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臺灣作家李樂薇的眼里,一角小屋清麗脫俗:它姿態翩然,輕靈自由;享盡花香,聽盡鳥語;如煙似霧,浪漫溫馨。它是給人快樂的幸福驛站,它是令人神往的空中樓閣。李樂薇是繪景高手,以其精湛的藝術技巧使平常的小屋幻化出勾人魂魄的力量。
一、聚焦小屋,多方攝景
小屋是作者描繪的核心,但它不是孤立的小屋。它建于山脊,立于樹后,與天空相呼應,有山路相連接。作者仿佛一位高明的攝影師,以小屋為焦點,從不同角度,為我們拍攝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照片:他寫山寫樹,寫領土領空,寫有形的圍墻和無形的圍墻,寫空氣寫光線,寫出入的交通要道,寫小屋的白天和夜晚……眾多景致在作者筆下有條不紊,搖搖生姿,可見作者的觀察角度是不斷變化的。從空間來說,他時而遠觀,時而近觀;時而立足山上看,時而立足山下看;時而仰視空中,時而俯視地面……從時間來說,他觀破曉,觀入暮;觀白天,觀夜晚……究其觀景方法,大致有兩種:一為定景換點,一為定點換景。首先,立足屋外寫小屋與山,小屋與樹。山上山下,屋前屋后,立足點在不斷變化,同一畫面也呈現出不同的可愛處。然后,立足小屋,一幅一幅地去取景:領土、領空、圍墻、空氣、光線、交通、夜晚……立足點是固定的,景致卻在不斷變化著。每一幅畫都充滿神韻,共同構建起小屋立體的形象。
二、背景主體,相映成趣
文章開篇從大處著墨,描繪山與小屋的位置。山是小屋依存的大背景,它眉黛一般,自然親切;小屋是畫面的主體,它玲瓏別致,俏立于山脊一個柔和的角度,恰似眉梢的痣一點,嫵媚可人。山的空闊襯出了屋的小巧,山的靜謐襯出了屋的靈動,沒有山,小屋無以為托,不能盡展靈巧的風姿和迷人的情韻。小屋點綴了山,它給山帶來了生氣和情調,使單純的底色平添異彩。沒有屋,山倍感寂寞,少了豁達的氣度和進取的風貌。山與小屋互依互存,才構成了有聲有色、有情有味的美景。
在小屋與樹這幅畫中,小屋依舊是畫的主體,而純綠色的無花樹為小屋布置了一個美妙的綠的背景。在濃密的樹陰籠罩之下,小屋顯得含蓄而有風度,溫婉柔美盡在其中;在滿山綠樹掩映之中,小屋若隱若現,如鳥如蝶,姿態翩然,輕靈自由展露枝頭。同時,作為畫面主體的小屋,也不遜色,那藍墻白窗,豐富了樹的色彩;那翹起的屋檐、圖案式的屋瓦增添了樹的內涵。綠樹環抱小屋,小屋嬌憩樹頭,二者相映成趣,好一幅人間天倫圖!
三、想象奇特,設喻精巧
在這篇文章中,作者任想象的野馬縱橫馳騁,以一系列新穎別致的比喻渲染小屋的英姿和氣勢。例如:巧借古人“眉似青山,眼若秋水”之語,把山比成女子畫過的眉毛,更進一層,又把小屋比成“眉梢的痣”,前喻鋪墊,后喻翻新,繪景傳神,誘人聯想。又如:“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無際的水面飄過一片風帆,遼闊無邊的天空掠過一只飛雁,是單純的底色上一點靈動的色彩,是山川美景中的一點生氣,一點情調。”作者一氣使用四個比喻,以“水面”“天空”喻“山”,以“風帆”“飛雁”喻“小屋”,以動襯靜,以大襯小,點染山與屋的位置關系;以“靈動的色彩”“一點生氣”“一點情調”隱喻小屋使山增色調,景添情韻。四個比喻角度各異,聯手打造出一幅無與倫比的絕妙圖景。在描寫小屋的光線時,作者更是膽識非凡,以“花蕊”喻“山”之形,用“花蕊”的綻開和收攏來比破曉和入暮時光線的明滅,以驚人的藝術效果實踐了老舍先生的設喻主張:用喻“便須驚人,不然就干脆不用”。
四、亦實亦虛,撲朔迷離
小屋究竟是虛構還是實有?從文章前半部分看,小屋建于山上,點綴了山;滿山綠樹又遮掩了小屋,使小屋別具情致。這山,這樹,這屋,分明就是日常所見的景物。小屋有限的領土和無限大的領空,有形的圍墻圍住的紫藤、月季等和無形的圍墻圍住的云或霞,山上清新的空氣,小屋明亮的光線,出入的交通要道,盡管作者巧運心思,多方設喻渲染,反復描述個人感受,我們仍能斷言:大自然中不乏這樣的實景。這樣看來,小屋像是實有。可讀到“淡如煙,淡如霧,山也虛無,樹也縹緲”的句子時,又覺得一切如夢,那“煙霧之中、星點之下、月影之側的空中樓閣”何處去尋?這撲朔迷離的朦朧意境正是作者的匠心獨具處。“我的空中樓閣”,一語雙關,既指那建于山上的小屋,在煙霧迷蒙之中,它猶如聳入天際的樓閣;又指幻景中的“空中樓閣”,理想中獨立安靜的生活環境。布顏圖說:“山水間煙光云影,變幻無常,或隱或現,或虛或實,或有或無,冥冥中有氣,窈窈中有神……”作者采用這種虛實相生,互為襯托的寫法,化小屋為若隱若現的“空中樓閣”,寄托自己的快樂和幸福,表達自己對獨立、安靜、自由的生活的喜愛和向往,對紙醉金迷的“物質文明”的鄙視與厭棄。但在那惡濁的現實中,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猶如“空中樓閣”一樣虛無縹緲,正如秦觀之詞:“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當然,小屋畢竟已傲立高崗,它裝滿作者的美夢,情采飛揚。正是這虛虛實實、朦朧含蓄的奇妙構思和高遠文意,使《我的空中樓閣》一文獲得了超乎尋常的美學價值。
單位:湖北保康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