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腦只是一種比較普通的傳染病,與SARS沒有可比性
與使人措手不及的SARS和禽流感相比,提到此次流腦在安徽部分縣市的流行,醫學專家均覺得不必“大驚小怪”。
“其實流腦每年都有,在某個局部地區出現是正常的事情。”協和醫科大學流行病學教授黃建始說。
“某些媒體在報道中,把流腦與SARS和禽流感相提并論,但其實它們根本沒有可比性。前兩者均有世界范圍的影響,但流腦還只是局部流行。”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傳染病預防研究所副所長張建中也指出,這次安徽流行的流腦目前基本上是以散發為主,并沒有出現爆發流行的情況。
流腦高峰一年前已經開始
醫學統計表明,流腦多發生在11月至次年5月,3至4月為高峰。
“這次疫情在正常規律之內。”解放軍第105醫院感染科主任陳從新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這樣開宗明義,他所在的醫院近日收治了2例合肥市流腦病例。
“傳染病有它的流行規律,流腦一般每3-5年小流行,7-10年大流行。”陳從新說,隨著人群免疫力下降和新易感者逐漸增加,流腦呈周期性流行。這次被媒體和公眾普遍關注的疫情可以看作是該流行病從低谷到高潮的一次自然過程。
“80年代初我剛做醫生的時候,收治的流腦病例遠比現在多,由于當時預防工作搞得比較好,多年來流腦雖未絕跡,但發病很少,我們院10幾年來頂多一年收治一二個病人。但從去年開始病例顯著增多,全年收治了20多例。”
《瞭望東方周刊》走訪了合肥市多家醫院,處于抗擊流行病第一線的眾多專家均證實了這一說法。其中,安徽省醫學院附屬醫院和安徽省立醫院兩家醫院的傳染病科去年一年的流腦收治病例均達到了兩位數。
陳從新透露,“去年12月之前,安徽全省就已發現200多個流腦病例,死亡的大約有10幾例。從我們一線醫院的情況來看,我反倒認為現在沒有足夠跡象表明今年會比去年嚴重。如果說去年是大流行的話,今年可能是小流行,當然這還要看春節和節后的情況會不會惡化。”最危險的傳染源是無癥狀帶菌者
“流腦傳染是一種常見菌群引發的,只要我們扎扎實實地做工作,它是很容易預防的。”安徽省醫學院附屬醫院傳染病科醫師郜玉峰說。
據介紹,流腦病菌的體外生活力及抵抗力均很弱,對干燥、寒、熱和常用消毒劑均甚為敏感,溫度低于30攝氏度或高于 50攝氏度時皆易死亡。
“流腦病菌一點都不可怕,你看我們平時在病區從不帶口罩,用藥后幾小時內病菌就自動消失了。”陳從新說。
流腦病原體侵入人體后是否發病及病情輕重,一方面取決于細菌數量和獨立強弱,更重要的是與人體預防功能有關,如人體免疫力強,則侵入的細菌迅速被消滅;如免疫力較弱,細菌在鼻咽部繁殖成為無癥狀帶菌者,或僅有輕微上呼吸道感染癥狀,一般多因獲得免疫力而不治而愈。
安徽省衛生系統的一位工作人員向《瞭望東方周刊》透露,流腦發病人數只是帶菌者的10%左右。換言之,真正危險的傳染源是隱藏在人群中的無癥狀帶菌者。
據了解,流腦中60%-70%為無癥狀帶菌者,約30%為可以自愈的上呼吸道感染型和出血點型,僅約1%為典型流腦表現。
而在這微乎其微的1%中,最為可怕的便是此次被大加渲染的爆發型流腦,可短時間內置人死亡。郜玉峰說,這次引起關注的幾例爆發型流腦病例則是少數中的少數。
與病人相比,帶菌者是更可怕的傳染源。病人在疾病潛伏期末期和急性期均有感染性,但傳染期多不超過發病后10天。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此次安徽流腦疫情呈局部散發,至2月3日截稿時為止,疫點涉及11個市的22個縣(區)。
“到處都可能有帶菌者成為傳染源,多數帶菌者不會發病,但卻是最危險的傳染源。”陳從新說。
c群也是常見疾病
專家介紹,流腦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區,流行菌株會有所不同,近30年來,中國流行菌株一直是A群,占90%以上,B及C群為散發菌株。
正是往日毫不起眼的C群菌株成了此次流腦事件的眾矢之的,成為此前媒體和公眾議論的中心。
然而,《瞭望東方周刊》在傳染病防治的一線調查發現,“引發安徽局部地區流腦流行的就是C群腦膜炎雙球菌”和“新菌群引發”這兩個論斷尚缺乏足夠的事實依據。雖然它們被媒體引述多次。
“C群只是10幾種流腦病菌的一種,并非是新出現的菌群。”郜玉峰澄清說。
陳從新稱,本次流腦事件中,第 105醫院共收治了3例被感染者,但到目前為止,并未接到疾控部門對被感染者進行取樣分析的工作,也就是說是不是C群也沒有明確。
安徽省立醫院的醫務處長、感染病科主任魯朝暉也證實,該院收治的 4名被感染者,其病源學分型都尚未完成,“現在不能確定目前發生的都是C群流腦。”
陳從新認為,不能把個別的C群看作此次腦流事件的全部病原菌,更不能過分炒作C群,“這樣容易讓不明真相的公眾以為又出現了新的厲害疾病,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郜玉峰表示,C群致病力雖然更強一些,但決不像外界有些傳聞那樣危言聳聽。“關鍵是及時治療,只要不耽誤最好的治療時機,基本都沒問題,只是—種常見疾病而已。”
SARS陰影還在
安徽省立醫院江小平醫師認為,這樣的疫情并非突發,“傳.2染病當然要引起重視,但不應過分渲染以致引起恐慌。”
世界衛生組織認為某地流腦發病率超過15/10萬,便可認為是流行開始的信號。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非洲國家及蒙古發生流腦流行,發病率高達80-395/10萬人。相形之下,2003年末安徽省常住人口為6163萬(不包括戶籍人口中到省外一年以上,但含外省來安徽常住一年以上的人),按此數據,安徽和國內其他省份一樣,遠未達到流行的標準。只屬于局部流行散發。
“本來今年的防治重點是在流感上,因為世界:衛生組織曾經發布了流感爆發的預警。流腦的流行是一個小意外。”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學教授俞順章說。
但是,這個“小意外”,還是在公眾心理上造成了一定恐慌。
流腦爆發后,北京很快空運10萬支流腦疫苗,2月2日下午1時起,北京市疾控中心開始對市民接種A+C群腦膜炎球菌多糖疫苗,半小時內,已經有數千人前往,更有家住海淀區的市民從上午11時起就攜子在門前排隊等候。其實趕去接種的部分市民并不真正清楚“流腦”為何物,對疫苗的實際效果也并不了解。
“在SARS之前我覺得傳染病離我很遙遠,但是,現在我會對在媒體出現的‘疫情’等用語比較敏感。”一位北京市民說。
而據地壇醫院的主任醫師丁靜秋介紹,今年地壇醫院收治的流腦病人與往年基本持平,根本談不上流行。地壇醫院是北京兩所傳染病醫院之一。
經歷SARS之后,人們對待傳染病的態度變得敏感了。
中閡社科院社會學所的陳午晴副研究員分析說,SARS雖然讓政府和百姓反思公共醫療存在的各種問題,但短時間內讓公眾對公共衛生系統產生真正的信任還不太可能。“印象中的恐懼陰影余潛藏在人們心里,一旦有類似的情景出現,醞釀的危險可能會超過疾病本身。”
疾病不等人
2003年是SARS,2004年是禽流感,到了2005年,人們遭遇了流腦——雖然這次只是小規模的流行。
據世界衛小組織1996年的統計,在全世界5200萬死亡人口中,有 1700萬人死于傳染病或與傳染病:曹切相關。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世界范圍內發現和確認的新傳染病已近40種。
SARS不是人類的最后一次災難,禽流感不是,流腦當然更十是。
人們究竟應該如何對待越來越多的傳染病?
《第三次國家衛生服務分析報告》中顯示,中國的公共衛生狀況并非在所有方面都在改善。一些貧困農村不安全飲用水住戶比例達到50.3%,使用不衛生廁所的比例更高達91.3%;而不同區的兒童免疫接種率也呈現山經濟水平越低,接種率越低的趨勢……
協和醫科大學流行病學教授黃建始指出,中國的城鎮化正在以史無前例的速度進行,人口的城市化及大規模流動無疑會加快疾病的傳播,而全國公共衛生系統的現狀已是不堪負荷。
可是,疾病不等人。
隨著全球化及人們生存環境的變化,發生新傳染病的概率也將增多。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已成為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揮之不去的幽靈。而對于中國來說,建立完善的公共衛生體系已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