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代號C4——福州作戰

2005-12-31 00:00:00鐘兆云
福建文學 2005年8期

謹以此文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

今天和昨天

歷史并非都是如煙往事,它時常會有新發現,沿襲著過去,鏈接著今天,警示著未來。

關注“考古”和歷史的新發現,是為了更好地“鑒古”。這些堪稱新發現的東西,總是可以給歷史添加一個有力的注腳,讓人重溫過去,促進反思,也幫助警醒。

2002年11月28日,國內第一家官方媒體自辦的關于日本的專業網站——人民網日本版發出消息:長春農安縣發現日本二戰時期軍界內參。

這份足以證明日本侵華罪行的很有歷史價值的材料,日本軍方當年是嚴禁復制和轉載的。該“內參”于1941年5月編印,以日志形式,簡要記載了日本在1941年4月1日至30日的政治、經濟、外交活動情況,記錄了日軍在這一個月里對中國的侵略。其中有4月15日對浙江、江西、福建等地“急襲”,4月21日日軍占領福州;4月28日岡村寧次、土肥原賢二兩中將晉升為陸軍大將。

2003年6月26日,人民網日本版轉載《福州日報》報道,稱:“日軍轟炸福州罪證:臺江發現航彈。”

這枚航空炸彈是在福州臺江啟富花園工地被挖出地面的。撥去泥土,炸彈上的文字清晰可見,標明制造時間為“昭和14年6月”(即1939年6月)。據駐閩解放軍某部工兵介紹,這枚清楚標記著“日本制造”、型號為100磅級九七式的陸用航空炸彈,殺傷半徑達數百米,至于炸彈因何沒有爆炸,原因不詳。

這兩份“新發現”,無疑是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中國,侵略福建的又一罪證。

在罪證背后,歷史的細節就顯得更加清晰。

1941年新年剛過,日軍大本營就定下雄心勃勃的計劃,要在這年“獲得解決事變(指侵華戰爭——引者)的頭緒”,盡快結束這場已經進入第四個年頭、讓他們深陷泥潭的馬拉松戰爭。

截斷福州方面的海外通路是日軍大本營的重要戰略步驟。

1941年2月,日軍最高統帥部下達大陸令第四百八十號:“華南方面軍司令官應對福建省以南的中國沿海”,“隨時進行以封鎖為目的作戰”。

3月15日,日軍大本營把在臺灣的飛行團調歸華南方面軍司令官指揮,準備發動“福州作戰”(代號C4作戰)。原因在于“在中國事變以后,此地(福州)成了援蔣通道的要地,正在運進若干抗戰物資。于是,為完善華南方面的沿海封鎖,決定占領福州”。日軍近衛師團及第十八、四十八師團亦同時在華南集結,表示了日軍以大兵力堅決卡斷福州海外通路的戰略決心。其實,早在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之前,日軍在《對華作戰的設想》中就曾擬定:“必要時使用約一個師團的兵力,以主力占領福州,一部占領廈門,如需要可占領汕頭。”

在中國人民的抗戰進入艱難之際,前蘇聯竟出人意料地答應同日本簽訂中立條約,隨后蘇軍西撤西伯利亞。日軍再無北顧之憂,乃抽調東北駐軍加強對襄樊地區、東南沿海以及中條山一帶的攻勢。日軍蓄謀已久的對福建沿海的登陸作戰,也就在這時正式發動了。

日軍根據日臺浪人提供的情報,針對部分福建人憎恨浙江派在福建當權,反感“三陳在閩”、“三陳分立”(陳儀、陳肇英、陳琪分治福建的政府、黨務、駐閩部隊),期盼“閩人治閩”之心理,出動飛機在福州市區上空大量散發傳單,傳單上印有“閩人治閩,粵人治粵,閩粵妥協,華南自決”等字樣,試圖以此迎合福建那些失意的上層人物的心理。

一直希望在中國戰場這泥潭拔足的日軍,連做夢都想著閩粵自治,連成一線,為其侵略服務,讓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通南進走廊。在他們感覺“不戰而屈人之兵”無異癡人說夢之后,乃退求下策,訴諸武力。

閩江要塞,血性男兒殺寇成仁

日軍對福州的進攻是在閩江口的兩艘航空母艦放飛了40多架戰機,連同30艘軍艦對其鄰近地區的狂轟濫炸中拉開序幕的。

1941年4月19日凌晨,日本華南方面軍第四十八師團3個聯隊9個大隊數千人,在海軍遣華艦隊和臺灣飛行集團強大的海空力量配合下,冒著狂風大浪,跳離了因發炮而周身抖顫的艦艇,于長樂漳港、福清松下強襲登陸。

日軍分兵而進。閩江口以北海面,滿載兵員的日本戰艦朝多路游弋。

就在第四十八師團得利的同時,第十八師團的佗美浩少將指揮4個步兵大隊和近衛師團多賀大隊配合這一行動,分乘近百只戰船于連江曉澳、百勝、東岱、浦口、筱埕強行登陸。 此前,也就是4月中旬,日軍艦艇強行收集了閩工口沿海各島嶼附近的全部民船,使各島嶼與福州斷絕聯系。這項龐大的行動因為有了偽軍的指點和配合,不費力氣得以完成。 拂曉,日軍出動30多架飛機,對中國軍隊各陣地進行飽和轟炸后,各登陸點的日軍個個瞪著血紅的漢眼,張大著嘴巴喊著躍出了地面,開始向長樂、連工攻擊前進。 溝東村,地處漳港至渡橋之間的公路旁,是日軍隊漳港沿公路進犯長樂縣城的必經之路。

當七十五師二二四團第一營機槍連連長周桐扦,奉命率機槍連50余人埋伏在鴻山(溝東附近的小山丘)上時,從漳港仙岐登陸進犯長樂縣城的一群灰色的“蟻群”,已經在炮火中順著小山丘的縫隙慢慢蠕動了。

“突突突……”日軍尚未逼近陣地,機槍連就已開槍阻擊了。

守軍目標過早暴露,日軍立即組織猛烈攻勢。

一粒又一粒鐵彈從灰蒙蒙的空中呼嘯落下,雖然時有偏差,但三五分鐘內陣地上騰起一股黑煙,吞沒著中國戰士的灰色身影。一顆又一顆炮彈從山下飛來,在無數煙炷此起彼伏中,死亡的陰影漸漸遮沒了機槍連官兵的眼睛。

陣地上的機槍和各種火力簡直就沒有停息過,它們噴吐著火舌,緊密地舔住了沖上來的灰色人群,交叉的火力網將他們紛紛拋入血泊和死亡中。

但帽后飄著四塊布的隊伍很快就從血地中站了起來,狂叫著,失去理智地一次又一次沖上來。

難道一支小小的守軍,阻擋得住這密密麻麻的瘋狂“蟻群”?何況他們還有飛機和大炮!周連長的信心很快就動搖了。

他雖然有著抗敵御侮氣概,但戰爭的常識告訴他,再打下去,哪怕是10分鐘,他們就有可能再也走不出這陣地了。

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他命令損失慘重的隊伍逐次后撤。

當他下令后撤時,困難已經不是他剛剛設想的那般了。

十余架日機在偽軍的指引下,從云端鉆下來,交織一股由嘯聲混成的濁重轟鳴,加入作戰。

對于所有經歷過飛機轟炸和掃射的人來說,那種被死亡追逐的恐怖滋味是難以忘懷的。所以當一隊飛機隆隆出現在頭頂上時,周桐軒就感到頭皮好一陣發麻,一股不祥的氣息從因爆炸造成的嗡嗡震響的空氣中迅速傳導給他,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臨。

在一剎那間,幾十個黑點,從那些鐵鳥翼下密簇簇地向下播撒著,一顆顆死亡的種子漸漸地化成巨型的大炸彈,密布了半個天空,無情地朝機槍連的陣地籠罩下來。在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周連長一頭栽倒在泥土中。

當他從昏迷中醒來時,只覺頭部和左腿一陣劇痛,他受傷了,而陣地早已橫七豎八地躺著停止了呼吸的士兵。他們沒有人能夠對抗炸彈的威力,他們的身上還流著汩汩的熱血。

陣地上只剩下寥寥數人,他們還在瘋狂地把子彈傾瀉在往前沖來的同樣瘋狂的人群。周連長驀然潮涌中國男兒的血性,他要做誓不還家的千秋鬼雄了!他從旁邊倒下的一位機槍手那里抱起了血跡斑斑的機槍,猛然站起。他是位優秀的機槍手,他相信在自己扣動扳機的當兒,一定有許多令他仇恨的生物慘叫倒地,像秋天在鋒利鐮刀下伏地的麥苗。

他打得很起勁,緊抱著的槍械明顯地發熱滾燙起來。突然,他的腦部被沉重地擊了一下,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霎時模糊了他的雙眼。

“連長!”在士兵們的驚叫聲中,他像一棵遭雷打的大樹,沉重地栽倒在地……

一路日軍從首祉寨下灘登陸后,經松下向福清縣城竄犯。

“出了什么事?”松祉鄉國民兵(國民黨當局把年紀稍大不抽壯丁的人組織起來,叫國民兵)隊長兼鄉抗日自衛隊隊長陳俊盛被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吵醒了,他急急地穿衣下床,提槍出門,迎面碰上大步奔逃的自衛隊員,忙攔住一人問。

“陳哥,快跑,日本兵攻進來了!”自衛隊員跑得氣喘吁吁,臉色慘白。

“啥?你們就這般怕死,膿包!”陳俊盛揪住他啐了一口,大聲吼道。

他本是位農民,因生性倔強,勇武過人,在四鄰一帶頗有名聲,故被選為隊長,由此深得長樂縣代縣長、共產黨員劉潤世的器重和培養,抗日信念很堅定。這番見日本兵來犯家園,忙打電話報告江田區署。區署向福清駐軍求援。駐軍聲稱支援部隊馬上趕到,要求自衛隊和水警隊先行阻擊。

陳俊盛擱下電話后,拿起銅鑼拼命敲。

“你要干什么?”妻子問他。

“日本鬼子要來了,老子和他們拼命去

“你還沒吃飯呢?”

“娘的,現在還吃什么飯!”

三十多位國民兵在數分鐘之后集合了。都是些血性剛烈的青年男子,一經陳俊盛號召,立即氣呼呼地高呼抗日口號。

他們趕到鹿山,剛好敵前鋒正要上沖,遂據險開槍相拒。未幾,水警隊長程文龍率數十位水警趕來助戰。正打得激烈,陳俊盛的妻子跑來找他,要他一同逃走。

陳俊盛怒目圓睜:“老子今天要死在這里,你要走,自己走!”

妻子哀求道:“你們這些人,怎擋得住鬼子兵。你真要有個好歹,我們這個家可怎么辦?”

陳俊盛猛地搡開她,罵道:“我要為國犧牲,怎能受家庭拖累?你走吧!”

妻子無奈,只好哭哭啼啼而去。

阻擊近半個小時,國民兵人人勇猛,竟使敵前鋒受挫而退守鄰近的午山。

敵機旋來俯沖掃射。

“敵眾我寡,不如暫避其鋒。”有位隊員勸道。

“在這民族存亡之際,抗敵守土人人有責!”陳俊盛吼道。

6小時過去了,國民黨福清駐軍背信棄義,并未出援。國民兵和水警隊戰死30多人,水警隊長程文龍亦捐軀。見國民兵彈藥不繼,日軍遂以機槍密集掃射沖來。陳俊盛率余部退守蟬潭山洞,喝令隊兵分散突圍,自己則把所帶公文,壯丁冊及鈔票百余元撕碎焚燒,繼續阻擊日軍。他一連擊殺數敵,至右腿中彈倒地。為了不當俘虜,毅然開槍自殺,時年29歲。

初升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也是國民兵大都倒下的時候。

他們把血紅血紅的太陽關在了眼簾外。

這年的長樂縣志為他們寫上了濃彩壯烈的一筆。國民政府特頒“捍患成仁”四字旌表,并于1943年3月在松下后山造墓立碑,刻錄諸烈士英名,以教后人永記。

國軍眾生功過千秋

日軍發動“福州作戰”前,重慶方面已得到情報,并專門通知了福建當局。

此時,駐守福州地區的國民黨軍隊有:陸軍第二十五集團軍第一百軍主力(七十五師、八十師及軍屬野戰一團、二團),閩江江防部隊所轄海軍陸戰隊二旅(欠第三團),長門要塞炮臺及所屬艦艇,福建水警總隊(欠兩個大隊),福建保安縱隊(轄省保安二團、三團),總兵力約3萬人。

4月19日清晨,當海岸邊情況緊急時,國民黨福建省主席兼第二十五集團軍總司令陳儀忽然悔悟到了自己的疏誤,那就是:在戰術上,未能根據情況的變化而作出及時的調整。兩個月前的2月4日上午,福建守軍在淪陷區平潭島港斗箍強行登陸,中午克復全島,下午又一舉克復南日島。嗣后敵人以大批艦艇與飛機掩護反撲。守軍與敵苦戰5晝夜,斃敵千余,并擊傷敵艦2艘,后被迫轉移。兩島戰役,可謂“閩海三年來最猛烈的戰役”,已透露出日方兵力劇增、新一輪大戰迫在眉睫的端倪,可陳儀和軍政大員們并未作深入的研究。

陳儀猛地拍了一下腦門,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慚愧。原有的全面防御的方針已經走到了峰頂,但此時要實施大范圍的機動防御戰術也來不及了。一番思忖后,向第一百軍下令:“無論敵主力由連江或閩江口登陸,均應以主力占領大北嶺、湯嶺、降虎一帶高地,與敵決戰。”

應該說,這“指令”還是適合機宜乃至詳明精細的。

日軍登陸時選擇了眾多的登陸點。為避免分離之際被中國軍隊各個擊破,各登陸部隊不問兵力大小,均徑直向福州方向突進。中國軍隊雖然防區遼闊,兵力分散,但畢竟相對強大,又熟悉地理。在日軍剛登陸且已經脫離其艦隊火力支援時,守軍本應乘敵于分離之際,利用有利地形和既設陣地,集中力量圍殲予敵重創,但卻未能這樣做。即使在二十五集團軍司令部部署軍事時,也未加以執行。

查《國民政府軍令部戰史會檔案》,對久戍福州的第一百軍有以下評述:自1938年冬以來,軍長兼福州警備司令陳琪一直沒有下達作戰計劃,也沒有對軍事部署作任何具體的指示;部隊既無訓練亦無戰備,“兵員缺額多,補充少”;虛弱病殘冒名頂替現象極為普遍;官兵戰意低落;軍官指揮能力薄弱,通訊補給工作不健全。

日軍在福州沿海登陸作戰,使這支國民黨軍隊的一切弊端得以充分暴露。它首先把集團軍司令部的上述“指令”當成一紙虛文。

4月19日下午,第八十師僅以兩個營占領湯嶺,主力兩個團仍分置福州附近及甘蔗。直到第2天黃昏,才派另兩個營至大北嶺占領陣地。

湯嶺戰斗,大北嶺戰斗,與敵相拒的分別只有兩個營。而守備福州東方高地嶺頭門、竹園、觀音山各據點的部隊僅一個營。

最終的結果是:由于防守部隊分批陸續參戰,分割使用兵力,予敵以可乘之機,因而被日軍主力各個擊破。

第一百軍在軍事部署方面的無能和長官們的貪生怕死,加速了福州的淪陷。

當一支日軍在飛機掩護下,于離連江縣城10公里的浦口登陸時,連江縣長陳拱北不顧職守,聞警耗而先逃,以致縣政府以下各機關亂成一團,各自忙于向后方撤退,百姓于倉促間只得分散城郊各鄉避難。駐軍七十五師某團不明敵情,也慌亂退卻,但在西門外蓮湖頭附近猝然與日軍先頭部隊遭遇。硬著頭皮打了一仗,打死日軍二十多人,見日軍又有援兵趕來,當官的貪生怕死,無心再戰,率部向西北敗退。日軍為報復,將躲避在戰壕內的三十多名群眾全部槍殺。

4月19日下午,日軍先后占領長樂縣城、連江縣城。4月20日,福清海口、長樂營前、連江璃頭及閩安鎮均告失陷。

日軍前鋒尚未到達福州,第一百軍軍部就有了撤退避戰的消極心理,在給國民政府軍令部的電文稱:“福州市區作戰于我不利,擬轉進第二線大湖大穆陣地。”

一百軍軍部既有撤退轉移第二線之意,也就難怪第七十五師、八十師未能有效制止日軍的攻勢。

比起陸軍來,海軍的抵抗要悲壯得多。

福建是中國近代新式海軍的發祥地,閩系海軍是舊中國海軍的主要組成部分,它們有著抗擊外來侵略的光輝歷史。中法戰爭中,福建水師在馬江就與法國侵略軍展開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殊死拼戰。

這次“福州作戰”,馬江無可避免又要展開一場大血戰。

4月19日凌晨3時,大戰前夕的閩江口要塞水面上,微風輕拂,波瀾不驚,月色如銀。日本海軍陸戰隊600余人在空軍的掩護下,很快開往他們選中的目標——福斗、瑯岐兩島。駐守兩島的中國海軍陸戰隊第二獨立旅第四團的兩個連,奮起反擊,揭開了馬江血戰的序幕。

戰斗打響后,峽石炮臺發炮向意欲登陸的日軍猛擊,電光山、金牌等炮臺也相繼以強大火力壓制川石島日軍(日軍于1938年占領該島),阻其增援,支援兩島守軍的戰斗。在閩江口各炮臺的密集炮火下,日軍艦艇被擊沉擊傷數艘。

福斗島守軍一個連由連長江丙春帶領,進行了讓入侵者稱贊的頑強抵抗。但日軍在贊嘆他們的勇敢抵抗之余,也慶幸中國軍隊的失策:他們以守炮臺為核心的防御,根本沒有把周圍有利的地理環境綜合利用起來,一旦面臨登陸戰,守在炮臺工事中的軍隊,便畫地為牢,成了自己的工事囚徒,只能被動地等待入侵者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從容地組織如同圖上作業般的攻擊和占領。

近三個小時后,日軍沖上了福斗島。自連長江丙春以下守軍官兵抱著拼死決心,同敵拼刺刀展開肉搏。一位班長身捆數枚手榴彈,沖進敵群,與六名日軍同歸于盡。島上有條小路,兩塊巖石像石獅子守門一樣把住關口。守軍兩名戰士,據險與二十多個日軍激戰,接連斃敵近十人,直至被敵機扔下的燃燒炸彈燒死。福斗島一連守軍全體殉國。

瑯岐島守軍與日軍在吳村一帶的戰斗也異常酷烈,陸上和水上都在拼命抗擊。守軍雖然一次次擊退了日軍的攻擊,但自身損失很是慘重。日軍沖上島后,有的守軍在一些巖洞要口架起機槍掃射,打得日軍像木頭一樣紛紛滾落。中國守軍戰前就已在登島路上埋設地雷,一路日軍順著山崖小路摸上來,結果觸及地雷,十來個日軍被炸得肉血亂飛。留著八字胡子的日軍小隊長也只剩下一條腿,正嗷嗷亂叫,兩名守軍從石崖邊沖出欲行抓捕,日軍小隊長舉槍反抗,守軍只好再賞他一粒“花生米”送其歸天。

像攻占福斗島一樣,日軍也是在瑯岐島中國守軍幾皆戰死之下才掛上膏藥旗的。第一批日軍在福斗、瑯岐登陸后,迅速展開,向馬江兩岸各炮臺迂回包抄。

盡管駐閩綏署在《作戰指導》中,強調“各部隊務須著眼鞏固長門要塞之安全,避免過早丟失”。但這并不能激發陸軍守土抗敵的決心。防守馬江兩岸的陸軍與日軍稍一接觸,即放棄陣地向后撤退,以致各炮臺周圍地帶盡落敵手。

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聞訊,嗟嘆不已。

19日上午,日軍進攻長門炮臺。防守閩江正面的海軍陸戰隊第四團團長陳名揚臨陣逃跑,率炮臺臺長投敵附逆。這種可恥行為,招致了同伴們的蔑視。團副周嘉惠,由曾在廈門嶼仔尾炮臺抗日、后調長門炮臺任副臺長的何榮冠等人協助,指揮殘余兵士奮起抗敵。長門炮臺,在它周圍的掩護陣地飛速陷落中,孤零零地暴露在日軍海陸兩面的夾擊中,眾多中國男兒把生命留在炮臺。

李世甲斷然下令;死守下岐一帶。

沒有陽光的日子,在那灰云籠罩的天空下,山光水色也顯得愁容黯然,只有中國海軍這灰色的炮、高射機槍,和一群蓬勃生動、血染衣衫的壯士,在燃燒復仇的火焰。敵機雖然瘋狂,但懾于高射炮和高射機槍組成的火力網,只能采取高空投彈。海軍將士們并沒因大禍臨頭而感到心驚膽顫,他們同仇敵愾,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活躍著,準備與敵決一死戰,報效祖國,為死難戰友復仇!

下岐守軍拼死御敵,副團長周嘉惠、連長張賡耀相繼陣亡。

日本空軍在空中輪番轟炸,海軍在江上猛攻,陸軍發起一次次沖鋒。情況愈來愈緊急,戰斗越來越驚心動魄。中國海軍官兵一面拿起步槍、機槍向進攻炮臺的日軍猛烈射擊,一面密切注視閩江江面,不時發炮轟擊敵艦。

日軍占據長樂、連江兩地后,派3艘驅逐艦、4艘汽艇,聯合向長門炮臺發炮襲擊。填筑在長門港等處的石墩被日軍用深水炸彈炸毀。頃刻間,長門炮臺傷痕累累,一尊尊數千斤重的大炮也從炮架上滾落或者炮身整個兒歪斜了方向。憤怒的中國士兵并沒有膽寒,他們仍奮力反抗,擊傷敵驅逐艦一艘、擊沉敵汽艇兩艘,迫使敵艦艇退至芭蕉尾。

也就在此時,中國守軍陷入了重圍,通訊亦告斷絕。危急之中,遂將一些尚好的大炮和彈藥炸毀,向東岐炮臺方向突圍。

作戰不過一天,要塞幾處炮臺相繼失陷。

20日黎明,痛心無比的李世甲組織部隊向日軍反擊。由于日軍出動飛機助戰,反擊受挫。不久,日軍增援部隊到達,東岐炮臺亦陷入重圍之中。

就在這時,李世甲接到一百軍軍部“撤軍”的命令。李世甲傲然不受,他高聲下令:“為了守住福州外圍地帶,我命令將海軍陸戰隊主力集結于馬尾、紅山、閩安鎮一線,死力守衛。”

4月21日拂曉,日軍向此防線發動全面攻擊。在李世甲指揮下,海軍陸戰隊拼死抵抗。雙方傷亡都很重大,日軍未能突破陣地。

“敵人已從峽兜渡烏龍江沿福峽公路直趨福州”

“日軍已突破閩江北岸陸軍防線,南下侵占了福州”

不利的報告接二連三,令李世甲悵然無比。

“福州已然淪陷,我們陷入日軍四面包圍之中,形勢萬分危險,司令,怎么辦?”副官急問。

“下令突圍,向鼓山,鼓嶺方向撤退!”李世甲見大勢已去,頹然道。

他望了望慘淡經營數十年昔日雄偉壯觀而今一片凋零的馬尾基地,忍不住黯然神傷,熱淚潸潸,半晌補充說:“海軍司令部焚毀了,基地的設施及物資也不能落進日本人手中,將它們全部炸毀。”

“楚泰號等炮艦呢?”副官又問。

“楚泰”號炮艦系第二艦隊旗艦,因被擊傷擱淺于南港。

“鑿沉,來不及就炸毀。”李世甲在下令執行當局“焦土抗戰”方針后,不禁憾然喟嘆,“這是清末以來,馬尾第二次陷于外國人之手。”

“司令,上馬吧。”衛兵牽來一匹高頭大馬,催促著。

“上馬?”李世甲心有所動,舉起望遠鏡眺望馬尾江邊的馬限村,那里有一塊形似駿馬的礁石,馬首仰望羅星塔,馬尾揚向村鎮,所以鎮稱馬尾,江號馬江。

李世甲緩緩放下望遠鏡,輕輕撫摸馬身,內心一時凄涼無比……

當李世甲血漬斑斑登上鼓山時,早已撤退至此的陸軍官兵不能不對海軍的抗戰表示敬意。因為比起海軍來,他們中很多人簡直就是逃兵。

4月20日下午,日軍主力沿連榕大道經潘渡進犯湯嶺,一路上如入無人之境。

湯嶺守軍僅有八十師兩個營,日軍輕松地越過了他們,入夜攻至降虎。

閩江右岸長樂營前之敵動作快似旋風。4月20日下午4時,他們攻至馬尾。

當他們于晚上進至烏龍江時,由于行動過快,未及攏聚大部人馬,出現在烏龍江邊的只有400來人:負責警戒烏龍江的是第一百軍直屬補充第二團,兵力優于日軍,武器裝備也不比日軍遜色多少。更何況日軍疲憊之師,尚未立足,而他們熟悉地形,守備于斯多時,縱使不能將倭寇驅趕下江,也可在此抵擋一陣。可是第二團卻可恥地作了逃兵,稍作抵抗,即自行轉移陣地,一再后撤。撤退途中紛紛把迫擊炮和輜重武器扔進江內、糞坑,或用槍支向當地群眾換便衣化裝潰逃。

當晚10時,大批日軍橫渡烏龍江。此舉,宣告中國軍隊的退路已被切斷。

當日軍一部直人福州南郊黃山附近時,第一百軍軍長陳琪不是忙于軍務,而是悠閑自在地在湯井巷滌廬泡溫泉。他是“沿海必亡論”者,認為全國幾百萬大軍都抵擋不了日軍的入侵,何況福建沿海僅有3個師的正規軍,又無海空優勢,故而一旦戰事爆發,必亡無疑。他的這種消極懼戰的心態,像瘟疫一樣感染著一百軍的高層。

接到日軍已入福州的急報,陳琪一邊披衣起身,一邊急令放棄福州,部隊和所屬機關抄旱路向閩侯大目埕撤退。陳琪動如脫兔,后退在前,到大目埕不久,又再撤至洋口。

停泊在龍潭角碼頭的大小船只,早就被官府征用了。警耗傳出,佩劍的軍官和公務員,以及那些老爺少爺,太太小姐都擁擠在碼頭上。這倒給6架敵機找到了目標,幾十枚炸彈黑屎般從天而降,碼頭頓陷火海之中,濃濃的硝煙中伴著尖叫,飄蕩著燒焦的肉腥味。

4月21日晚9時,市民們聽到北門外傳來的槍炮聲,由密轉疏,從遠到近,時作時止,天空也時現信號彈。福州人雖預感情況不妙,但因為官府封鎖消息,又不組織民眾撤退,因此也還是往好處設想。

4月22日拂曉,一溜首尾相銜的裝甲車隆隆開上了臺江十二橋,一隊隊腳穿長統靴侵略軍,肩扛寫著“武運長久”、“皇軍必勝”的太陽旗,絡繹不絕地開來。日軍進攻速度之快,推進之順利,大大出乎福州市民的意料。據說當日本人的車隊和騎兵開進市區時,站在街心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還在打手勢,后來突然發現苗頭不對,這才撒腿猛跑。這天上午,《中央日報》(福建版)照常被報販們沿街叫賣,大喊:“我軍勝利轉移陣地。”

當福州人從噩夢中驚醒時,已不知往何處跑了。有的說洪山橋已被日軍占領,有的說峽兜也到處飄著太陽旗,反正上路下路都被堵截了。許多婦女趕緊把頭發剪了,穿上男人的服裝。有的硬著頭皮剛跑出家門,迎面就是扛著膏藥旗的日本兵。有的日兵還裝出和氣模樣,向已成“甕中之鱉”的市民招手,招呼行人看他們貼出的“安民告示”。

這天上午,日本陸軍特務機關長鈴木謙三在漢奸孫少泉陪同下,在雅道巷林忠家約見一群退職失意的國民黨軍政官員。下午二三點,東街口、南門兜、小橋頭、觀音井等處都貼出“福州治安維持會”的布告。與此同時,孫少泉、林忠、林赤民等偽組織官員的家門貼上了“保護住宅”的通告,左上方赫然印著“日本陸軍特務機關”。通告分高級和一般兩種,高級的通告上蓋鈴木的蛋形小圖章,一般的通告上蓋鈴木助手茨木的圖章,并在右上方用毛筆寫日文的保護字句。

當然,這些民族敗類僅是一小撮。即使在日軍的兇焰下,卓然可風的民族氣節依然洋溢在閩海上空。

日軍成立福州治安維持會,急需物色一位在福州軍民中享有聲望的人擔任會長,這樣對摧垮福州沿海軍民的抗日意志大有幫助。他們把目光鎖定在北洋政府時期的海軍中將、曾任江南造船所所長,福州船政局局長的陳兆鏗身上。參加過中日甲午海戰的陳兆鏗,素來憎恨日本侵略者,雖年過八旬,卻依然鐵骨錚錚,誓死不從。日方一次次來法海路陳家,利誘不成,就以武力相逼,甚至逼至其床前,陳兆鏗疾言厲色:“若再強逼,必自盡殉國!”言罷吩咐家人立即預備后事。日方并不死心,不斷給陳家送來大米和鈔票進行拉攏,并退步表示讓他擔任名譽會長,掛名即可。陳兆鏗不改初衷,斷然拒絕。由于當時百姓生活極端困難,糧食嚴重匱乏,不少市民被活活餓死,陳兆鏗乃將大米和鈔票分給貧困人家,并要他們簽名蓋章認領,以備日后查對。在陳兆鏗的影響下,陳家上下抗日意志彌堅,多次獻金支援抗日。陳兆鏗的長女陳秀瑩在重慶一次獻金大會上,將金首飾悉數獻出以資抗日御敵,她還常常夜以繼日地為前線將士縫制棉衣。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海軍部為表彰陳兆鏗高尚的民族氣節和愛國精神,特頒給“凜然可風”銀盾,海軍總司令陳紹寬還專門發來函電嘉獎,稱“陳兆鏗將軍為我軍之光”。

日軍閃電般攻占福州,國民黨高層頗有反應。

在日軍登陸福州時,蔣介石的侍衛官張唯中正受命到福建巡視。事后感嘆:“日寇在馬尾登陸進攻福州,若第七十五師能從側面進行牽制,則日寇沒有大量兵力,要想奪取福州是很困難的。但日寇在馬尾登陸的兵力不過1000余人,而手握重兵的陳琪卻不戰而逃,致使福州很快陷敵。等陳琪退到洋口、古田一帶,部隊已經混亂不堪了。”

國民黨外交部長王世杰在4月23日的日記如是寫道:“敵軍連日……閃擊浙閩海岸,寧波臺州溫州相繼被敵占領后,福州亦淪陷。敵人用意或系作南進之準備……”

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在分析福州迅速淪陷的原因時,不能不承認:“這次失敗并非敵人怎樣強悍,乃我軍完全吃了精神渙散的虧”,“如果我軍精神稍肯振作,當不至于一敗涂地。”

顧祝同的分析可謂說到了點子上,只是他沒有,也不可能揭出最根本的原因——實際上,這是國民黨軍政腐敗、積極反共消極抗戰以及推行“有限度的抗戰”方針的必然結局。

福建在所謂“綏靖”期間,在蔣政權的統治區里有著重要的地位。據蔣介石侍從室少校張唯中回憶,“蔣(介石)對福州的淪陷,是很氣憤的”,因此急命已到浙江江山的他再返福建,迅速查明福州淪陷情況。

張唯中從古田到洋口(陳琪已率軍部轉移至此)途中,看到陳琪部隊的散兵及福州的警察一路潰退,軍容極差,就派人在中途收容。

令張唯中大為驚訝的是,軍情如此緊張,陳琪在洋口的臨時軍部卻還悠閑地穿著浴衣拖鞋!他如是向張唯中解釋福州淪陷經過:“事前我們沒有得到真實的情報,因此,日軍來進攻,當時福州城里就亂了,沒有辦法抵抗,只好退出。”

張唯中告訴他:“你應該立刻組織反攻,限期收復福州,等到日寇嚴密布防后,就不容易收復了。”

黃埔軍校畢業的陳琪卻說:“現在部隊已亂,有許多輜重彈藥都在福州沒有帶出,要收復福州需要整理一段時間,并且在福州打仗,損失會很大。”

見面結束后,第十三補訓處少將處長李良榮憤憤然對張唯中說:“福州淪陷,與陳琪只顧貪污走私,平時不做防御準備有關!陳琪罪惡多端,我已寫好一個報告,請轉呈蔣先生。”

李良榮是福建同安人,黃埔一期生,曾任蔣介石侍從副官,素有抗日志。盧溝橋事變后,日軍自華北長驅南下,時任四十六師師長的李良榮率部在河南蘭封與日軍板垣師團死拼數晝夜,兵幾乎打光了,他撤下時疲憊得連路都不會走了。隨后,他“戴罪立功”,以其訓練新兵有一套而受國民政府軍政部委派,于1939年赴福建南平就任第十三補充兵員訓練處處長,負責訓練新兵。他致函海外各地華僑領袖,表示要廣收海外愛國志士,招考學兵,廣大僑胞熱烈響應。菲律賓華僑青年報名的有一百多人,最后只錄取六十多人。未被錄取的,血書陳情痛哭流涕。新加坡、馬來西亞也有二百多名華僑青年涌到福建會館報名應征。愛國僑領陳嘉庚曾就此致函李良榮:“各地有志青年自動回閩者,多必不少也。”華僑學兵回閩后,中共地下組織主動接近他們,并很快在十三補訓處發展了二十多位共產黨的“基本群眾”,里頭還密設一個黨小組。共產黨的抗日宣傳和統戰工作,堅定了華僑青年的抗日決心。十三補訓處后來編人國民黨正規軍,成為福建境內一支著名的抗日部隊。

與陳琪一味退縮不同的是,同是黃埔軍校出身的李良榮,表示了強烈的抗敵激情。

用鮮血和生命記載下的日軍暴行

一次次侵略行動,窮兇極惡,血債累累,可日本侵略者還未離開屠場,雙手還滴著中國人民的鮮血,就又開始睜瞎眼地涂改歷史。其把持下的輿論宣傳,總要往“皇軍”臉上貼金,于是乎,侵占福州被說成是“解除福州人民的痛苦”。師有所承,這就難怪乎他們的后人要篡改教科書了。

墨寫的謊言抹殺不了血寫的歷史。日軍占領福州后的暴行駭人聽聞:

——鼓樓云步山居民蔡永寬一家遭日軍洗劫。其父及妻子被活活勒死于床頭,永寬跑出門外呼叫,日本兵“即行尾追,殺死永寬于防空壕內后又至蔡家,盡殺其子女及同居之客蔡氏以滅口,演成六命慘案”;

——北門九彩園8號陳璇琨家無緣無故遭日軍殘殺。璇琨被勒死掛在廚房板壁上,15歲孫女被勒死后吊于窗上,其余兩名年幼孫子亦被勒死于正廳樓上;

——日軍強迫民眾懸掛太陽旗,見東門屠宰場豬欄外懸掛的是紙制太陽旗,以為有辱其尊嚴,立將兩個人刺殺。中洲某店主懸旗不合方位,日兵瞥見大肆咆哮,店主惶恐失措中敵旗墜地,遭虐殺后拋尸倉前橋下;

——嶺沙村一老婦被逼為日軍喂馬,一敵坐騎因勞累致死,竟誣老婦投毒,遂將其家五口盡行剖腹虐殺……

臺江十二橋、水部韓園、東門外馬鞍山,是日軍侵占福州后的著名殺人場。

當腳穿長靴、肩扛太陽旗的日軍和他們的裝甲車從十二橋上開過時,這座太平橋立時就變成了“送命橋”。橋上掛出一條大條幅:“中國人到此應向大日本皇軍敬禮!”

1941年6月25日晚11時許,十二橋日軍崗哨亭驟然響起一聲槍響,隨后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撕破了深夜的寂靜,使原已充滿血腥味的福州城更添十二分恐怖。

就在一星期前,日軍以肅清所謂反動分子和共產黨為借口,對福州全市實行連續5天的大檢查。凡發現藏有武器、軍人用品、機關文件、抗日圖表、傳單、標語者,都以“反日”嫌疑逮捕,施以酷刑,野蠻虐殺。

這次被抓的是碼頭工人楊洪生父子。他們回家時經過十二橋,日本哨兵進行盤問,父子倆因聽不懂日語,竟被推落江里。幸好楊洪生會游泳,奮力救出兒子,爬上岸。他見兒子凍得發抖,順手揀起旁邊一件遭人丟棄的上衣披在兒子身上。

他們不巧又被巡哨的日本兵抓住了,重新帶回了十二橋崗哨亭。

“你們是當兵的?”崗哨已換,崗哨長用半生不熟的漢語盤問。

楊洪生這才發現披在兒子身上的竟是國民黨的軍服,嚇壞了,忙說:“不,不是,這衣服是撿來的。”

哨兵不信,于是對他們嚴加審訊,又是打罵,又是用煤油摻水灌人。

整整折磨了一個來小時,楊洪生父子被打得遍體鱗傷,死去活來。

當楊洪生被冷水潑醒后,日本兵遞給他一把錐子,讓他扎自己的兒子。

楊洪生看到兒子身上血跡斑斑、慘不堪睹,早已心如刀絞,他憤憤地瞪著這群惡魔,一言不發。

“砰”的一聲,軍用大皮鞋沉重地踢在他胸前,他差點沒昏死過去。

崗哨長指著煤爐旁嵫嵫燒沸的一壺熱水,陰險地說:“你這么愛兒子,好,就用這壺水給你兒子洗個澡,讓他享受你的父愛。”

崗哨長說完,幾個日兵很快就剝去了楊洪生兒子的衣服,他的兒子還處于昏死之中。

楊洪生怎么也想不到日軍會如此殘絕人性,他發瘋似的一頭撞向崗哨長的褲襠。頭剛挨到對方身上,一聲槍響使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個被撞的崗哨長嚎叫了幾聲后,惱怒地提起那壺水,將滾燙的熱水順著楊洪生兒子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身子淋灑下去。

“啊……”男孩被燙醒了,他慘叫幾聲,又昏死過去。

見他不醒,日兵又將剛才摻水未用完的煤油灑在他身體四周,然后點上火。

火立即蔓延男孩的周身,劇烈的疼痛使他狂跳起來,并飛快地左跑右奔。但他越跑,帶起的風把火燒得越旺,整個的人完全變成了一團跳動的火球。

“太殘暴了!簡直是一群畜牲!”提起日軍在十二橋的暴行,事隔多年,這里的許多老人仍然毛骨悚然,咬牙切齒。

日軍為了控制、監視抗日游擊隊的活動,強行堵塞了萬壽橋、路通橋等通道,只許在十二橋過江。他們在橋上增設崗哨,還在沿河兩旁布滿鐵絲網。白天,這里可以看到無數福州百姓的尸體在橋下的新港河里漂浮,尸體的手臂往往用鐵絲反綁著。晚上,人們聽到的是日軍兵營、崗亭里傳來的吆喝聲、毒打聲,以及被害者的哀號聲、被投入河里的“撲通”聲。

住在河邊的王昌良老人親眼目睹了一件事:一中年男子見了十二橋上兇神惡煞的日兵,害怕得直打哆嗦,不敢過橋,迂回到萬壽橋下,請一位船主老婦為他擺渡過河。船到河心被日軍看見,急步追到橋下,召回木船,將男人連同老婦帶回,剝光他們的衣服,用刀尖一刀一刀地割劃他們的身體,最后將奄奄一息的男人反剪雙臂,綁上鐵絲,拋入河中淹死。

王昌良老人還看到一隊日軍把七名“游擊隊”押到橋頭稻田里,逐個用砍刀劈死,然后用稻草蓋上。事后鄉民翻開這七具身首異處血淋淋的尸體一看,哪是什么游擊隊?分明是臺江龍潭救火會的七個會員!

中國人經過十二橋都須向日軍哨兵鞠躬行禮,如不知行禮或行禮不符合標準,就要受責罰。輕者受侮辱或毒打,重者即被槍殺。有的婦女經過崗哨時,哨兵以檢查為名,強迫她們脫光衣服,在孕婦肚皮用墨畫烏龜,裸跪崗哨前自打屁股,以供取樂。在檢查時,日兵經常隨意誣指無辜市民為游擊隊而當場加以殺害,或拋進江河里淹死。

在那暗無天日的歲月里,日軍的奸淫擄掠方式不一而足:除了任意搶奪財物,動輒派豬、派牛、派糧、派款、派俠,最難應付的是派“洗衣女”(實為提供性奴隸)。

日軍侮辱福州市民的辦法層出不窮,無所不用其極:摑臉,彈鼻,提耳,拔發,擊首。更有強迫市民趴在地上作蝦蟆式(五體伏地)、鱟式(五體伏地翹一足),犬式(四肢抵地昂首)、豎蜻蜓(兩手著地兩足朝天)等各種慘狀資為笑樂。

有首民謠訴說當時的十二橋:“夜聞啼哭聲,晝見血水紅。河里漂尸體,路上人斷魂。”

日軍的暴行,深深烙在閩江畔蓋山鎮江邊村村民黃大妹心中。60個春秋過去了,她還記憶猶新。2004年6月11日,這位百歲老人向記者敘述當年所見所聞:“鬼子進城后,老百姓嚇得到處躲。當時我在家里,前門后門都被鬼子踹開了,他們拿著武器,嘴里稀里嘩啦地喊著什么。看到我家沒什么好拿的,就罵著走了。村里許多人家的雞、鴨、豬什么的都被搶走,鄰村還有一個人被活埋了。”

凄慘的啼哭聲還時時從煙臺山樂群樓——外僑俱樂部傳來。所不同的是,這啼哭聲全是來自被辱婦女。

這里素為洋人在福州的主要居住地,人們都以安全點為由,紛紛擁集于此。不料日軍對這里并沒有表現出“規矩”,鐵蹄照樣隨意踐踏!

福州淪陷后,日軍規定每周三、五為“行樂日”。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三五成群走街串巷,尋找“花姑娘”,見女即奸,雖稚齡幼女、花甲老嫗亦難幸免。造成上街的行人中,女性幾乎絕跡。婦女們常有不堪受辱而羞憤自殺或因反抗而慘死的。據戰后國民黨福建省政府調查統計;福州市大根區第一次淪陷時,被日軍強奸致死者達30人;市東門東山鄉駐扎日軍五十多名,“一日間,附近各鄉婦女被強奸者達65人”。

1941年5月20日,永安版的《中央日報》報道:日軍侵入福州4周來,慘遭蹂躪劫擄之婦女不下二三千人。

4月21日福州淪陷之初,日軍就把南街郎宮巷對面的一家綢緞莊設為隨軍慰安所(軍妓院),以慰勞為“大東亞共榮圈”流血的皇軍。次日,南街、中亭街、臺江汛、福新街、觀音井等處也紛紛設立起了慰安所,供日軍隨時發泄原始欲望。隨后,日軍又在塔巷內設立隨軍衛生檢查所,專門檢查軍妓有否花柳病。侵占連江的日軍,也將縣城花坪坊居民游學筠的家強作慰安所。

這其中,煙臺山的樂群樓,是日軍最大的慰安所。那些被搶奪來稱作“慰安婦”的良家女子,備受凌辱蹂躪。

在戰時日本政府的慰安婦制度奴役下,四十余萬中國、朝鮮、日本、東南亞和歐美各國的婦女被迫充當日軍性奴隸,慘遭集體蹂躪,其中尤以中國婦女受害最深。慰安婦制度是日本軍國主義違反人道、違反兩性倫理、違反戰爭常規的制度化了的政府犯罪行為,是數千年人類文明史上,也是世界婦女史上最為慘痛的一頁記錄。這一現象充分暴露了日本軍國主義的野蠻、殘忍和暴虐。

1999年3月,上海書店出版社推出了蘇智良所著《慰安婦研究》一書。據稱,此書是中國學者利用中、日兩國檔案文獻并進行廣泛實地調查后寫成的第一部慰安婦問題研究專著。在“慰安婦制度的展開”一節中,作者特別提到了樂群樓“慰安所”。

有的侵華日軍自稱:“半個月不接觸女人,眼睛就會發出綠光,打架斗毆,言語也野蠻火爆。”“沒有慰安婦的軍隊,士兵煩躁不安,經常為瑣碎小事引起口角”。有的部隊已得到即將派慰安婦來的通知,但官兵們還是等不及了,便去擄掠中國姑娘,單獨開設起慰安所來。

這是一群時時膨脹著原始惡性和獸性的“戰場動物”!

對福州樂群樓的慰安所,日軍監視極嚴,無人能脫身,幾同人間地獄。碰到獸兵野性大發,呼嘯成群,多數無辜女子遭受日夜輪奸。受害較輕的,身體殘廢,嚴重的竟至飲恨而去。

1941年5月15日,《福建日報》(泉州版)報道:水口4日電,暴敵人寇福州,作惡萬端,令人發指,前昨數日,搜捕市內良家女子一千余人,以汽船押至南臺,分載五船,開往口外,轉登敵艦,系駛往臺灣及海南島,供獸軍蹂躪。

“戰地通訊社”綜合南平莆田各處來電迭據福州方面逃出難民稱:敵將所搜掠物資及青年婦女千余人,用大小駁船自臺江開至閩江口敵艦,中途躍水自殺婦女甚多。這篇報道還披露,日軍當年還捕去福州幼童四五百名,分載兩船,擄回日本。

這千余名榕城良家婦女和四五百福州幼童最后境況如何?直到今天仍沒有確鑿資料記載。

但類似的血證卻相繼浮出了水面。2001年初,福州市江濱大道一側的望龍臺公園在施工時,無意挖掘出一塊石碑。石碑雖由于日久年長有所磨損,但碑上文字卻仍清晰可辨:

“榕之南有村曰新道口村,有烈女周梅皋,年廿一歲,本年四月□□□□遭獸兵所迫,貞烈殉難,視死如歸,千古艱難之事也。邑人□□碑其事,志不忘。邑人……謹序。中華民國三十年十二月吉日立……”

這塊石碑下,還有梯字形的青石基座,并刻有圖案。

碑中記載的是一位福州少女不甘受日軍侮辱,為保氣節憤而投江自盡之事。立碑時間“民國三十年十二月”,即為1941年12月,此時正值福州淪陷期間。

此事見諸報端后,立即引起了福州市民的極大關注。烈女周梅皋未婚夫的弟弟曾道坦看到報道后,主動向媒體回憶了當時的情景。

曾道坦說:周梅皋家住當時的福州祥坂村新道自然村,距閩江邊100米遠近(即現在的望龍臺公園附近)。她父親早逝,5歲時她就與近鄰曾道棋訂了婚。后由于曾道棋去了上海,兩人婚事便拖了下來。1941年日軍侵入福州不久后的一天下午,21歲的周梅皋正在房屋旁的菜地里勞作,因旁邊有蔗林掩映,并未發覺日軍進村。待日兵走近時,她已無從躲避。兩個日兵見到年輕貌美的少女,頓起淫心。她見勢不妙,拼力掙脫,跑到閩江邊,已是無路可走。見日兵追來,她為保貞節不假思索地憤而投江。

為了紀念這位堅貞的榕城烈女,鄉親們特自發為她建立氣節碑,國民黨福建省主席陳儀還特地給曾家題寫“貞烈可封……”的牌匾。“文革”時,這個牌匾被毀,此碑也被埋入土中。

曾道坦還介紹:他哥哥曾道棋感動于未婚妻周梅皋的氣節,一直沒有忘記她。曾道棋后來當過福州軍區司令員皮定鈞中將的炊事員,婚后特地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周家,每逢周梅皋忌日都會給她上墳。

周梅皋氣節碑被發現時,正值日本政府不顧亞洲國家強烈反對,悍然通過歷史教科書修正之時。周、曾兩家人及廣大榕城百姓為此無不義憤填膺:“歷史豈可篡改,我們的姐妹就是鐵證事實!”

為了讓福州市民永遠銘記這段歷史,也為了向海內外游客表明“國恥不可忘,歷史不可改”的立場,福州市有關部門把周梅皋氣節碑立在了風景如畫的望龍臺公園。

福州郊區瑯岐島白云山,也傳誦著福州烈女抗日死節的凄美故事。

1941年秋的某個早晨,七名在白云山古庵與世無爭的菜姑,正在庵里做早課,忽然槍聲驟響,一小隊日軍張牙舞爪地向山上沖來。眼看大禍臨頭,庵內主持說:日本強盜來了,我們姐妹不是被糟蹋就是遭殺害,我們不能甘受其侮、坐以待斃,干脆以死相抗,留個清白在人世。

日本獸兵的無恥和荒淫凡人皆知。不久前,日兵三人夜闖福州城北古嶺尼庵,輪奸一尼姑,尼姑羞憤自殺。因此,聽主持這么一說,眾菜姑一致響應,現在國破家亡,再無法過往昔晨鐘暮鼓的日子了,還是抗暴死節,以身報國。

日軍爬到白云庵,見庵門緊閉,用機槍猛掃后砸開庵門。但見七個菜姑已集體吊死在大雄寶殿,個個睜著憤怒的眼睛。日兵嚇得驚叫連連,屁滾尿流慌忙撤出。

日軍撤出瑯岐島后,村民上山發現七個菜姑懸梁抗暴,深受感動,含淚放下她們的遺體,火化后合葬于白云山。改革開放后,為使后人不忘國恥、發揚民族氣節,村民們又捐資在白云山興建了七菜姑祠。

對一頁頁日本右翼勢力在戰后一直試圖篡改的血淚史,親歷淪陷之苦的福州百姓沒齒難忘,記憶終生。直到今天,一些福州老人每遇受欺等不平之事,“日本囝”三個字就脫口而出。在他們心目中,“日本囝”就是土匪、強盜的同義詞,這三個字眼,充分反映若人們對入侵者的恨之入骨。

民眾御侮氣壯山河

福州是個飽受倭患的城市,也是個勇于抗倭的英雄城市。史載,從明洪武二年至二十四年(1369-1391年),在短短的22年內,倭寇大舉進犯中國9次,其中有4次進犯福建沿海。而從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起,福州幾乎年年都有倭寇騷擾。倭寇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無所不為。在抗倭斗爭中,福州人民踴躍支援戚繼光,并涌現出了不少本土抗倭名將,如“自抗倭軍興以來,戰功第一”的張經,以及陳第等人,譜寫了可歌可泣的保家衛國篇章。抗戰初期受聘來福建任國民黨省政府參事的進步作家郁達夫,感慨福州的抗倭風氣,曾作詩詞數首以贊,并將一首《滿江紅》鐫刻在福州于山戚公祠畔石壁上。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多行不義必自斃。侵華戰爭,讓侵略者領悟了這亙古不變的真理。

福州長樂是被日軍侵占過的諸多閩疆中的一隅。光1941年7月1日這天,就知道受害之烈。這天,盤踞長樂城的日軍百余人,挾其精銳武器,“進入”沙京鄉,首先占據各個高地和各村路口,以密集彈火對各村轟擊。見村民扶老攜幼四散奔跑,這批喪失人性的瘋狂野獸竟見一個殺一個。日軍持續射擊了兩個多鐘頭后,帶著劫掠來的財物收兵時,沙京鄉已是一片慘景:民眾傷者不計,從湖尾村至石碼村的路上就擺著六七十具尸體,成片的廬舍為墟,房屋被燒毀者達二百余家七百多間。在1941年第一次淪陷期間,日軍殘殺長樂民眾320人,受傷者不計其數,上萬之眾淪為難民,被毀房屋和經濟損失均難以準確計算。

長樂人民同仇敵愾的不屈精神,以及奮起抗日的昂揚斗志,可從百姓的幾個抗日故事知其一斑:

1941年農歷6月26日黎明,駐守六平山的八個日本兵下山行劫,經岱西村向嶺南村去。當時丁壯正在夏收,村中僅留婦孺。日兵一人雁頭村,破門搜掠財物的同時,獸性發作,強奸婦女兩人。侵略者的暴行激起了眾怒,群眾計議突襲,打死日兵六人;

蓮角村民出于抗日的豪氣,集資購買12支步槍。1941年4月15日,日軍二百多人進村搶擄,即遭村民痛擊,死傷多人……

五龍村村民的抗日故事,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五龍村莊雖不似廣州三元里那般有名,然而它的抗日殺敵,也一樣為民族爭光,展示了永不泯滅的中華魂。

日軍侵占長樂后,到處燒殺奸淫,慘無人道。1941年4月29日上午,四名日兵到首溪、巖兜一帶騷擾。近午時分,他們掠得細軟兩大袋,強迫一農民挑著,朝五龍村大搖大擺走來。

“鬼子來了,鬼子來了!”在驚恐的叫聲中,五龍村民忙不迭地扶老攜幼,紛紛向后山轉移。由于日兵尚遠,一些膽大的村民經過村西地勢較高的柴牙前時,就駐足向日兵的來路望去。

“來了幾個鬼子?幾個?”青年農民陳常晃匆匆從外頭趕回來,急急問道。

抗戰爆發后,陳常晃曾多次聆聽共產黨組織的抗日救亡宣傳,心中早有一腔熱血。看到只有四個鬼子后,他大聲說:“四個鬼子有什么好怕的,人家沙嶺鄉的人都敢與五個鬼子干!”

4月21日,五名日兵到沙嶺鄉尋找“花姑娘”,鄉民陳木水的女兒來不及躲避,被日兵背著搶走。正在田間耕作的百十個鄉民怒氣沖天,手持鋤頭鐮刀呼號喊殺沖來,敵被這勇猛氣勢所駭,爭相逃命。可是長靴短步,狀極蹣跚,被鄉民鋤殺兩人,余敵鼠竄而逃。

聽罷陳常晃所講沙嶺鄉民殺敵故事,五龍村民無不血脈賁張。

陳常晃大手一揮,果斷地說:“鬼子欺到了家門口,我們怎不學學人家,把敵人干掉!”

此語一出,眾皆響應:“鬼子兵太可惡太可恨了,宰了他們!”

在陳常晃的號召下,正向后山撤退的村民除老弱婦孺和病殘人員外,其余都留了下來。數十名壯丁拿著農具假裝從水田里上來,分別集結在西大王廟前、柴牙前及街道兩旁,裝作看新鮮的模樣,相機動手。

不知是嫌累贅還是壓根兒就輕視中國農民,這四個日兵只帶了一把三八式大蓋槍。他們走到五龍村口時鳴槍示威,然后留持槍士兵守村口,余者分兩路:兩個兵吆喝著那個挑擔農民向大王廟后一座新屋走去,一個矮胖的日兵則向大王廟門前走來。

矮胖日兵手持一把從國民黨軍官手中奪得的中正劍,在空中劃了兩劃,爾后站定指著圍在廟門前的村民,示意向兩邊散開。他邊走邊瞅瞄人群,見華僑陳宜耿系有皮肚(一種帶有錢包的皮褲帶),便以劍相指,示意他解下。

陳宜耿解下皮肚,矮胖兵掏去其中的鈔票后,摔掉皮肚,轉身回頭,招呼持槍的同伙也進來,自己則向前方的一座房子走去,尋求新的獵物。

持槍日兵平端著大蓋槍走向街頭。在陳常晃的示意下,聚集在廟門前和柴牙前的村民不即不離地跟在后面。

持槍日兵走到街頭一家店鋪,用槍指著老板鄭敬爐的胸口,用生硬的中國話叱喝道:“鈔票,鈔票!”

鄭敬爐裝模作樣解皮肚時,村民們迅速圍了上來。持槍日兵剛一回頭,鄭敬爐迅捷地把指過來的槍管向上一托。

日兵一驚,急轉回頭欲奪回槍桿,無奈鄭敬爐雙手死死挾住不放。

“啪”的一聲,槍朝天響了。鄭敬爐仍然毫無懼色緊握槍桿不放,日兵正對他拳打腳踢之際,陳常晃率眾沖了上來。

日兵見勢頭不好,即棄槍向鳳嶼村西北角的西丹山奔去。

農民王三妹等二十來人,在后緊迫不舍。時在鳳嶼村的五龍村村民陳宜堅見狀,即與鳳嶼村陳和尚等四名農民持鐵械向西丹山橫截過來。兩路人馬喊聲不絕于耳。

一路狂奔的日兵被這氣勢嚇得差點沒昏過去,一屁股癱在西丹山的一座土墳上。王三妹首先沖到面前,高舉鋤頭朝他的天靈蓋打去,日兵頓時仰翻倒地。圍追上來的群眾一擁而上,一邊用鋤頭、耙搭、木棒在日本兵身上狠狠地敲打,一邊咬牙切齒地痛罵:“看你還敢殺中國人!”“媽的,還奸淫婦女不!”“打死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當那個矮胖兵聞聲從小巷中沖出來時,陳常晃指揮參加奪槍的村民,反過身來圍攻。日兵罵罵咧咧揮劍亂舞,村民被刺傷數位。

村民陳世炎瞅個空檔,出其不意地沖上前,欲奪取日兵的短劍。他的手被利刃割破了,血流如注,仍不舍手。陳常晃也奮勇向前,從后面攔腰抱住兇悍的日兵。村民陳亞獅乘機捅了日兵一刀子,一股鮮血隨著抽出的刀尖噴涌而出。日兵嚎叫著,掙扎著,但他的叫喊聲在村民們密集的錘打聲中漸弱漸息。

街頭的喊打聲,驚動了正在華僑陳常喜家中大肆搶掠的另兩個日兵。他們知道出事了,慌忙舍棄挑擔的農民,急急逃竄。村民陳佃弟、陳依扁等數十人,取道塔橋南的埠頭,想橫截過去。不意此時潮水高漲,無法飛渡,只好折身再向塔橋追去,因此與日兵拉開一段距離。

兩個不熟地形的日兵在縱橫交錯的田埂上跑了一段后,分頭逃命。兩人跑到鱟山南麓,即被迫上的五龍村民用鋤頭、耙子擊殺于水田中。

受五龍村民抗日精神的影響,數天后,嶺田沙京鄉村民砍倒了三個來此搶掠的日兵。

民眾的抗日尚且如此悲壯,何況軍隊?

反攻福州

1941年5月的南平,氣候溫和,閩綏靖主任公署暨第二十五集團軍司令部卻顯得燥熱。陳儀解開了軍衣扣,兩手叉腰,久久凝視著桌上一幅巨大的軍用地圖。與其說看地圖,還不如直說他陷入了莫可言狀的苦惱之中。

他在作出福建省政府內遷決定之時,就開始擔心距離海口近在咫尺的福州隨時有被日軍侵占的可能;雖然閩江口已經封鎖,一旦日軍大舉進攻,福州仍難保全。應該說,他對福州的失陷有著一定的心理準備。令他氣惱的是,社會各界紛然輿論“福州之陷落,可謂速矣!”作為福建的軍政最高長官,他感到民眾已經把指責的眼光對著了他。于是對全省軍事部署重新調整:

第一百軍直屬部隊暨八十師擔任白沙坂頭至黃竹坪地區的作戰,置重點于福(州)古(田)公路,其駐閩侯坂頭的部隊隨時與駐福州北郊日溪的第七十五師部隊聯絡;

第七十五師在師長韓文英指揮下,以主力擔任連江蓼沿、丹陽附近地區的作戰,以第十三補訓處裝備團及軍官教導團編為集團軍第一縱隊,裝備團控置于第一百軍軍部附近,教導團集結于南平;

馬尾要港海軍陸戰隊擔任谷口至閩清口的閩江江防任務,所有水警大隊和水警巡艇隊均歸閩江江防司令指揮。

整個軍事部署最新穎獨到之處,在于動用了第十三補訓處裝備團。

裝備團是4月底剛組建的,這是一支軍政素質良好、腐敗習氣少的隊伍,部隊又三番五次請纓作戰,于是陳儀出乎幕僚意料地將它給用上了。后來的事實證明,陳儀將這支隊伍置于第一百軍軍部附近,為阻截日軍進擾閩北提供了有力的保證。

5月13日,中國軍隊在閩江南北展開了反攻福州的作戰。這天凌晨,大霧迷蒙,到處流漾著牛奶泡沫似的黏稠霧團。省保安縱隊按照第二十五集團軍總司令部的預定計劃,聯合縣保安隊及群眾組織的游擊隊共數千人,對閩江南岸的福清縣城開始了行動。保安一團機槍中隊、第一中隊主攻西門,一團第五、六中隊進攻過溪山,二團第六中隊攻占玉屏山,三團第五中隊襲擊南門。

在反攻信號中,各路人馬勇往沖殺。日軍在濃霧中看不清目標,也不知有多少中國軍人攻來,只好窩在據點,胡亂打冷炮。炮聲在霧氣里顯得沉悶,炮火的氣浪使濃霧激蕩起來,流動起來,在被撕碎的乳白色的破絮里露出了反攻將士們需要到達的據點。

沖上去,打下來;

打下來,沖上去!

在拉鋸戰中,保安隊先后攻克日軍占據的過溪山、金翅山、玉塘、五馬山等重要據點。

“當兵的,沖上去,死了算!”擔任中央突擊第一線任務的,是保一團少校中隊長韓郁文統率的隊伍。他指揮部隊邊沖邊打,邊打邊喊。

早在中學時代,韓郁文就以抵御外侮、殺敵報國為平生大志。中學畢業后投筆從戎,在“八·一三”淞滬抗戰中,奮勇當先,累積戰功升為陸軍第六預備師中尉排長。在江西義門與日軍激戰,身受重傷,1939年傷愈來閩。

14日,韓郁文率部冒著日軍的炮火越過福清縣護城河,破壞鐵絲網數道后直沖西門。嗣后,左、右兩翼突擊隊也相繼沖破日軍兩線陣地,會合著猛烈攻擊,準備一鼓作氣拿下福清縣城。

天地間忽然響起了雷鳴聲,持久不息,繼之以濃黑的煙云,籠罩住了每一個反攻和阻擊的人。一場傾盆大雨,更給攻擊增添了無形的困難。

中尉分隊長佟振球最先沖人縣城西門,中彈仆地,仍舉手指揮兵士,高呼:“我已索得本錢,你們能殺多少就多少!”最終流血過多,暈倒氣絕。

少尉中隊長洪士磊沖入陣地,身中三彈,痛極昏厥。

“娘的!”韓郁文憤恨地罵了一句,繼續持槍指揮部隊向前躍進。

“轟”的一聲,一顆炮彈在他身旁爆炸。當他從泥漿中站起來時,發現右臂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勇士們勸受傷的中隊長下去,他神色不動,堅守崗位。

就在福清縣城垂手可得之際,從峽兜,珀口方向忽然開進一支端著三八大蓋槍的部隊,約有五六百人,這是福州日軍派出的增援部隊。

保安團攻擊部隊立即分兵相阻。城內日軍見援兵來到,一時更見瘋狂,以熾烈炮火猛擊中國軍隊。激戰中,體魄雄偉的韓郁文胸部復中兩彈,昏厥倒地,由擔架隊抬送東張野戰醫院搶救。

15日,日軍援軍一部經永泰縣塘前登陸,迂回中國軍隊側背,抄襲野戰醫院。韓郁文從病榻上奮力躍起,操起大刀與敵搏斗,手刃數敵后壯烈犧牲。

韓郁文戰淞滬、斗義門,又冒敵矢投身福清西門戰場,直至在負傷治療時手刃數敵而死,真可謂“生得男兒骨,一死酹國魂”!

在日軍抄襲下,犧牲在野戰醫院的還有數位勇士:

少尉中隊長洪士磊因傷勢過重,無法行走,被敵殺害;

在玉屏山受傷的保二團少尉中隊長黃士平眼看已無法脫險,干脆手持短槍坐床等候,出其不意斃敵多名后,身中十彈犧牲。

保安團針對日軍增援情況,立即把攻擊部隊的主力迅速轉移來阻擊由珀口及塘前抄襲側后的敵人。雖然一時未能收復福清,卻牽制了福清以及從福州等地抽調增援的大隊日軍,策應了北岸八十師的主力作戰。

福清西門戰斗極為猛烈。13位保安團士兵冒死沖入城中,集結機槍火力,射殺敵兵不少。惜無后援,被敵大隊兵力包圍。13位壯士死時兩目怒張,毫無懼色。遺憾的是,他們的姓名、軍職都無從查考。

5月16日,中國軍隊在閩江北岸開始了全線反攻。

一群又一群中國軍隊跨過自己弟兄的尸體,向對方陣地吶喊沖來。旗幟和煙火在越來越明亮的陽光下,同時壓上陣地。

陣地像一個活的軀體,萬條憤怒的火炮像金鞭抽擊得它彎曲、顫抖、痙攣、拱起。當中國軍隊憤然將太陽旗扔下陣地時,驀然發現,自己隊伍中許多熟悉的面孔已然倒下了。連他們的指揮官也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大代價才攻占這個陣地。

還沒等他們喘過氣來,幾架飛機帶著尖利的嘯音從高空俯沖下來,又升上去。陣地上立時升騰起一股股黑色的煙塵,相伴而來的是沉雷般的爆炸聲。

不知有多少中國軍人躺倒在這群大鳥的陰影下。

日軍從福州開來近千援軍,會合著敗下陣來的部隊,氣勢洶洶地向陣地反撲而來。酣戰半天,桐口復陷敵手。

八十師的攻勢頓挫,而在連江,七十五師的攻擊正猛。

他們向宦溪、嶺頭門攻擊,并一鼓作氣克復了連江縣城。

18日拂曉,駐福州日軍派出千余人,分由北嶺頭、嶺頭、嶺頭門三路反攻連江,雙方戰斗十分激烈:

這時,福清、連江、福州北郊都曾一度造成相蘭有利的態勢,駐于閩侯江洋附近的第十三補訓處裝備團遂向一百軍軍部請纓由“間隙突入”,直取福州:

一百軍軍長陳琪舉棋不定。

當他似乎消除顧慮、裝備團的請戰有可能實現時,卻傳來了連江再度淪陷的消息。剛剛出現的有利態勢,因為這位指揮官的錯誤決策,蕩然無存。

21日,反攻福州的部署和努力功敗垂成。

大湖,好一場血戰

福州地區的淪陷,使中日戰爭在東南的格局很快地發生了變化。

可以說,直到1941年初,在整個中日戰爭中,福建仍一如既往地處于支戰場的地位。日軍占領福州后,制定的下一個目標,是“向古田進擾,震撼閩北”。若目標達成,則師出仙霞關,即可切斷浙贛鐵路線,出杉關又可與占據南昌的日軍相呼應,連成一片,而掩有東南之半,屆時中國軍隊更無險可據。為了打破福州日軍侵入閩北、閩東,進而與浙東及南昌的日軍連成一片之局勢,福建一時也從支戰場變成了一個主戰場。

福州陷落月余,各方難民紛紛逃往南平,一路帶來各種消息,有說日軍即將向古田進攻,有說日軍可能沿閩江兩岸直取南平等等。當駐閩綏靖公署得到日軍計劃向古田進攻的可靠消息時,第一百軍軍部已由古田退至建甌。由此,福州西北郊至古田和建甌沿線,竟沒有一支部隊布防,日軍可以長驅直入,南平危急!

陳儀正為對一百軍指揮失靈、自己無兵可調、無將可遣而大為恐慌時,第十三補充訓練處處長李良榮主動請纓抗敵。陳儀大喜過望,馬上任命李良榮為第一縱隊司令,即率裝備團趕赴前線,阻截日軍沿閩江而進擾閩北。

李良榮只知道裝備團的士兵有不少是海外愛國華僑青年回國參戰的,有很高的政治覺悟,入伍后經嚴格訓練,士氣特別旺盛。他當然不可能知道這“士氣旺盛”里頭,除了陳嘉庚的關心,還滲透了共產黨的作用。正是鑒于裝備團官兵的滿腔愛國熱情,李良榮決定將其編為主力戰斗部隊,而以教導團警備南平。

得知有大仗要打,共產黨員、裝備團秘密黨小組組長、第八連上士班長莊天和甭提有多激動。他勤于聯絡基本群眾,秘密召集黨小組會議,部署戰時黨的工作。在向本班士兵作戰時動員時,莊天和氣壯山河地說:“我們炎黃子孫,要同仇敵愾,誓死消滅入侵日寇。”

“寧為戰死鬼,不作亡國奴!”眾士兵群情激奮,振臂高呼,氣氛至為感人。

這一口號,很快就傳遍了八連,傳遍了裝備團。

裝備團副團長、歸國華僑郭志雄咀嚼著這話,不無動容地說:“愛國,就要勇于為國獻身。”

愛國主義思想,強烈熏陶著裝備團的全體官兵。

5月上旬,第一縱隊裝備團2850人在南平誓師出發,奔赴國難。

記者即席采訪副團長郭志雄,問此行信心如何?這位歸國華僑不假思索地朗聲回答:“如不獲勝,無顏見福建父老兄弟姐妹,無顏見先烈于地下!”

閩山蒼蒼,閩江泱泱,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裝備團由南平乘船沿閩江東下,于大目溪登陸,司令部經蘭田入駐江洋。

5月21日上午,蜿蜒晴麗的閩江上空忽然升起了十多只大鳥,兩翼邊那血紅的太陽符號在陽光下分外刺眼。在它們的轟鳴聲中,42艘汽艇分載著第四十八師團吉田聯隊晉町部隊一千五百多名日軍,從福州溯江而上。

日軍的行動計劃是:一路人馬在白沙登陸,經秦洋向閩侯大湖開進;另一路經大小北嶺向大湖進犯,兩路在大湖匯合后再向古田推進,繼而進取閩北重鎮南平。

白沙乃中國軍隊的給養補充必經之地,第一縱隊緊急組織搶運白沙的軍糧器械。是晚,白沙的運輸線被敵切斷。前方軍糧供應已告恐慌,幸有20萬塊“光餅”和“征東餅”,在此前一日已運達前線,使中國將士得以保持旺盛的戰斗力。

趕制光餅,南平工人居首功,而穿扎、包裝則由福建高級工業學校、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和南平劍津中學等校生員負責。她們夜以繼日緊張工作。華南女子學院分配工作時,原定人數只有30人,但全校員工二百余人踴躍參加,使任務意外迅速地完成,得以趕時間運到前方。他們把光餅串成一掛一掛,在每掛光餅上都附上慰問信或紙標簽。對前方的官兵來說,它們既是物質,又是精神的食糧。

5月23日早晨,一陣凄厲的槍聲驟然響起在閩侯秦洋。從白沙登陸的日軍三百多人在這里與第一縱隊裝備團第七、八連相遇,雙方立即展開一場鏖戰。

秦洋是大湖東南約50公里群山中的一個小盆地,附近的祭頭頂,海拔700米,為該處制高點。當七、八連以迅猛之勢沖向祭頭頂時,日軍的反應和行動也絕不遲緩,無奈他們不熟悉地形和捷徑,祭頭頂最終被中國軍隊奪得。

裝備團為了將日軍誘向大湖全殲,僅以小部隊在這里與敵相持。

戰斗一開始,日軍并沒有把區區兩個連的中國兵放在眼里。他們還是按照老一套戰術,依仗人多、武器精良,三面包抄,連連向中國軍隊占據的秦洋頂峰發起猛攻。

但這次,他們沒能如愿以償。

這場空前的民族戰爭,不僅驅動了裝備團愛國官兵的肉體,還驅動他們的精神投入戰場。戰斗打響后,七、八連官兵即沉著應戰,勇不可擋。當日本士兵端著三八大蓋槍氣勢洶洶撲上來時,中國軍隊暴雨般的機槍子彈始終構成一道道密不透風的火墻。氣焰囂張的日本人像割禾一樣紛紛栽倒在這堵墻下,血肉飛濺,全身窟窿。

雙方激戰數小時,日軍始終未占得便宜。遂再以一個大隊投入戰斗,并以四門山炮、六架飛機向祭頭頂猛轟,掩護步兵沖鋒,試圖一舉全殲中國守軍。

六架飛機就如六頭兇惡的兀鷹,轟鳴著低空掠過,像產卵一樣從機腹里不停地排放出許多黑點,挾裹著尖利的嘯音,落在中國軍隊的山頭和陣地上。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們為祖國光榮獻身的機會來了!”莊天和見身旁的機槍手已戰死,形勢異常危急,遂大吼一聲,迅速操起機槍,一邊高喊一邊將憤怒的子彈射向正蜂擁而上的敵群。

日軍倒下一大片,但并沒有減弱攻勢。

又一陣震耳欲聾的轟炸響過,莊天和只覺腰身一陣劇痛,自己受傷了!他剛意識到這一點,就又發現幾十個鬼子正趁著硝煙沖殺上來。一個激靈使他迅捷地操起機槍,卻見機槍被炸,不能射擊。日軍漸近,他不假思索一躍而起,持槍身與敵格斗相混一團,見左沖右突不得脫身,而身上又中幾刺刀,遂死命抱住一敵兵,拉響敵人身上所攜帶的手榴彈……

共產黨員莊天和與敵同歸于盡,深深感動了第八連的官兵。

明顯處于劣勢的中國士兵雖然處境被動,創傷累累,但并未削減戰斗意志,他們以莊天和為榜樣,抱必死決心,喊聲震天,死命廝殺,令日本人目瞪口呆。

在慘烈的鏖殺中,第八連官兵全部負傷,共產黨的“基本群眾”、重機槍排排長陳東文身負重傷猶不后退。敵人沖破陣地,他還手執步槍指揮全排肉搏,終因再中敵彈而殉國。與他一起陣亡的還有同連班長陳富明、陳水界、黃香弟等數十人。

上士班長陳富明,福建惠安人,趁濃霧障目之機,挾了輕機槍繞至敵側,給予突然猛射,斃敵很多后犧牲。

上士班長陳水界,福建同安人,猛如雄獅,向敵反沖鋒六次,身負重傷后,仍與敵展開肉搏。臨終以所佩手槍鄭重地托戰友帶回,并拼著最后一息高呼:“拼命!殺敵!”

濃霧漸漸消散,太陽從山頭上露出臉來,鏖戰還在慘烈地進行。

秦洋戰斗成了大湖戰役的前奏。

秦洋遭遇戰發生之時,日軍數千人經箬洋襲擊大湖第一百軍軍部,中午又轉由寨上偷襲大湖。一百軍軍部秩序大亂,被迫轉移至雪峰。

李良榮和裝備團團長肖兆庚根據戰場情況和敵我態勢,定下大湖作戰計劃:“誘日軍往大湖撲空,然后抓住戰機,將其各個擊破。”

“命令正面各部隊全線撤退。”李良榮深知,大湖之戰勢在必行,這一場戰斗對于敵我雙方來說,將是一場至關重要、需要斗智斗勇的作戰。他作出此策的目的,在于引誘驕橫的日軍向大湖推進,相機予以打擊。

先期撲向大湖的,是從福州、連江經大、小北嶺來犯的日軍。

從白沙登陸經秦洋、箬洋而犯大湖的一路日軍,因被阻擊數小時,已是極度疲憊,因誤以為正面之中國軍隊已被擊潰,遂急忙向太湖集中,以圖休息整頓,配合行動。5月24日,他們到達大湖時天已暮黑,槍殺了幾戶民眾,強占房屋。由于他們在閩海各地侵占順利,故不加警戒,只在占住的民房門口掛盞馬燈照明,就地宿營。

大湖百姓對日軍憤恨在心,趕到江洋向第一縱隊報告敵情。李良榮欲派一營部隊前往偷襲,惟黑夜之中地形復雜,擔心部隊迷失道路。大湖百姓義無反顧,踴躍爭當向導。

當一營中國軍隊從江洋向大湖搜索前進時,民房內的日軍還在酣睡。中國軍隊乘敵不備,立即展開戰斗,猛力向前沖殺,立時斃敵百余人。

待日軍得以重整隊形、組織反撲時,但見月白風清,除了斷斷續續幾聲槍響,中國軍隊已在夜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偷襲成功,李良榮的情緒異常亢奮。他命令各部隊進入攻擊位置,準備反攻大湖。

5月25日凌晨,正當日軍被中國軍隊的偷襲而激惱時,一支二十多人的中國突擊隊已經悄悄集結起來。淺淺的晨光給中國士兵身上涂抹一層淡妝。

裝備團中校副團長郭志雄頭戴戰斗盔帽,手持沖鋒槍,邁著軍人的標準步伐檢閱整裝待發的敢死隊員。敢死隊員全都是經過挑選的優秀士兵,堅毅的臉緊繃,鋼盔擠壓在頭上,使他們遠遠看上去如同黑色的巖石一般堅韌。從他們那冷酷的槍口里溢出來的戰爭氣息彌漫在山谷里,讓人不寒而栗。

郭志雄是福建惠安人,回族。幼時曾被外國人打一耳光,一直引為莫大恥辱,故于1927年人黃埔軍校六期,畢業后從軍征伐,驍勇忠直,屢著功績,曾誓言“人以沙場為不吉,我以沙場為歸宿。”敵犯閩境后,他于1939年奉命回閩練軍。他一個多月前結婚,聞閩海戰事爆發,立即提前返回部隊參戰。

郭志雄凝視著眼前紋絲不動幾乎凝固的士兵,慢慢地向上空舉起了槍,他的動員令只有一句話:“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敢死隊,隨我前進!”

突擊隊首奪江洋通往大湖要道的寨上關,繼占寨上村,隨即向敵人的背面的雙髻山進攻。日兵睡眼惺忪,黑夜中不知中國軍隊有多少,一個個倉促奔逃。李良榮指揮兩翼部隊迅速前來策應,于村口斃敵200人。

大湖西面高地的日軍炮兵見狀,急忙向中國攻擊部隊發炮猛轟,掩護村內日兵撤退。

上午6時許,郭志雄身先士卒,率眾沖擊西面高地。

狡猾的日軍將他們放人了射程內。當頭戴鋼盔的中國官兵躍至山腰那片開闊無遮攔的洼地時,日軍猛然集中了火力急射。

“噠噠噠……”,正帶頭沖鋒著的郭志雄忽然彈跳起來,一串機槍子彈擊中了他的軀體,十來個血窟窿一起噴出了血水。在士兵們的驚叫聲中,他搖了搖身子,連呼兩句“前進!前進”倒下。

(1941年5月下旬,郭志雄的妻子陳漱鳳在菲律賓獲悉丈夫殉國大湖的噩耗,肝腸寸斷,血淚揮就一副感人肺腑的挽聯:

回憶去年良辰美景,結蛻香江,一月姻緣成幻影;

反看今日苦雨凄風,撫孤菲島,三餐涕淚自傷情。)

在郭志雄不遠處的李良榮,看到了這令人唏噓的慘狀,他決心要替35歲的郭副團長報仇,高呼:“弟兄們,你們的副團長犧牲了,給我把敵人的高地拿下來,為郭副團長報仇!”

根據他的命令,進攻暫停,改以迫擊炮和日軍的機槍對話。

“嗵嗵嗵……”迫擊炮接連摧毀日軍多處陣地,在炮火中,不少日軍狼奔豕突,一片混亂。

當中國軍隊重新集結沖鋒時,官兵們仿佛忘記了死亡是什么,高呼著“為郭副團長報仇”的口號,潮水般地沖向敵陣。

第六連上士班長黃波第一個沖進敵陣,望見敵人小鋼炮兩門,奮勇爭奪,肉搏達五次仍相持不下,遂自爆手榴彈和敵炮一同炸毀。

第四連中士班長駱高升,突破寨上敵陣時,與十多個日兵格斗而死。

在中國軍隊勇猛沖擊下,日軍全線潰退,退踞后塘附近,據民房堡壘頑抗。

大湖附近駐敵已無法出援,他們被由江西調往福建的第七十軍預九師掣肘。

李良榮精神抖擻,穩操勝券,他相信少數敵人的頑抗已經無礙大局。

夜深沉,陣地四周的槍聲漸漸歸于沉寂。大湖的夜幕顯得格外低垂,仿佛伸手可及,空氣中彌漫著濃煙焦煳的臭味。

中國軍隊已經占領了大半個太湖,正在逼近丸信大尉固守的不到100平方米的陣地。丸信大尉是為掩護部隊退卻而留下來的。這次作戰,中國軍隊的頑強令他目瞪口呆。聯隊長吉田已殞命沙場,帝國官兵死傷人數估計已有六百多名,這點他始料不及。

他不能想象被俘后的情景,尤其不放心兵士們是不是都和他那樣,有著誓死效忠天皇的決心。

與其投降,不如一死。他仰起臉,作出了一個驚人決定:集體自殺。

士兵們吃驚地看著長官,盼望他更正這一決定。丸信的臉卻是那般冷峻,士兵們又都沉重地低下了頭去,他們知道無力改變長官的決斷,只有默默等待著這黯淡的一幕。

“玉碎”是在丸信的監視下到來的。日軍士兵或開槍,或剖腹,以不盡相同的形式變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由于一位傷員戀生,開槍時沒有對準要害,故使后人知道了此番情節。

丸信見陣地上只剩下孤身一人,乃面朝東方,盤腿而坐,以微微顫抖的手讓一柄長刀幫助他完成了從生到死的轉變。

大湖戰役,斃傷日軍六百多人,俘敵二十多人,宣告駐閩日軍與浙、贛日軍聯絡的企圖破產。此后,日軍被迫退據福清、長樂、連江、福州等處,再也未能深入福建內地。

戰后,為表彰郭志雄犧牲報國的業績,當局追謚為陸軍上校。海內外各界紛致挽聯、挽詩、哀誄等,其中,國外華僑救亡會挽聯稱:“與暴敵九次爭鋒,足為閩人生色;率健兒三千效命,誰知沙地亡身?”華僑婦女救國協會挽聯云:“兩讀遺書,取義成仁知素抱;一經殺敵,沖鋒陷陣竟捐軀。”表達了華僑界對烈士為國獻身的景仰之情。郭志雄遺體運往邵武,安葬于戚繼光祠之側山麓。為紀念裝備團的不朽功績,紀念歸僑郭志雄為國捐軀精神,國民政府將寨上關易名為“志雄關”,并在大湖的浮島山山巔建造“大湖抗日陣亡將士紀念塔”,安葬陣亡的近三百名中國官兵。陳儀題寫墓碑。蔣介石的“氣作山河”和顧祝同的“功昭閩海”題詞,分別鐫刻在左右面。1984年8月3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追認郭志雄為革命烈士,并補發烈士證給1962年自菲律賓回國定居的烈士遺孀陳漱鳳。

李良榮率一部官兵趕回南平,受到南平各界熱烈歡迎。大湖這場硬仗使他成為福建戰場抗日的主要指揮官,一舉成名天下知,也由此得寵于蔣介石。

張唯中把福州淪陷的情況詳報了蔣介石,并把李良榮彈劾陳琪不抗日等罪名的報告上呈,蔣介石當即命令:把一百軍軍長陳琪及參謀長等一并扣解重慶查辦。根據黃埔學生陳琪所犯之罪,蔣校長非要槍決不可,但經陳琪靠山蔣鼎文再三求情,最后判處他和參謀長各13年徒刑。蔣介石為了應付華僑、緩和輿論,還把八十師師長何凌霄、七十五師師長韓文英予以處分(此前,新編二十師師長錢東亮因“抗戰不足,擾民有余”已被免職),而后將一百軍調離,轉命雜牌軍七十軍開赴福建。李良榮受陳儀舉薦,負責將第十三補訓處所屬部隊整頓改編為八十師后(歸七十軍指揮),出任師長兼福州警備司令之職,為他后來接任國民黨福建省政府主席打下基礎。

6月上旬,南平各界兩萬余人,為第一縱隊召開凱旋祝捷大會。會后,李良榮再次向陳儀請纓,要求乘日軍龜縮之時,愿率部隊向前推進,積極備戰反攻福州。陳儀未置可否,認為現在應著眼積極補充整理。

陳嘉庚得知李良榮所部在大湖的出色戰績,大為高興,表示要用最新的裝備武裝李部,但李卻回答說:“謝謝老先生,我是國家軍人,不宜私下接受盛情。”

長樂之戰和瑯尾大捷

福州沿海地區的淪陷,引起了遠在延安的中共中央的極大關注。

1941年4月30日,一封署名毛澤東、朱德的電報發到了蘇、浙、閩省委,指出:敵占寧波、奉化、溫州、福州,如系久占,“應注意組織該地之游擊戰爭”,“從吳淞經上海、杭州、寧波直到福州,可以發展廣大的游擊戰爭”。

此時,距日軍占領福州不到十天。準確一點說,中共福建省委是4月22日從新華社電訊中獲悉福州沿海淪陷這一消息的。

早在1938年5月廈門淪陷后,中共中央書記處就給長江局、東南分局發出指示:“廈門失守,福州危急,福建沿海一帶區域即將變為戰區。請即指示閩粵贛省委、閩浙贛省委派得力干部到這些地區指導工作,發展那里的游擊戰爭,組織游擊隊與創立游擊根據地。”

遺憾的是,由于王明的抵制與封鎖,中共閩粵贛省委及不久后成立的福建省委根本不知道有這一指示。

日軍入侵福州之時,正是福建省委及其武裝遭受國民黨頑固派軍事大圍攻、處境十分艱難之際。就在福州戰役前兩個月,國民黨重點圍攻福建省委機關活動地帶建(甌)松(溪)政(和)地區,新四軍南平辦事處代主任曹捷被圍于崇安七星山餓死,從此辦事處不復存在。各地留守處早已終止活動。國民黨的血債一摞摞,但福建省委以民族利益為重,正確處理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的關系,肩負起領導沿海抗日游擊斗爭的使命。

福州沿海淪陷的消息傳到江西上饒最高的山頭——黃龍巖福建省委機關駐地,一場緊急會議立即召開。

“閩海寇氛日熾,國民黨頑固派望風而逃,我們共產黨,則要反其道而行,在長樂、福清、閩侯、平潭各地組織抗日游擊隊,打擊日本侵略者。”

省委書記、軍事委員會主席曾鏡冰的話,句句是鐵,字字是鋼,化作堅強的力量,鼓舞著他的戰友們。

群情激奮中,曾鏡冰有力地說:“我們初期在沿海各地組織發動的群眾性抗日武裝,雖然被頑固派取締解散了,但我們可以從頭做起!我們可以依靠在沿海地區隱蔽的黨組織,運用初期開展抗日救亡運動中建立起來的群眾團體,組建我們的抗日武裝骨干力量!”

曾鏡冰提議:為了加強對沿海抗日游擊戰爭的領導,省委機關立即從上饒遷至邵武一帶。考慮到上饒中心縣委書記黃國璋熟悉閩中一帶情況,省委決定委任他為軍事特派員,立即帶一批干部南下閩中,組織發展沿海抗日游擊武裝,建立抗日據點。

黃國璋歷盡艱辛到達閩中特委機關時,已是5月中旬。他氣也來不及喘一口,立即與特委領導李鐵、蘇華交換情況,馬上召開特委機關主要干部緊急會議。

緊接著,特委派蔡文煥帶四個人化裝前往長樂,任務是:向福清中心縣委負責人陳金來、陳亨源等傳達省委指示和特委主要干部緊急會議精神;通過秘密聯絡點,和莆田縣委書記張伯庭、泉州中心縣委書記許運秋接頭,讓他們選派一些干部到特委機關參加學習;與秘密共產黨員、長樂縣游擊總隊總隊長劉潤世取得聯系。

特委成員翁鴻鏜也受命帶一個小分隊計二三十人,去莆田沿海地區建立抗日據點。半個月后,這個小分隊在莆田忠門區開展活動時,突遭國民黨保安隊包圍。當地兩名共產黨員被保安隊殺害,群眾的房子被燒毀兩座。翁鴻鏜等突圍脫險,帶隊伍撤回機關。

6月,特委短訓班如期在永泰麻湖村開辦,各地都派一些領導骨干前來參加學習。訓練班由黃國璋主持。毛澤東的《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等重要文件,以及省委有關抗日的指示等,成了學習的主要內容。

6月底,訓練班結束,學員回各地開展抗日工作。

在兩個月時間內,共產黨在閩海組建了七支抗日武裝隊伍,總人數達一千六百多人,槍支近六百支。

游擊隊神出鬼沒,日軍不知虛實,自然只有挨揍的份。6月,福清游擊隊在閩侯荊溪山頭包抄日軍一支四十多人的馬隊,斃敵十多人,繳獲戰馬一匹。

駐扎于福清松南鐘山頂的日軍,照常下鄉到附近村莊侮辱婦女,抓雞殺豬。卻不料在必經之路安民桂巷附近,遭到福清中心縣委書記陳金來領導的五十多名游擊隊的襲擊。激戰十來分鐘,打死打傷日軍數名,嚇得日軍再不敢隨心所欲下山作惡。

福清中心縣委委員陳亨源根據縣委指示,把原來隱蔽在偽軍鄭德民部的海上游擊隊調回長樂,以他們為骨干,發動長樂南陽、首祉、江田等地革命群眾,組建起長樂抗日游擊隊。

“長樂隊”成立伊始,集中在福(清)長(樂)邊界的梨洞、七社大山中集訓。日軍從漢奸那里得知后,急令王克率七十多名偽軍進山“搜剿”。

得到報告,陳亨源冷靜地下令:“部隊分成幾個戰斗小組,分別占據有利地形,待機出擊。”

王克率偽軍進山后,找不到所要攻擊的目標,在山里轉來轉去,以為抗日游擊隊被嚇跑了,便神氣十足,脫下軍裝,露出白衫,挺著肚子,站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他的周圍站著幾個衛兵,有的幫拿衣服,有的幫打扇子。游擊隊發現了目標,瞄準王克等人,一陣排槍過去,衛兵應聲倒下。“媽呀!”王克雖然沒被擊中,但已嚇得魂不附體,拔腳猛跑。

抗日游擊隊首戰告捷,接著就挺進到江田、石門一帶開展活動。王克偽軍不肯罷休,不久又重新組織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準備反撲。但在上次行動中喪魂落魄的王克,這次不敢親自出馬,而是指派參謀長邱玉霖負責帶隊。

偽軍在行軍途中探知游擊隊已離開梨洞,正在江田、石門一帶活動,乃決定在三溪駐扎,占據蛇頭山,然后與游擊隊較量。

偽軍剛抵三溪,就有群眾前往游擊隊報告情況。陳亨源找來陳亨光,說:“偽軍初來,尚未站穩腳跟,你率隊急速趕往三溪,殺他個措手不及,我到江田發動群眾,組織后應隊伍。”

陳亨光接令而去,率游擊隊急馳蛇頭山。偽軍只道游擊隊膽怯逃去,沒料他們竟來挑戰,而且來勢兇猛,心頭先懼了三分,慌忙拼死抵抗。

雙方正在對峙之時,陳亨源發動的上千名群眾似潮水一般朝戰場涌來。游擊隊斗志倍增,越打越勇。邱玉霖、見狀,心頭發麻,急令后撤。游擊隊和群眾乘勝尾追不放,擊斃偽軍三十多人,偽參謀長邱玉霖等五人走投無路,被游擊隊活捉。

第二天,游擊隊在石門召開群眾大會,公審并處決了邱玉霖等五名漢奸。周圍群眾為之大振,踴躍參加游擊隊,“長樂隊”由起初的四十多人增至一百五十多人。

“八格牙魯!”王克所部兩次敗北,不但丟了偽軍的命,而且也丟了其主子日軍的臉。為了挽回臉面,“皇軍”決定親征。

6月中旬,日軍出動步兵二百多人,配備馱馬、重機槍、騎炮等重武器,沿著古槐大道向長樂三溪一帶“清鄉”。日軍耀武揚威搜索前進,沒想到游擊隊以村莊房屋為掩護從后面跟蹤過來。日軍行至三溪村外的一片田埂上,陳亨源指揮游擊隊向其尾部襲擊。日軍頓時大亂,陷在稻田中間展開不了,只好趴在水田里倉皇應戰,以三門騎炮和四挺重機槍死命還擊。

相持一個多小時,日軍見勢不妙,拋下七具尸體,拖著滿是泥漿的身體,向江田逃竄。

日軍的重機槍和騎炮絲毫沒有嚇倒裝備低劣的游擊隊,他們決定再次偷襲日軍宿營地。

天黑后,游擊隊挑選50名英勇善戰的隊員,潛進江田附近的南山村,駐于山上的“南山寺”,準備拂曉前乘敵不備突襲。南山與江田相距不到五公里。沒料到,日軍潰退到江田鎮后,竟不敢進鎮,只在鎮外山頂坪暫住。因為擔心游擊隊夜襲,半夜時分又移住南山村。結果是敵人住村內,游擊隊住村外。雙方雖近在咫尺,卻渾然不覺。

至拂曉時分,在山上的游擊隊哨兵不小心把尿撒在站在山腳的敵哨兵頭上。敵哨兵罵起來后,彼此才發現。游擊隊立即向山沿散開,占據有利地形。日軍如驚弓之鳥,慌忙疏散隊形,游擊隊憑著幾支槍,還有鑼聲、號聲、吶喊聲,把堂堂皇軍打得七零八落,倉皇逃命。日軍連重機槍都不敢載上馱馬,而由兵士抬著行動,以防萬一。

游擊隊一路追擊日軍到古槐,“順手牽羊”,把第二區區長陳德灼等幾個漢奸抓來斃了。

劉潤世是福建省委直接領導下的秘密黨員,1938年被派到長樂任軍訓教官,1940年全省各縣成立國民兵團,隸屬省軍管區司令部,他改任國民兵團副團長,負實際責任。保安縱隊司令黃珍吾出于對劉潤世的好感,例外任命他擔任長樂游擊總隊長,這為共產黨以合法的名義建立一支抗日游擊武裝提供了莫大的便利。劉潤世與福清游擊隊領導人陳亨源等取得溝通,把幾支隊伍聯合起來組成“長樂抗日游擊總隊”,對外仍用福建保安縱隊司令部規定的番號,總隊長由劉潤世擔任。

不久后,省委委員陳金來領導的抗日武裝迅速發展到三百多人,引起了國民黨頑固派的極大不安和嫉妒。他們在乎潭、福清一帶多次進行武裝襲擊。陳金來率部突圍后,于6月上旬轉移到長樂江田鄉,與劉潤世部會師。

平潭縣地下黨員周裕藩率領的“大富民眾自衛團”六十多人也轉移到了長樂。這支隊伍不久前在海上截擊偽“和平救國軍”鄭德民部的賊船,擊斃海匪、偽軍大隊長鄭禎道,活捉四人,繳獲短槍五支。返航時又一鼓作氣,突襲偽軍中隊部,活捉并當場處決偽軍中隊長王代明,俘虜二十多名偽軍,拔除了偽軍在平潭大富的據點。

莆田縣委書記張伯庭組織的海上抗日游擊隊也奉命轉移到了長樂。長樂縣游擊總隊為此又組建了第三大隊,由陳金來任大隊長。三個大隊共有一千余人。

8月4日,田中島率部視察“遮斷線”后,對工事頗為滿意。于是由漢奸提供酒宴慶賀。當日軍吃得杯盤狼藉時,瑯尾附近的茂密桔林里,悄悄穿行著一支由48人組成的游擊隊敢死隊。他們在林寶榮、陳亨光帶領下,分三個戰斗小組,配備一挺捷克式機槍、四十多支步槍和一批手榴彈,迅速潛進到瑯尾港小冬浦的河岸。

鬼子從東渡回馬尾,必須經過此段。這里背山面海,港道狹窄,岸邊上萬株桔林星羅棋布,林下桔墩遍地,是伏擊的理想陣地。

晚9時許,一艘日艇首先駛入游擊隊的伏擊圈。由于天熱,艇上的日兵脫衣卸裝,帶著未消的醉意,散坐艇上,槍支七零八散丟在一旁。

“打!”敢死隊副總隊長林寶榮一聲令下,機槍、步槍子彈像股激流同時灑向日艇,幾十顆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天動地。

日軍遭此意外襲擊,亂作一團。中島陡然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拔出指揮刀急命汽艇靠岸行駛,以避開游擊隊的火力,并伺機進行反撲。游擊隊識破敵人陰謀,穿過桔林迅速接近敵艇,利用有利地形居高臨下連續向敵艇投擲手榴彈。

在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千瘡百孔的敵艇開始漏水,在江邊無助地打了幾個轉,搖了又搖后,船舵越發傾斜,終于抑制不住下沉的趨勢。

“撲通撲通”,不管會水不會水,艇內的日軍爭先恐后地跳入水中。激起的浪花像一個個感嘆號,宣告了他們的敗相。

此時正值河水初漲,水淺泥深,日兵均穿長靴,一人河里兩足頓陷污泥之中,無法自拔。

林寶榮見狀大喜,高聲說:“敵人跑不了的,大家要沉著射擊,爭取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看到平日兇悍的強敵,如今成了供人練習射擊的活靶子,游擊隊員們無不歡欣雀躍。

“啪,啪,啪”,在點射聲中,一艇的日軍全部栽在泥水里,喝稀泥粥去了。

田中島那醒目的中佐制服,無法避開游擊隊的特別注意。雖然林寶榮規定要節約子彈,但田中島的身上還是無可避免地嵌入了近十顆從對岸射來的子彈。他直挺挺地陷在泥潭中,右手至死還握著指揮刀。

分隊長村野也成了42個斃命的日軍之一。

血,染紅了閩江水,也染紅了黃昏。

遠處隨后駛來的另一艘敵艇聽到前面激烈的槍聲,立即警覺地從佑林村登陸,架起小鋼炮和重機槍向游擊隊還擊。

“轟隆隆”,“噠噠噠”,滿林子里的樹枝、樹干、樹葉還有桔子,就像傾盆大雨似的砸下來。

“撤!”林寶榮一揮手槍,沉著地下令。

瑯尾港大捷,游擊隊以無人傷亡創下了福建沿海抗日游擊戰中戰績最佳的紀錄。參戰人員受到了中共福建省委和華中局的嘉獎,許多愛國華僑從海外發來慰問信表示祝賀,國民黨報紙也大事宣揚。偽“和平救國軍”第三、五、七獨立支隊也派人與游擊隊聯系,要求反正。游擊隊由此控制了長樂縣城以外的大部分地區。這支組建不久的游擊隊很快就樹立了威信。

第二天,一個日本將軍受命前來長樂辦理善后。他怎么也無法相信,訓練有素、武裝到牙齒的皇軍抵不住幾個游擊隊的攻擊,慘不忍睹地扔下了42條僵硬的軀體。

送瘟神·魔鬼舉雙手

日軍由于大湖戰役失敗,福州、長樂、連江、福清等縣抗日游擊隊又紛起抗擊和突襲,加上福州地區物資奇缺,使之不僅無法繼續擴大占領區,而且對已占領的地區也難于固守,被迫調整其軍事部署。日軍大本營首先將駐福州地區的陸軍部隊調離閩海,準備組編投入太平洋戰爭,而以海軍陸戰隊和偽軍部隊填防福州沿海。

1941年8月中旬,日軍在福州總兵力銳減至五千來人后,開始作全線撤退準備。第二十五集團軍總司令陳儀綜合各方情報,判明日軍撤退跡象后,遂決定于8月25日發起反攻。

8月28日,八十師師長李良榮率部向桐口突擊,迫使日軍于31日退回福州。9月1日,八十師由桐口分兵兩路向日軍進擊:一路從上寮、下素、新店到馬尾、閩安,一路從洪山橋到峽兜。與此同時,中共領導的各縣游擊隊和福州地區的國民黨駐軍,也從各自的防地向日軍反擊。

驅逐外患,眾之所望。9月3日,在中國軍民的強烈攻勢下,日偽軍全線崩潰,分路撤退,下海落艦而逃。

日軍在撤離占領區前,極盡所能大肆破壞。對馬尾這個堪稱遠東規模最大、設備最完善的軍事造船基地,更是沒有留情,不僅炸毀了馬尾一號船塢(當時僅次于英國利物浦船塢的世界第二大石船塢),還用汽油將馬尾造船所的廠房焚毀。

除了破壞,能拿走的就盡行搶掠。日軍在福州還捕走了世上稀有、被譽為“東方寶石”的中國國寶朱 ,帶回日本后,以國鳥視之。現存日本博物館中的朱 的標本原體,就是日軍侵占福州時在倉山馬杭洲一帶捕捉到的!

1941年的“福州作戰”,福建方面牽制了日軍兵力1.2萬人,占該年度中國戰場牽制日軍兵力的1.8%。在整個“福州作戰”中,中國軍隊陣亡軍官83人、士兵2422人。

福州這塊寶地,再次被“瘟神”兇狠的眼光盯上,是1944年。此時,世界反法西斯戰場已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日本“皇軍”不復原先睥睨一切的氣象,開始在各處戰地節節敗退。鑒于美國尼米茲將軍多次發表聲明,要從中國沿海登陸,在中國大陸與日軍決戰,日本首相東條英機大驚之余,急忙制定“捷號作戰”計劃和《陸海軍今后作戰指導大綱》。其要旨在于確保京滬杭三角地帶,防止盟軍在東南沿海登陸,謀求沿海海上交通和艦艇基地的安全,并伺機扭轉戰局。

7月18日,日軍發出了關于浙東作戰命令(大本營稱之為“節號作戰”),確定以“溫州及福州附近沿海要域為目標”。

1944年8月22日,日軍第十三軍第七十師團占領麗水。日軍占領溫州后,開始對福州發動攻勢。其目的在于先發制人控制福建沿海,既防止美軍在東南沿海登陸,又防止美國空軍利用福州的空軍基地,襲擊日本本土;同時也為控制臺灣海峽,衛護臺灣,謀求海上交通的安全,使之成為日軍艦艇之中轉基地;此外還可配合打通大陸交通線的戰事。

9月27日凌晨,日軍第六方面軍獨立混成第六十二旅團及海軍陸戰隊近萬人,在少將指揮官長嶺喜一指揮下,分兩路對福州發動攻勢。其主力在連江浦口、小澳奇襲登陸,其余從閩江口長門、璃頭登陸。由于國民黨當局消極避戰,國軍稍戰即退,日軍三天后占領福州,從而控制了閩、浙沿海地區。

但日軍占領福州的興奮,和第一次一樣,也是曇花一現。

時序進入1945年,日本“皇軍”大崩潰的跡象,在世界戰場一覽無余。在福建,日軍處處呈現出攻勢疲軟和防守不支的失敗跡象,除了中國抗日軍民的襲擊,盟軍機艦也在閩江口一帶海面不時威脅。在共產黨的發動下,福建軍民抗日氣氛更濃。日軍大本營為了加強在中國大陸主要據點的防守,向上海、寧波一帶集結兵力,決定棄守福州。

5月19,駐守福州的日軍在長樂會同侵駐日軍約二千余人集結后,因懼怕盟軍空襲,不敢由海路外逃,乃由陸路取道連江,經羅源、寧德、福安、霞浦、福鼎,向浙江溫州一帶竄逃。雖還是成建制的兵力,然而他們畢竟成了受驚的兔子,一有風吹草動,稍作應付式的抵抗后,立即逃得一個比一個快。這使他們清楚,雖說是主動撤退,卻更滲透了無可奈何的厭戰和失敗情緒。

日軍主力倉皇竄逃,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沿途襲擾,國民黨八十師師長李良榮指揮所部一路追擊。日軍邊戰邊退,后來,為了加速逃跑,擺脫中國軍隊的追擊,長嶺喜一令部隊將輜重物資盡行丟棄。

這些東西成了李良榮的戰利品,他在許多年之后,仍津津樂道于日軍在他指揮的中國軍隊追擊下丟盔棄甲的狼狽相。但沿途百姓卻笑話說:“你們哪,對餓得見吃就搶、吃了就躺在路上困覺的日本乞丐兵都打得這么辛苦,算什么英雄!”

最讓老百姓生氣的是,為了使日軍沿途丟棄的輜重物資不至于落入共產黨游擊隊手中,追擊部隊竟然忙于打掃戰利晶,減緩了追擊速度。李良榮揮師追了一段,命二三八團二營繼續追擊,自己則率主力回師福州,名曰防備敵軍再從海上乘機反撲。

6月7日,日軍殘部狼狽地向浙江乎陽逃竄,閩東追擊戰宣告結束。

閩浙線這場追擊戰,被國民政府軍令部列為重大對日作戰大事。李良榮隨后于7月底奉命率部開赴浙江,旋升二十八軍軍長,不久日本投降,從福州逃來浙江的日軍第六十二獨立混成旅團向李部投降。

8月15日日軍無條件投降后,控扼閩江口主航道川石島未及撤逃的日軍兩棲部隊二百多人,奉令就地向中國政府投降。國民黨福州警備司令部少校參謀傅應雄任受降宮,率一排憲兵、兩排步兵和一連海軍陸戰隊,分乘汽艇,浩浩蕩蕩開赴川石島日軍駐地,執行受降任務。

受降部隊次第上岸,日軍吹起長聲禮號,以示恭迎致敬。駐島最高指揮官布川大尉首先舉起雙手,肅立不動。余者皆像根木樁釘在地上,烈日炎炎下,汗流浹背,目光呆滯。

他們似乎早知有今日。不久前,在臺灣海峽空戰中被擊潰的日軍5架“零式”戰斗機,倉皇逃入閩江口。這時駐福州日軍已撤逃,閩江口川石島雖還是日占區,但島上沒有機場,日軍飛行員只好沿江而上,在離馬江不遠的鰲峰洲開闊地迫降。他們先是潛伏江邊蘆葦叢中,天黑后偷了一只舢板,順江而下,準備投奔川石島。這時,岸上燈火閃爍,江面小舟巡弋,當地軍民把這5名日軍飛行員團團包圍。日軍飛行員知道已是窮途末路,而川石島援軍鞭長莫及,只好集體自殺。這件事給了川石島日軍強烈刺激,提心吊膽地等著厄運的到來。

大清早看到日本兵徒手整隊在碼頭豎起白旗,川石島上的中國民眾知道他們要投降了,可懾于這些惡魔平日橫行霸道的囂張氣焰,只是在親朋好友間悄聲相告,并不敢前往看熱鬧,或做出興奮的舉動。直至看到中國軍隊上了島,繳了日本兵的槍械,這才喜形于色,自發列隊歡迎,不斷報以經久不息的掌聲。

翌日上午8時正,莊嚴的受降儀式在廣坪操場上舉行。全體日軍俘虜由布川率領到會,在場中列隊肅立,他們把恥辱、悲哀和無奈全寫在了臉上。中國軍隊在外圍布哨,以防不測。看到昔日驕橫不可一世的日軍個個耷拉著頭,無精打采,他們哪個心情不快慰!

當然,最感快慰的莫過于當地漁民。在日軍盤踞川石島的5年中,不知有多少漁民喪身虎口(1952年人民政府為當年死難漁民建義冢時,僅從下湖尾一處沙灘上,就發掘出70多具無主尸骨)。活著的漁民們為從此不受日本人的奴役而興奮,哪個不前來圍觀!受降儀式宣布開始,吹軍號、唱國歌后,布川跑步來到主席臺下,摘下腰間掛刀,雙手捧獻給受。降官俏應雄。傅應雄隨即朗聲對俘虜宣讀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的命令,代表執行受降任務。會畢,美國人創辦的肺病療養院被辟作監禁這些日本俘虜的場所。

“這些禽獸不如的鬼子,今天的下場真是罪有應得!!”日兵垂頭喪氣被押送至俘虜營后,當地居民紛紛涌向指揮官宿營地,向受降官兵控訴日軍罪行,要求當即懲辦。

“老百姓對日軍仇恨,我們完全同情。但敵人既已投降,應按國際法對待他們,保證其人身安全。至于受害的人,要實事求是向我部呈控,我們將據情依法處理。”傅應雄和龔淇不知花費了多少口舌,才把群眾勸退。

第三天在復巡全島時,發現海邊西北角泊有機帆船殘殼兩艘,上有中年女尸6具、童尸3具、老人男尸一具,在西側戰壕入口處也發現少女尸體2具。

傅應雄驚問其故。在帶路島民的敘說聲中,大家的腦海里浮現一幕慘劇:抗戰勝利前夕,一艘機帆船從浙江舟山駛經川石島,不幸被日軍發現并強行截扣。最使色魔們高興的是,船上載有8名婦女。一名日兵強行撕碎一中年婦女的衣褲后,見其身上長滿疥瘡,大光其火,一把將刺刀插進其下身。船上一老者苦苦哀求,日兵復起一刀殺之。見又有一位小孩在旁啼哭,遂用刺刀刺其臀部,并強行挑起為樂,直至小孩聲息全無。5名婦女被輪奸后,慘遭殺害,有的被咬去乳頭,有的乳房被刺刀劃割得血肉模糊,有的下體被插上木棍或刺刀。兩名少女受污后,因相貌漂亮,日兵將她們押至戰壕內供其他獸兵行樂,可憐兩名少女被活活奸死,她們滴血的眼睛還大大地睜著。在“咔嚓咔嚓”聲中,這些不忍卒睹的死尸慘狀攝入了隨軍記者們的相機里,以作證據。

傅應雄下令押派日軍俘虜一排,發給工具,妥善掩埋已然腐爛發臭的尸體。

傅應雄對這一幕永世不忘,耿耿于懷。后來,日本篡改侵華史實、編入教科書的消息傳出,中國政府提出強烈抗議。傅應雄作為歷史見證人,在有關座談會上慷慨陳辭,力揭日軍罪行。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丁香五月婷婷激情基地| 欧美www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浪潮Av| 国产精品免费p区| 丝袜亚洲综合| 中文字幕在线免费看| 国产精品手机视频一区二区| 午夜激情福利视频| 国产精品女主播| 色精品视频| 国产一级毛片网站| 青青热久麻豆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国产亚洲精品yxsp| 亚洲人成色77777在线观看| A级毛片高清免费视频就| 久久国产高潮流白浆免费观看| A级全黄试看30分钟小视频| 超清无码一区二区三区| 久久人妻xunleige无码| 无码有码中文字幕| 欧美福利在线| 99久久人妻精品免费二区| 亚洲成人播放| 亚洲男女在线| 亚洲欧美日韩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91麻豆视频| 国产免费人成视频网| 99在线观看国产| 成人久久18免费网站| 婷婷激情五月网| 亚洲人成网站在线播放2019| 区国产精品搜索视频| 一级毛片免费播放视频| 亚洲日韩Av中文字幕无码| 无码免费的亚洲视频| 国产精品尤物铁牛tv| 中文毛片无遮挡播放免费| 久久一日本道色综合久久| 特级欧美视频aaaaaa| 日本伊人色综合网| 日韩在线观看网站| 国产在线自乱拍播放| 四虎综合网| 97国产一区二区精品久久呦| 日本三区视频| 日韩av无码精品专区| 中文字幕无码电影| 亚洲性日韩精品一区二区| 伊人网址在线| 久久综合丝袜日本网| 高h视频在线| 国产一在线| 国产清纯在线一区二区WWW| 中国一级特黄视频| 国产欧美日韩免费| 国产乱子伦手机在线| 华人在线亚洲欧美精品| 一区二区三区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国产成人免费手机在线观看视频| 亚洲二区视频| 亚洲人成网站18禁动漫无码| 欧美亚洲欧美| 午夜日b视频| 久久香蕉国产线看精品| 操国产美女| 久草性视频| 免费又黄又爽又猛大片午夜| 国产精品视频免费网站| 国产91色在线| 亚洲精品高清视频| 午夜久久影院| 无码视频国产精品一区二区| 片在线无码观看| 免费看一级毛片波多结衣| 亚洲欧美日本国产综合在线| 色一情一乱一伦一区二区三区小说| 欧美一区中文字幕| 午夜啪啪福利| 欧美丝袜高跟鞋一区二区| 波多野结衣视频一区二区| 色婷婷亚洲综合五月| 精品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