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容而不聯”思想淺析

［提要］在大革命時期，孫中山主張同共產黨“容而不聯”，實行黨內合作。這是孫中山向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目標轉變的結果，其動機在于：通過黨內合作，給國民黨輸入新鮮血液；通過一支新生力量的幫助，改造國民黨，以實現國民革命未竟之業；當然，也有國民黨領導共產黨的意向。

［關鍵詞］孫中山國共合作容而不聯

１９２２年６月，由于陳炯明的叛變，使孫中山受到自辛亥革命以來“未有甚于此役”的刺激，處在“艱難頓挫”、孑然無助的困難境地。^[１]就在他最需要幫助之時，中國共產黨伸出了溫暖、友誼之手。孫中山歡迎同共產黨合作，但卻拒絕中共提出的“建立聯合戰線”的建議，主張“容而不聯”。

所謂“容而不聯”，即是共產黨員、社會主義青年團員可以以個人身份參加國民黨，以改組后的國民黨為組織形式，兩黨實行黨內合作。正如孫中山所說：“凡有革命勇決之心及信仰三民主義者，不問其平時屬何黨派，本黨無不推誠延納許其加入?！?sup>[２]孫中山拒絕黨外聯合，力主“容而不聯”，其動機何在？歷來各抒已見，眾說紛紜。筆者認為，探索孫中山的“黨內合作”思想，澄清“容而不聯”的動機，應當從五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是因為國民黨成份復雜，黨風腐敗，失去活力。要拯救它，就需要“去惡留良”，輸入新鮮血液，增加革命成份

辛亥革命后，孫中山一直堅持民主革命立場，生命不息，戰斗不止，但屢經失敗和挫折。他也深知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自己領導的政黨軟弱、松懈、腐?。骸氨军h成份過于復雜，人格太不齊”，“令人看不起”?！按蠖鄶迭h員，都是以加入本黨為做官的終南捷徑”^[３]。１９１９年孫中山組建的中國國民黨，組織機構異常松散：上無完整的中央機構，下無健全的基層組織；中央機關與基層組織聯系松懈，各行其是；黨員長期不過組織生活，思想混亂，我行我素。組織成員中，充斥著大量的官僚政客、軍閥、地主豪紳、封建的遺老遺少，簡直像個大雜燴。由于腐敗成份的不斷增加，使這個政黨日益衰退，逐漸走向死亡。面對這一殘局，就給繼續堅持民主革命立場的孫中山提出了一個嚴峻的、亟待解決的難題：國民黨不實行手術，“去惡留良”，便難以承擔歷史賦予的重任。因此，他在回答宋慶齡詢問為何實行“容而不聯”時說：“國民黨正在墮落中死亡，因此，要救活它，就需要新血液”。^[４]看來，孫中山的“容共”動機在于借助共產黨人的力量，輸入新鮮血液，增加革命成份，推動國民黨進步，而并非改變政黨根本性質，使國民黨“共產化”。

二、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是因他決心改造國民黨，以實現國民革命未竟之業。而單憑自身，又無回天之力，迫切需要一支新生力量的幫助

孫中山奮斗不息的革命精神，還表現在他對國民黨的不斷改組上。辛亥革命后，同盟會的一些領導人對當時紛繁復雜的形勢缺乏認識，對袁世凱的篡權陰謀喪失了警惕。宋教仁熱衷于“政黨政治”，１９１２年８月，他以“新舊合作”、“朝野合作”相號召，在同盟會的基礎上，聯合其它四個政團組建國民黨，把大批官僚、政客、軍閥、立憲黨人拉入黨內，使革命黨成份更加復雜，組織渙散，革命精神倒退。“二次革命”失敗以后，孫中山被扣上“亂黨賊子”的罪名亡命海外。他哀嘆說：國民黨已死。這個組織太腐敗了，我不要了。１９１４年，孫中山在日本樹起中華革命黨的大旗，但響應者卻廖廖無幾，甚至他當時的得力助手汪精衛也不愿參加，中華革命黨也名存實亡。１９１９年，孫中山又組建中國國民黨，重新恢復三民主義，以振興中國革命。

孫中山對革命政黨的不斷改組，充分地體現了他以“革命黨為根本”，改造中華民族的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但改來改去，成效甚微，以至他自己也深有感觸地說：“雖想改組，未能成功，就是因為沒有辦法”。^[５]

這就是說，孫中山雖有徹底改組國民黨、振興革命的強烈愿望，但本身卻無能為力。由于他和他領導的政黨的階級局限，難以依靠自身力量擺脫困境，免遭厄運。當共產黨人李大釗向他提出“振興國民黨，以振興革命”的建議時，使孫中山為之精神振奮。他迫切需要尋求一支新的、具有革命生氣的力量以助之，斷然決定實行“容共”政策，是很自然的。

三、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是因他本人堅持革命立場，不懈地追求真理，逐漸向反帝反封的革命目標轉變的結果

把畢生精力投入中國革命事業的孫中山，在十月革命和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不懈地追求真理，思想日日更新。在革命斗爭目標上，他的思想正在向著提出反帝反封建口號的方向不斷前進。舊民主主義一味的“排滿”，認為“清室推翻，民族主義可以不要”。后來，孫中山改變了這一錯誤看法：“現在清室雖不能壓制我們，但各國還是要壓制的，所以我們還是要積極的抵制。”明確地把民族主義推上了直接反帝的道路。舊民權主義的內涵是推翻君主專制，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革命排滿”口號的實施，往往會出現單純的反滿和對漢族地主的幻想。后來，孫中山已認清漢族貴族與滿族貴族是一丘之貉，“就是漢人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民權主義從此走出了“革命排滿”的小圈子。

由于孫中山對三民主義舊政綱的解釋逐漸向新三民主義轉變，就與中國共產黨有了共同的政治基礎。當共產黨提出反帝反封建、保護工農利益的主張時，孫中山無限感慨地說：“共產主義與三民主義毫無沖突”，“共產主義是三民主義的好朋友”。

四、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是因為他在依靠對象上，擯棄對帝國主義及其軍閥的幻想，正向著“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方面轉變

孫中山是中國致電列寧，熱情祝賀十月革命的第一人。他在賀電中表示了對十月革命真誠的支持和向往：“中國革命黨對貴國革命黨所進行的艱苦斗爭，表示十分欽佩，并愿中俄兩黨團結，共同斗爭。”^[７]后來，他確信蘇俄是能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又是能幫助弱小民族求解放之國家，便丟掉對帝國主義的幻想，毅然決然地實行“聯俄”政策。正如他自己所說：“國民黨是我的孩子，現在眼看就要淹死?！蚁蛴艟?，它們卻站在岸上嘲笑我。這時漂來一根俄國稻草，我在快要滅頂的時候抓住它”。^[８]１９２３年１月，孫中山同蘇俄政府特使越飛發表了《孫文越飛宣言》，公開提出了聯俄政策，成為孫中山思想發生重大轉變的標志。

俄國十月革命和中國的五四運動，有如“空谷足音”，使孫中山從歷次失敗的沉痛教訓中省悟過來，開始逐步認識到要取得國民革命的成功，不能只靠少數人的活動，更不能靠軍閥，必須取得廣大民眾的支持。“革命行動而缺人民的心力，無異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國民革命運動，必恃全國農夫、工人參加，然后可以決勝?！?sup>[９]

由于中國共產黨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又是工人階級的政治代表，孫中山通過“容而不聯”政策，外取蘇俄幫助，內得工農民眾支持，推進國民革命，便成為他思想上合乎邏輯的發展。

五、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也完全有要共產黨服從國民黨，國民黨領導共產黨的意向

故然，孫中山主張“容而不聯”，本意在于輸入新鮮血液，增加革命成份，復活國民黨。但也不能排除要共產黨服從國民黨的意向。首先，在孫中山看來，國民黨是中國的大黨，旗幟鮮明，曾致力于推翻滿清帝制的辛亥革命，為“民主”、“共和”做出過不懈努力，在人們心目中有相當的影響。而中國共產黨處于建立之初，勢單力薄。如果實行黨外聯合，就意味著國共兩黨平起平坐。而“容而不聯”就是要共產黨服從國民黨領導。其次，孫中山認為，他的“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的綱領有許多共同點，民生主義就包含了共產主義。因此，共產黨無需另起爐灶，獨樹一幟。所以，他誠懇地對中國共產黨人說：“既要革命，就請加入國民黨?！保郏保埃莶⑶抑肛熤泄病岸蟆碧岢龅摹奥摵蠎鹁€”是“自樹一幟，與吾黨爭衡”。其三，實行“黨內合作”，誰領導誰的問題必然提到日程上來。孫中山盡管在晚年思想上有很大轉變，但畢竟還沒有脫離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的束縛，沒有放棄資產階級共和國方案。因此，他反復強調，加入國民黨的共產黨員如不服從，便繩之以黨紀，直至開除。

這里應當提出的是，孫中山的“容共”思想和“服從”思想是具有一致性的。他既要求中國共產黨幫助，又要求中國共產黨“服從”，在國民黨的旗幟下革命，這正是體現了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兩面性。另外，“容共”決非是“溶共”。所謂“溶共”，即是國民黨右派企圖置共產黨于死地的一種陰謀手段，利用“黨內合作”之機，弭滅共產黨于無形之中，根本不能與孫中山光明磊落的偉大胸懷相提并論。

歷史實踐證明，孫中山的“容而不聯”，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最好形式。共產黨人加入國民黨，推動了國民黨的革命化，使其獲得了新生，同時，也給誕生不久的中國共產黨開辟了一條到工農群眾中去的道路，“走出小圈子，干出大事業”。共產黨人加入國民黨，開創了中國革命的新局面，使孫中山先生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未成就的事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參考文獻：

［１］［２］［３］［５］［９］孫中山選集上卷［Ｍ］．人民出版社，１９５６．４４５，

４７９，４６０，５３６，２７．

［４］宋慶齡．為新中國而奮斗［Ｍ］．

［６］總理全集［Ｍ］．１５．

［７］國父全集［Ｍ］．７１２．

［８］共產國際文件第２卷［Ｍ］．７．

［１０］張國濤．我的回憶［Ｍ］．２４７．

責任編輯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