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遠古社會的人類在召開部落會議時有條件記錄筆記的話,現(xiàn)在看來一定很有趣。那時候人類生活簡單,估計會議紀錄不外乎:今日獵得野豬一頭,采摘野果若干,計分給各洞穴各多少份;或是:這兩天看鄰近部落很有些不爽,擬在不日內惡戰(zhàn)一場。萬一碰上哪位部落首領身患貴恙,估計還要一起草擬繼任者的提名名單。
人類社會發(fā)展了幾百萬年,會議的級別也日漸提高。遠古時代的人類只能露天圍坐,借篝火取暖兼照明;到了古希臘時代,白衣飄飄的雅典人已經(jīng)可以坐在體面的神殿里,闊談民主制度和歐幾米得幾何定理了;等到封建社會的中國,會議尤其是皇帝召開的商討國計民生的見面會,就正經(jīng)是件大事了。明故宮的金鑾殿,當時用來舉辦各種慶典和政治活動,殿身建于高八米的玉石臺階上,殿高27米,面積2377平方米;皇帝寶座位于中央,后立九龍屏風一塊。坐在這樣的寶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一個人想要不飄飄然,我覺得是不太可能的。
雖然古代的會議已經(jīng)達到很高級別,會場取暖采光也都不錯,間或還有宮娥樂人們的文娛演出,我還是愿意放棄穿純手工繡制的錦緞朝服的機會,而出席現(xiàn)代的會議。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托民主和社會發(fā)展的福,以前的會議都是臣子們垂首站著,皇帝坐著;現(xiàn)在的會議是普通員工坐著,CEO站著——至少在他發(fā)言的時候。參加會議的姿態(tài)很重要,一方面,它體現(xiàn)了雖然我在員工級別和收入上,和CEO有天壤之別,但在公民權益和人格上,我和他是平等的;而且如果我擁有公司的股票,不管多寡,大小也是個股東,他就必須就公司的業(yè)績好壞對我負責;另一方面,如果會議連開三天,你會深切地感到:坐著確實比站著好。
現(xiàn)在會議的形式和內容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形式上來看有電話會議、無線會議、網(wǎng)絡會議;內容上來看有產品發(fā)布會、項目啟動會、非典時期培訓戴口罩的會、禽流感時期介紹怎樣把雞肉和雞蛋做熟的會……拋開形式和內容的差別,有一點倒是從古至今都沒變過,那就是始終有會議流于形式,內容空泛,無數(shù)的口水在橫飛,卻什么問題也得不到解決。這種會議放在以前,就只能靠打盹和打毛衣來消磨時間,,但現(xiàn)在科技發(fā)展,打發(fā)會議的方式豐富多彩,任君選擇。比如說上網(wǎng),查查股市行情或是和旁邊的人聯(lián)機打游戲。不過現(xiàn)在老板都學乖了,為了避免會議出現(xiàn)“一個人在講,沒有人在聽”的局面,已經(jīng)明令禁止所有人開電腦——做演示和記錄會議的人員除外。電腦開不了,但沒說不讓用手機。現(xiàn)在的手機可以上網(wǎng),可以聊天,可以通過藍牙或紅外傳輸文件,相當于一臺小電腦。所以雖然有時候會場看上去很平靜,但短消息正滿天飛得熱鬧,讓人回想起中學時代課堂上傳紙條的盛況。這種會開完一點也不累,但開完之后倍感空虛,與那種有的放矢、安排緊密的會議相比,我倒寧愿選擇后者。
除了可有可無、開了等于沒開的會,回顧人類的歷史,無數(shù)的會議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或細微或巨大的改變。人類通過會議來確認方針政策,推行新的生產方式,發(fā)起或者結束一場戰(zhàn)爭;大大小小的會議,從本質上來看,和遠古的會議仍有相似之處,仍會涉及到利益的取得和分配、與其他利益群體的沖突或相互容忍;原始人類通過篝火晚會來商定下一個部落首領的人選,現(xiàn)代社會的企業(yè)通過董事會來決定新一屆CEO的任命。會議像是車輪,推動或是延緩社會的發(fā)展。人在,會議在;人亡,會議精神還在。認識到會議對人類社會的重要性和不可避免性,我從此決定再收到會議邀請時,不再為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而頭疼,而是帶著準備好的演示文稿,或是一部平時沒有時間看的韓劇欣欣然地赴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