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這樣愛他,愛到每一次念著他的名字,都會心醉到心碎。她是這樣愛他,愛到只能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卻永不再見面。
1
她喜歡舊上海的交際花,漂亮、精致,卻帶有一點點凄然的韻味。她喜歡聽用粵語演唱的流行歌曲,溫軟、細膩,還摻雜了一絲絲情不得已的悲涼。她還喜歡樣子樸素、價格昂貴的衫裙,就像她,雖然五官平凡,卻氣質高貴。她是一個不喜歡言談的26歲少婦,丈夫調至錦州工作兩年,于是,她一個人行走在沈陽的街頭。
她不能算是活潑的人,卻小女孩一樣,泡在網絡的各種論壇中,討論服飾美食電影和人情冷暖。她注冊博客,參加各種聚會。她見過很多男性網友,卻從不網戀。偶爾動心幾次,也不過如同傘上的雨痕,很快就消散了。她用這樣的忙碌打發著本該屬于兩個人的時光。
第一次和他聊天,是因為他聊天工具上的自我介紹:“站在遠處靜靜地看,默默地想。”他比她小一歲,屬雞,尚無女友。他告訴她,他曾經有過一個女友,但是因為工作太忙,覺得沒有時間照顧那個女孩,就主動提出了分手。她看著他發過來的話,隨便應付幾句。她覺得他是小孩子。一個小孩子怎么可能俘獲自己的心呢?
慢慢地,聊天的次數在不知不覺中多起來。一天,記不清什么原因的煩躁,她萌生了看看他的樣子的念頭。當看到視頻鏡頭里的那個男孩時,她有一點點驚訝。因為對方恰好是她喜歡的類型:小麥色的皮膚,高而瘦,鼻梁極挺。她慶幸自己沒有安裝視頻,不然對方一定會看到她臉上摻雜著驚與喜的復雜表情。他似乎對她的樣子并不關心。以她上網的經驗,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對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發過一句“看到了吧”,然后毫不客氣地斷掉視頻連接。然而他沒有。
她和他海闊天空地聊。她不說自己心情不好,他也不問。她看著他在視頻那一端笑、發呆、思考、喝水。她隨口說:“你不是醫生吧?”他卻急了:“我沒有騙你的!”小孩子一樣禁不住逗。她只好自己找了臺階下,說:“我覺得你是麻醉師。”她看到視頻里的他驚呆了,很久很久都一動不動。
好半天,他打出一句話:“你是怎么猜到的?!”她立刻斷線,下機。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操縱下,準確無誤地猜到了他的職業。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怕了。破天荒,她依靠著一粒白色的藥片沉睡到天亮。
2
次日上網,她看到他留下來的手機號碼,終究是按捺不住好奇,撥了過去。是一種帶著濃郁鄉土氣息的東北口音。大概是發覺了她的失望,他很主動地說:“是不是覺得我和趙本山是一伙兒的?”她忍不住笑起來。
她聽著他談工作上的開心和不開心,聽著他說今年6月份和9月份就要參加醫師考試,他說他一定要考過,不然多讓同事笑話。她卻淡淡地說:“哪里有那么多一定要做到的事情。”他急了:“我說得出來就一定要做到!”
放下電話,她覺得自己曾經也有過一樣的夢想,但是卻被婚后的生活所遮掩。甚至,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才26歲這個事實。
電話多起來。她喜歡聽他在電話那端的笑。有一次,他叫她“姐姐”。聽得出來,他鼓了很大的勇氣。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電話里只有信號流過的“吱吱”聲,仿佛愛情,也仿佛什么都不是。然后,他呼出一口氣,呵呵地笑了,說:“如果見面的話,我會很不好意思叫出口的!”
她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種孩子氣。是的,她不肯承認,她害怕承認,她喜歡上了他。
3
她的母親因為膽結石引發很嚴重的胰腺炎,最糟糕的是B超結果顯示胰腺頭部有兩個實體。這意味著有可能是腫瘤。她怕到麻木。打電話給丈夫,丈夫卻在忙,心不在焉地安慰她:“要堅強!有些事情,你只能面對!”
她撥了電話給他。他讓她讀結果給他聽,他說你去找醫大二院的劉主任,他說你放心吧,應該只是炎性改變。他們每天通很多次電話。他們只談病情,就像病人家屬和醫生那樣。他的聲音是靈丹妙藥,讓她慌亂的心變得平靜。特別是增強型CT結果出來的那天,她幾乎像個小女孩一樣,撥了電話告訴他:“不是囊腫!”他們一起笑,隔著電話傻笑。她就那樣突然冒出一句:“我去看看你吧!”
她和他坐在麻醉科小小的更衣室里。她坐在惟一的一張椅子上,他坐在窗臺上。她那天穿著可笑的老式風衣,而他穿著綠色的工作服。他從自己的更衣柜內摸出幾枚橘子味道的阿爾卑斯糖。她把糖抵在舌尖上,讓自己最喜歡的橘子味道從口腔直抵心底。
他們聊了三個多小時。下班的時間到了,他抱歉地對她說:“我不能請你吃飯。今天是護士節,我們科室要出去吃飯。”她本來想取笑他:“原來你要靠護士吃飯呀!”可是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以及努力維持自己的小小的男性尊嚴的樣子,突然就柔軟下來,輕聲地說:“你少喝點酒。”
走出他所在醫院的時候,在拐角處她不經意地扭頭,看到窗戶上他明亮的眼睛和笑容。他用力地揮著手。她突然想哭了。
4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快樂和恐慌的混合體中。
第二次見面,是在太原街的中興大廈。天氣那么熱,她特意早到了20分鐘。可是他早就到了,坐在臺階上發呆。她忍不住將他和丈夫比較,為什么丈夫永遠沒有耐心等待呢?那個黑皮膚的英俊少年,沒什么特殊的地方,卻能夠讓她如此不管不顧。
他們坐在公交車上,漫無目的。她聽著他說:“為什么要買那么貴的衣服呢?其實穿著舒服就好啊!”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坦然面對自己的低收入的。她知道他每個月只有630元基本工資,由于剛參加工作,還不足一年,暫時沒有獎金。她忍不住記起丈夫求婚前對她說的話:“我每個月能夠賺4000元,我會讓你生活得很好!”
鬼使神差,她帶他來到她所在單位提供的單身宿舍。因為新房距離單位太遠,她索性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里。沒有椅子,她讓他坐在自己的床鋪上。她發現他有點臉紅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居然發現了她和丈夫遺落在這里的安全套。最可笑的是,那枚安全套夾雜在一堆口香糖當中,只露出半個包裝。他昂著頭,打量著,還奇怪地問:“這是什么啊?還需要3C認證?”她立刻就明白了,而他也幾乎在同時反應過來。兩個人一下子都陷入尷尬。
恰好,有人敲門。她和他均是一驚,仿佛做了壞事被發現。原來是看守單身樓的阿姨。阿姨探頭探腦,看到他,曖昧地笑了。她窘迫地紅了臉。合上門,又不甘心起來。她想起《紅樓夢》里,晴雯臨死時說的那句話:“早知道如此,就不要枉擔了個虛名兒!”目光落在坐在床上的、高高瘦瘦的他身上時,她覺得自己仿佛被點燃了。
不知道是怎么發生的。他那么笨拙地任她吻著。衣服還整齊地穿在身上時,他突然停止了動作,然后就漲紅了臉。她問:“怎么了?”他很小聲地說:“我……”她一下子明白了,也從心底涌起一種罪惡感。原來,他真的是未經世事的男孩子!而在此前,她一直以為,一個在醫學院工作而且有過女朋友的男孩,怎么可能這么保守呢?
5
她一直躲著他,不見他。怎么見他呢?她一直都沒有告訴他,自己已經結婚了。她甚至怕了,希望只是自己喜歡上了他,而他非常厭惡自己。她是寧愿傷心的。
一天下班,她看到他等在自己單位的門外。她害怕了,她怕他過來糾纏,或者他知道了什么,因而過來指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她看到他露出依然陽光的笑容,接下來,他伸出雙手,遞過來兩粒糖。她愣住了。
他害羞地解釋:“有同事結婚,去韓國度蜜月。帶回來的喜糖,是韓國產的。我藏了兩粒,下班就給你送過來了。”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面對這兩粒糖哭了很久。她無措而迷茫,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是那么渴望這場遲來的愛情,可是又不得不面對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6
她想自己真的是狡猾的女子吧?因為丈夫沒有發現這一切,他也沒有發現。她甚至想要不要干脆離婚。但是馬上把自己否定了。她想:“結了婚怎么還像個孩子似的?!”
她用了最庸俗的一個手段。花2000元錢,在沈陽一家模特公司雇用了一個男模特,然后請他吃一頓飯。飯桌上,她笑容滿面地說:“這是我的男朋友。”她指著模特。而他的表情僵硬了。
她拒絕接他的電話,不再回他的短信。她反復地讀著他發過來的最后一條信息:“做你的弟弟,都不可能嗎?”然后,刪除。
沈陽的春天就要過去了,她依然覺得寒冷,裹緊了外套走在街頭。陽光明晃晃的,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以前經常看到的一個問題:“是先有性還是先有愛?”她曾經同樣困惑過。但是現在,她想,順序真的不重要。如果他肯和你做愛,那么他一定是愛你的!就當做自欺欺人吧!畢竟她是這樣愛他,就仿佛婚后再一次遭遇了初戀。
她是這樣愛他,愛到每一次念著他的名字,都會心醉到心碎。她是這樣愛他,愛到只能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卻永不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