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婚姻跟家人的政治與經濟利益有關,跟家族的生殖繁榮有關,甚至跟國家的國防安全有關,惟獨與兩個當事人無關
德國的黑格爾說:“中國的歷史從本質上看是沒有歷史的,它只是君主覆滅的一再重復而已。任何進步都不可能從中產生。”法國的阿蘭·佩雷菲特說:“要批駁黑格爾關于中國處于停滯不變狀態的觀點很容易……然而,黑格爾是對的。”就連馬克思在得知太平天國的故事后,也隔著千山萬水說:“顯然,太平軍就是中國人的幻想所描繪的那個魔鬼的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國才能有這類魔鬼。這類魔鬼是停滯的社會生活的產物。”
文化乃制度之母,中國古代那種超穩定的封建制度系統之所以能堅持兩千多年,以及這種系統之下社會生活各個層面的消極因素在清帝制被推翻后的繼續存留,使得我們不得不對自己的傳統文化進行反省、重估與清點。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哪些因素,會妨礙我們走向現代化?
中國歷史的悠久,文化的豐富,注定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彈性與無所不在的影響力。傳統文化的這種彈性與隱蔽性可概括為“文化的陷阱”。這種陷阱,從政治制度層面來講,會使張勛復辟,會使袁世凱稱帝,更會使不穿龍袍的皇帝君臨中國!這種陷阱,從社會生活層面來講,會使女人繼續堅持身體上的或者精神上的裹腳,會使臣民意識、奴性意識繼續存留,會使諸多政策與教育“目中無人”。
我們需要提醒:
面對中國傳統文化,我們必需有一只警惕的眼,懷疑的眼。如果不能像周樹人那樣,從仁義道德的經書里看出“吃人”二字,那么至少要向北島那樣對著天空叫喊:我不相信——天空是藍的!
人是文化的載體,是文化的靈魂,文化的積淀。國民性格,就是傳統文化的立體再現。復雜及早熟的文化,讓中國人不可理解。一家一戶的農業個體生產方式,讓中國人先天缺少合作精神、公德意識及利他主義。保守、重天命輕人力也是中國的“農業副產品”。只知天下與朝廷的宇宙觀又讓中國人先天缺少國家意識,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本意僅是保仁義文化而非朝廷與國家,朝廷與國家,在文人眼里,與他們無關,與草食者無關。
奴性文化造就的永遠是奴隸而不是公民。希望奴隸愛國,就像商紂王希望奴隸替他打仗一樣。中國歷史上的漢奸現象,似乎可以把根挖到此處。龔自珍的兒子龔孝拱領著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你別指望這小子有任何良心上的羞愧。他說了,想讓清朝那個皇帝哭鼻子。
只有臣民,沒有公民的社會是很可怕的。如何判斷臣民與公民?盧梭說過:“公民關注個人自由,臣民關注整體的和諧,”
精耕細作的農業生產方式,對中國男人的雄性精神傷害最大。儒家再在一旁慫恿他們無原則的忠與孝。于是漢唐時期還算赳赳武夫的中國男人,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女性化。但是男性在女性面前,又需要那么一種陽剛,沒有辦法,女人只好裹了小腳,柔順輕怯下去,這樣,再弱不禁風的男人,打起女人來,怎么看怎么像一個男人!所以,不要僅說中國女人是傳統文化的犧牲品,中國男人何嘗躲過?
中國文化早熟的表現之一,就是孔子那樣的圣人提前發現了女人乃是一種最危險的物種。圣人提議“男女別于途”的前提當然是男女同走一條道上就會發生多重“事故”。為了社會的穩定與和諧,圣人們把大半的才智都用來設計對付女人了:不讓她們出門,不讓她們讀書,不讓她們自己挑婆家,不讓她們自己離婚,不讓她們自己改嫁。即使這樣,女人還有“母老虎”的余威,干脆,給她們裹個小腳算了。中國,從此塌了牛邊天。
貪污是中國傳統文化。五千年的文明史,伴隨著五千年的貪污史。清官乃不祥之物。因為清官是封建體制的特產,與法制有礙,與民主無關。清官情結是下跪的草民對上蒼的一種祈盼,對意外的一種憧憬。皇帝并不真正喜歡清官,皇帝樹立清官榜樣,但是這種榜樣的力量是沒勁的。
中國傳統知識分子是中國文化長河里最燦爛的一簇。但是這一簇最大的缺陷是;奮斗幾千年,竟沒有給自身奮斗出一個安全堡壘。也許,事情從一開始就壞了,始皇采納了李斯的餿主意——以吏為師!當官的或許懂得法規,但是未必懂得思想。更可怕的是,當官的可能連法規都不懂,但他們有權定性思想,甚至有權支配思想者的小命。如此環境,就不能奢望中國會出現什么思想家。我們所能發現的,更多的是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招安情結、臣妾心態、怨婦心情、爭寵心理、“好女不嫁二夫”的貞節精神,老莊的那種非暴力不合作——俺不跟你玩——就算是最高境界了。
鑒于這層傳統缺陷,現代的中國知識分子至少應該補充以下三味“沖劑”:
啟蒙性,所謂的啟蒙,康德的意思是“獨立運用每一個人的理性”。
批判性,所謂的批判,福柯的意思是“保持對傳統的永恒批判的姿態”。
顛覆性,所謂的顛覆性,要留在文化主流中做最大的“顛覆”。
常說弱國無外交,我說,強國也無外交。康乾盛世之時,大清有真正的外交嗎?沒有,它只有朝貢。
鄭和下西洋的意義僅在于,大明把朝貢的舞臺擴大了,廣告做大了,炒作做火了而已。周寧說:制度會使機會變成災難。我說,傳統與慣性,會讓人把喪事辦成喜事。有人說,鴉片戰爭乃是由于中西方文化的誤會,我表示同意,文化可能是沖突的所有根源。
中國的農業問題與農民起義其實就是個溫飽問題和人口問題,封建統治者的小農思維導致他們發現不了人口問題,小老百姓用戰爭均貧富的思想又使他們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溫飽問題。于是,輪回悲劇開始上演:農民僅是充當了改朝換代的工具。農民起義的失敗,乃是一個封建王朝的得救,農民起義的成功,僅是一個農民領袖的得意。站在這個角度,農民起義勝又如何?敗又如何?站在道德的角度,地主不僅僅代表惡,農民也不僅僅意味著善。天下沒有這么簡單的事兒。
中國傳統婚姻跟家人的政治與經濟利益有關,跟家族的生殖繁榮有關,甚至跟整個國家的國防安全有關,但惟獨與兩個當事人無關。
中國的天子乃是天字第一號馴虎專家,后宮養萬只母老虎,沒有點魄力,怎么玩得轉?更關鍵的是,天下所有男人所選的媳婦兒,都是人家皇帝挑剩下的。“天下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不折腰行嗎?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于是,每個中國男人都有做皇帝的心思。項羽說:彼可取而代之!劉邦說:大丈夫生當如此!做不成,就在家演習——三妻四妾娶回家。
當然,一個老婆也沒有的,就是光棍。社會最怕的就是光棍,因為光棍總在等時機揭竿而起。他們說,不患寡,只患不均。他們不知道,大洋那邊的康帕內拉已經給他們想好了,公妻制。看來,不只中國傳統文化有陷阱,西方文化也難免,我們要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