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去甘南是2001年,那年我從蘭州一直到達玉門關,知道了甘肅有個甘南族自治州,知道了那里有著廣袤的草原。而對甘南的向往,則緣子馮小剛導演的《天下無賦》,影片里劉若英扮演的王麗在經堂前跪拜,信徒圍著經堂轉,不停地動回廊離地轉經筒。修廟的傻根那句單純的話:“狼都沒傷害過俺,人他會害俺?人怎么會比狼還壞啊?”影片中的鏡頭讓我感受到濃重的宗教氛圍,以及傻根身上表現出的人間純美狀態,都使我對甘南充滿了神秘的懷想。我明明知道影片只是人們向往美好、期待美好的浪漫故事,可怎么也揮不去心中的那份暢想與期待,于是我走進了甘南,也走進了—個純凈的世界。
拉卜愣寺
來到拉卜楞寺已是黃昏,我沒有見到朝圣路上磕長頭的信徒,但我看到了三三兩兩不斷進寺的藏民,他們虔誠地頌著經文,不停地撥動回廊離地轉經筒。寺廟里和寺廟外的街道上,到處是走動著的喇嘛,寺廟的塔尖在太陽余輝中閃著金光,形成了我心目中的圣潔形象。剎那間,我的眼和感動,我像是來到了一條通向天堂的路上。
拉卜楞寺由第一世嘉木樣活佛創建于l7lO年,經歷世嘉木樣修建,現已成為甘肅、青海、四川地區最大的藏族宗教和文化中心。這個被人稱之為小西藏的地方,讓我身臨其中時感到了強烈的震撼和心靈的洗滌,我不能不承認,這是一處能撫平浮躁心氣的清靈之地。
我學著藏民的樣子,邁進寺廟的大門,撥動門內兩側的離地轉經筒,踏上幾級臺階,雙手合十,在系有哈達的門前跪拜,而后繼續撥動離地轉經筒。我沒數過有多少個轉經筒,那時在我心里只有虔誠,默默祝福我的家人、朋友和世上所有的人,祈求佛祖保佑他們平安、健康、幸福。
隨著喇嘛打開經堂大門的瞬間,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佛光,盡管經堂里的光線是幽暗的,我依舊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躍出了體外,在經堂內的各個角落神游。那些墻壁上的畫像和忽明忽暗的燈光,影影綽綽地引著我的肉體緩緩行走,脫胎換骨似的,我的世界印映在一片梵天凈土中,沒有一絲雜質。
站在貢唐寶塔的頂端,可以清晰看到拉卜楞寺的全貌,寺廟前的大夏河在山和廟宇間年復一年地流著,串起廟宇的街道就是夏河縣的主街了,我分不清夏河就是拉卜楞寺,還是拉卜楞寺就是夏河,因為它們好像’是一體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只有一條街道的縣城,而這個縣城又是和拉卜楞寺緊密相連在一起,它很小,小得走上一圈也用不上很多時間,它又很大,大得使你感覺到世界只存在于這里。
海拔3000米讓我有了輕微的高原反應,更似有一種精神和力量讓我邁不出離開拉卜楞的腳步,我住在了拉卜楞的身邊。那是一個條件不錯的賓館,住的大多是外國人,賓館內有三臺電腦,每臺電腦前都坐著兩個外國人,嘰嘰咕咕地說著外語,其中一個手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我猜測他們是將在拉卜楞的照片和見聞發回到他們的國家吧。
桑科草原
9月的草原,草有些黃了,但在我的眼中,那些摻雜在綠色中的黃色看起來更具魅力,尤其是過了旅游旺季,草原上沒有太多的游人,顯得格外寧靜,甚至有種從容的狀態。
陽光照耀下的草原處處是誘人的光澤,草叢里遍是藍紫色的花,還有葦子樣的草。草濕漉漉的,手一探上去溫潤的濕,輕輕地觸動了心底一處的柔軟。被我碰到的花兒低下了頭,一絲幽香散開,身旁葦子樣的草斜過了身子,我欲伸手,卻淺淺地笑了。這花和草多像一對對的戀人,相依相偎地生長在高原。
草原的花是最聰明的,她們懂得在自然中才有真正的美麗。草原的花是幸運的,草原給了她們自由自在的空間。
我印象中的草原是一望無際的平地,桑科草原不是。它是高原和平地的縱橫交錯,山的高處是白茫茫的一片,是雪吧。草原的天空藍得透亮,眼睛盯上去就不舍得放開,那些云兒在藍天上變換著不同的姿勢,時而像濃得化不開的棉糖,時而像薄得看一眼就會流走的水霧,看久了,便看成了心中早已凝結的圖畫,只需把它們收藏,隨時就可以展開來欣賞一番。
草原上的羊群是肥壯的,隨處可見草地里、半山坡上成群的羊兒、牦牛,成群結隊,大搖大擺地穿行在路上,偶爾還會竄出一只不大不小的豬,搖頭擺尾地從我們眼前經過。草原是它們的,因此它們有理由自由自在地行走在每一處。在我的眼里,它們是草原的精靈,帶給我驚喜和美好的意向。
在草原,你盡可以策馬奔馳,也可以牽馬慢行。我在別處騎過馬,總想有一天能在草原上馳騁,可是到了草原,我還是不能夠放開膽子策馬飛奔。看來,很多事情都是想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馬的主人是兩位藏族婦女,年齡大些的會點簡單的漢語,可以聽懂我們的話,她說自己50歲。另外一位年紀小得多,20幾歲的樣子,她聽不懂漢語,也不會說漢語,我們跟她的交流就是比劃。騎馬經過小橋,來到河水流經的地方,清清的河水映著藍天白云,滋潤著美麗的草原,心動,就在那一刻萌起,不由得哼起“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齊峰的“我和草原有個約定”也響在耳邊:“我曾在遠方把你眺望,我曾在夢鄉把你親近,我曾默默為你祈禱,我曾深深為你牽魂,我和草原有個約定,相約去訴說思念的情,如今依偎在草原的懷抱,就讓這約定凝成永恒。”是的,我和草原有個約定,這約定將會成為永恒。
因為草原的夜冷,同來的朋友頭一天在拉卜楞買了件棉衣,這個時候感覺到了暖和,朋友就把棉衣脫下給了年齡小些的藏女。藏女的臉上呈現出了讓我驚訝的表情,她的笑如草原上的花朵,撲拉拉地就開了,嘴里發出高興的叫聲,隨后把棉衣套在了身上,拽拽前襟扯扯衣袖,伸出大拇指做出好的動作。我和朋友被她的表情所感染,也開心地笑了。猛然間我想到車里的箱子里我帶著的藏飾,是幾年前我在成都買的,有手鏈、戒指、項鏈,我拿出來送給了她們,還嫌不夠,又把隨身帶著的口紅和小鏡子送給了年輕的藏女。她們一個勁地對我們說著“扎西德勒”,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們的笑臉,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一種難得的純粹,不同于我們平時見到的所有笑臉,她們的笑臉讓我感到陽光的普照,感到自然的魅力和誘惑。
幸福就是靜觀自然,與自然共語。我想起了泰戈爾的話。親近草原的巨大幸福感籠罩著我,和草原在一起,心無他物,你的眼,你的心,都擱置在草原上,任憑一草一花,一山一水激蕩心靈。在草原,我迫切地想要做一株花,一棵草,甚至做一頭羊或是二匹馬,我愿意日日夜夜與草原相伴,和草原共呼吸同生存。我愿意是流在草原上的河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滋養著溫潤,培育著生命。
草原的一切都是這樣,不經意地根植在情感的某個位置,回想起來時有想流淚的感覺。草原的一切都是清澈明亮的,像流經那里的水,細膩地溫潤著心田。
離開草原時,我流淚了,對著窗外的羊群、綠草、青山、藍天、白云,我在心里大喊:再見,我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