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民們都不相信,晨和琴就這么離婚了。村子里最瀟灑的是晨,村子里最漂亮的是琴。晨和琴的結合,不知打翻了多少醋壇子,眼紅了多少村里村外的人。真的,不騙你。晨和琴,說句很俗的話,確實是天造地設地一對金童玉女。
想當年,村子里只有晨家是萬元戶。鄰村的姑娘都往本村趕,為的就想跟晨套個近乎。明眼人一猜就知道咋回事。更別說本村的姑娘了。琴尤甚。其實,琴的石榴裙下,獻殷勤,噓寒問暖的大有人在。可她是個晴雨表,陰晴圓缺全掌握在晨的手中。三天兩頭往晨家跑。她信誓旦旦,非晨不嫁。
果然,晨與琴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后,晨的父親就托媒人上琴家提親。琴如愿以償地做了晨的新娘。婚后不到七個月,娃娃就落了地。
那次婚禮的場面,真風光呢!十里八村的人都趕來看熱鬧。全村子五六百號人都喝上了喜酒。第一次看見彩色的電視機,還有各種各樣上海牌的裝飾品、器皿。當時,上海的東西很吃香,把村子里的姑娘家羨慕得要死。
小日子過了將近二年。琴讓晨另起爐灶,自己開公司。晨不答應。琴和晨就開始吵嘴。琴罵晨榆木疙瘩,一輩子掙不了大錢。晨也罵,你不長眼嗎?我掙不了大錢,你去找能掙大錢的呀!
琴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晨把大門一關,蒙頭便睡。過幾日,氣消了,晨便把琴接回家。琴和晨隔三岔五地吵架,日子照樣過。要不是那次意外事故,或許,琴和晨還是過著打打鬧鬧的日子。
那是夏天,正午時分。晨在公司里打理事務。突然,鍋爐“轟”地爆炸了。晨就像電影中放的那種特技人一樣,渾身上下,全點燃了。晨跳入廠子旁的小河,河水又黑又臭,爬上岸時,晨已沒了人樣。
命保住了。村子里的人說,俊男人變成丑八怪了。只有一個地方沒事,那東西完好無損,因為那天晨穿的是條純棉內褲。
琴是個潔癖狂,哪見得了晨那副光景,居然領著女兒回了娘家。年邁的母親照料著晨。廠子被鍋爐炸得一敗涂地,血本無歸。晨的工資都在琴那里,琴說錢都做了投資,沒有一個子兒。父母的積蓄用完了,只好向親戚朋友借。
村子里的人都說琴沒良心。
晨的身體漸漸地恢復。琴很少回家,難得回來也是拿幾件衣服就走。那晚,晨低聲下氣問琴:“我們這樣子像個家嗎?”琴低著頭,當她抬起頭來看晨時,眼中含著淚,她哭了:“或許我根本沒愛過你,只是為了爭口氣,滿足我的虛榮心。再說,愛過又如何呢?你看你,現在這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琴沒說完,衣服沒拿,哭著跑了。
屋里靜悄悄的,煙霧繚繞,偶爾幾聲咳嗽。晨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母親進來,拉開了窗簾。晨沖上去,狠狠地又把窗簾拉上。母親啜泣著:“阿晨,娘求你了,到外面去看看,好嗎?”
那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晨又在路上散步。他不敢抬頭欣賞周圍的風景,不知道柳樹已發了新芽。一個女人走到他的面前攔住了他:“晨,你能不能抬起頭來看看我?”晨沒說話,讓了路。女人擋住晨,懇求道:“請你抬起頭來看看我,行嗎?”晨又讓了路。女人倒退一步,哭泣著:“你不敢抬起頭來做人,是不是!”晨還是讓了路。女人一把抓住了晨的手臂。晨終于抬起了頭,看著對面的女人……
后來,晨與琴離婚了,是晨提出的。村子里的人都說晨傻,便宜了琴。
再后來,晨與那個女人結了婚。
女人和晨的婚禮辦得很簡單。琴也來了。她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指手劃腳地對女人說:“傻瓜,我知道,你比我更愛他!可他還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愛!”
我就是那個女人。琴永遠也不會明白:愛,更多的是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