅侯景后，屢建奇功，完全掌握了梁朝大權。太平二年他廢梁敬帝自立，國號陳。其匆匆稱帝，未肅清各地割據勢力，便于稱帝的第三年6月去世，葬于上坊石馬沖，曰萬安陵。鐘山煙紫，秦淮波綠，人事代謝，時事猶如雪泥鴻爪。據《北史·孝行傳》記載，陳亡后，陳霸先政敵王僧辯之子王頒，糾集舊部，夜掘陳武帝陵，剖棺焚尸。清代著名學者陳文述詠《陳武帝萬安陵》一詩道\"無復萬安陵寢在，空余石馬勢騰驍\"，即言一代梟雄陳霸先在復雜的政治斗爭中登上帝座，但死后卻難免遭到仇敵之子毀陵焚尸，只空余\"石馬\"（即辟邪）作為見證了。

古時人們受原始鬼靈觀念的影響，把生活中遇到的災害、疾病、傷害、死亡等看作是鬼靈作祟，要用一些俗信有法的物件來鎮鬼驅邪，由此形成具有辟邪免災意義的辟邪石獸。南京辟邪是南京的一種祛邪文化，生活在秦淮河畔，耳濡目染六朝文化，對辟邪的情結只在心頭，思緒成絲，詩意襲之，留下《邂逅避邪》一首：

春天，在田野與神明邂逅

那些石頭在刀鑿上翻身

立起體魄強健的身骨

俏皮的舌頭一吐

嚼咽千年的閃電

點燃梵香，裊娜升一股股炊煙

神呀，拂著清風貼近我的腳板

不意間，我走了千年

徜徉古都六朝的風風雨雨

轉瞬間已是白云飄逸的藍天

神的呼吸，起伏我的肺葉

喘息一縷縷滾滾紅塵

穿過日夜的骨縫，咔嚓一聲

堵在拂曉黑與白的當口

冉冉抽芽四月的紫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