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閉幕的十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上,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作政府工作報告時強調,要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及時合理解決群眾反映的問題,堅決依法糾正各種損害群眾利益的行為,認真實施《信訪條例》,加強改進信訪工作,建立健全社會矛盾糾紛的調處機制,完善社會穩定的預警體系和應急處理機制,積極預防和妥善處置群體性事件。
為此,記者走訪了在京的上訪者和相關問題的專家學者,他們說,溫總理的報告給信訪工作的改革指明了方向,也為加強信訪工作提供了理論基礎。
曾經上書朱總理、疾呼“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的李昌平,在接受《國際先驅導報》采訪時說:“農民上訪的增多,是對‘依法治國’的一個諷刺。”
中國農民問題實證研究學者于建嶸套用毛澤東論長征的話給出了自己的“上訪論”:“上訪是宣傳隊,農民在上訪途中獲悉對他們有用的中央政策和文件,并轉而把這些文件變成與地方政府抗爭的武器;上訪是加速器,農民因為上訪屢遭挫折,進而意識到必須提出更高的政治要求;上訪是大學校,農民在上訪中看盡各級政府官員的臉色,認識到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政治地位;上訪是聯絡站,上訪代表們在上訪中實現跨村、跨鄉、跨縣的橫向聯合;上訪是催生婆,農民在上訪中得出上訪是死胡同的結論,從而轉向組織集體抗爭;上訪還是農民領袖的搖籃,很多農民起初上訪是為個人,在上訪過程中意識到還要發動和組織群眾。”
東莊,北京南店邊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不,現在已經是都市了。2005年2月21日,農歷正月十三,北京下起了一場大雪,天剛蒙蒙亮,冬日的寒風正起勁地刮著,雪花打在人的臉上如刀割般疼痛,來自山西省太原市的林援朝沒有顧忌這些,早早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快步地走出了村莊,他今天的目的地是位于永定門西街甲一號的國務院、全國人大信訪辦公室。
生于1943年的林援朝,本名叫林順。1950年10月25日,他7歲,他的父親赴朝參加了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母親為了紀念這個偉大的時代,給他改名叫援朝。今年63歲的他,從縣供銷社退休,因為供銷社不能全員為在職人員繳納社會統籌,縣勞動局就拒絕為供銷社的退休工人發放退休金。
為了討要退休金,林援朝和一幫退休工人到縣政府上訪過,也到山西省政府上訪過,但是,他們的退休金問題都沒有解決。縣勞動局的負責人說,由于縣供銷社沒有全員繳納在職人員的社會統籌,所以,縣勞動局就不發放他們的退休金。
“這是土政策,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所有的企業都希望勞動局發放退休人員的退休金,但又不按時繳納在職人員的社會統籌!”這位負責人搖著頭說,“這活沒法干!”
林援朝背著一只破舊的編織袋,一邊急急忙忙地走著,一邊注意著腳下的垃圾,撿拾著廢舊的塑料瓶和廢紙,一邊還接受著記者的采訪:“我們邊走邊說吧,不敢耽擱了。為了排隊,春節也沒有回家,這一次排不上號,又得等上一個月。”
按照國家信訪局的規定,對信訪人員的接訪是按號進行的。如果不能排上一個“靠前的號”,或許一天的等待都要白費了。所以,拿到了“號”的上訪者心里并不輕松,他們心里都要揣測自己的“號”是不是掛上當天可以接談的“名次”。而在最高人民法院人民來訪接待室,“來訪人登記表每月只登記一次,當月重復登記無效。”這意味著一旦當月沒有被叫到號,得等到下個月。
“當然啦,能拿到第一號最好了。一則是上級領導一定會對這第一號重視,二則,拿到了第一號就不需要再等下去了!”林援朝對上訪“排號”充滿了希望。
“你為什么沒有到法院去起訴勞動局,讓他們支付退休金?”
“去了!法院說了,起訴了也沒有用,全縣有好多退休工人都拿不到退休金。”林援朝一邊說著一邊把腳下的一只塑質飲料瓶裝進編織袋中。
“你認為來北京上訪就能解決問題嗎?”我的提問并不讓他感到意外,他站住了腳步,望著雪花飛舞的蒼茫的天,說:“即使解決不了,我也要讓黨中央知道下面的實情,我們退休工人并不都像一些報紙說的那樣衣食無憂,而是拿不到工資。”
和林援朝一樣,2005年春節,難以計數的上訪者并沒有離開京城,而是滿懷期望地等待著春節過后的“第一號”,希望這“第一號”為自己的故事劃上一個圓滿的結局。
“清官意識”讓信訪承受之重
由于信訪部門的權利限制,這種法制社會以外的體制并不能起到真正解決社會矛盾的作用,反而,使人們更加相信權力的作用,也刺激了中國傳統文化中“清官斷案”意識的滋生。這使信訪制度的改革提上了重要的議事日程。
受中國千百年來的傳統習慣影響,中國的老百姓習慣相信“清官”,而不相信法制體制的完善,他們寧愿游離于法制體制之外“進京告御狀”,也不愿把遇到的傷害放進法律的程序中去解決。一些人,特別是那些幾代人都生存在農村的農民或文化素質不高的城市居民,他們往往把戲文中的“公堂”搬進了現實的生活中,總希望有一個“青天大老爺”把“驚堂木”一拍就解決他們心中的疑惑。
這種情況在改革開放初期曾得到過相當的改善。文學作品是反映一個時代的生活的縮影,我們可以看到電影《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曾是先上訪,后走進了司法解決的道路。但是,由于現代社會進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司法腐敗的問題曾經對社會的弱勢群體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傷害,加之新聞媒體的炒作,人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領導批示”或“清官私訪”上。
作為國家的現行體制,從1949年建國以來,出于對社情民意上通下達的需要,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起一套信訪體系,從制度上保證了老百姓的這種申訴權利。
近些年來,由于受傳統文化和社會因素的影響,人們向上反映問題、要求解決問題的欲望越來越強烈,當地方基層政府不能把這些“問題”在“基層解決”時,他們便把渴望的目光聚集到首都北京,造成直接到北京向中央政府部門上訪的群眾數量不斷增加。據權威資料表明,2004年國家信訪局和各部委接訪的案件超過了1300萬件。從1993年群眾來信來訪總量開始回升以來,信訪數量上升現象已持續12個年頭。“當前來京群眾信訪反映的問題中,80%以上是有道理的,還有80%以上是通過各級黨委、政府的努力是可以在基層得到解決的”。國家信訪局局長周占順認為,“地方政府沒有提供應有的幫助是導致來京上訪人數增多的重要原因” 。
這種信訪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已經引起中國領導層的高度重視。從2003年以來,中央高層領導多次做出指示,要求不同地方和部門之間加強配合與協作,逐步形成一種“統籌兼顧、標本兼治”的大信訪格局。據新華通訊社的最新報道表明,2004年,“中央集中處理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聯席會議制度”已經建立。該聯席會議包括中央辦公廳、國家信訪局、北京市政府等28個部門和單位。根據目前群眾來訪反映突出的問題,聯席會議成立了“農村征地”、“企業體制改革”、“城鎮拆遷”等5個專項工作小組,每個小組設有具體負責人,并每月定期舉行會議。
在現行的信訪體制下,信訪機構通常只負責登記和轉發有關的信訪案件,缺乏充分的授權去要求有關部門落實解決,導致了大量重點和難點的信訪問題長期難以解決。中央政府為此出臺了很多相關文件,對信訪案件的接待和處理做出了明確的責任規定,包括將信訪工作納入官員的政績考核以及懲罰那些在處理信訪案件中瀆職和失職的官員。在“中央集中處理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聯席會議制度”以后,河北、河南、山西、山東等“信訪重點省(市)”被要求派信訪工作小組常駐北京,一些省市政府還通過努力,把“信訪駐京辦事處”以給編制、給經費、給權力的方式作為一種長效機制固定下來,其使命就是盡力就地解決外地來京上訪者的問題,負責對來自各地區的信訪人員進行分類登記并落實到責任人和責任部門,努力勸說上訪者早日回鄉,逐步減少那些常常聚集在國家機關門口申冤的上訪人數。
在京的上訪者并不知道,在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等待春節后的“第一號”時,中國政府的信訪工作者,特別是那些“信訪駐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春節過得也并不輕松。在位于永定門附近的一家賓館里,記者見到了某省“信訪局駐京辦事處”負責官員鄧先生。
這位信訪官員介紹,春節來臨前,省里來了指示,要求駐京辦的同志堅守工作崗位,不能松懈大意,“特別要做好滯留在京上訪人員的勸返工作,對不能勸返的,要保證他們能過上一個溫暖的春節!”
為了把這個精神貫徹到實處,駐京辦事處的同志從進入農歷臘月初十開始就忙碌開了:積極和在京上訪人員聯系,聽取他們的苦衷,協調地方各職能部門,就上訪的問題進行重點處理,以“地方政府相當委屈”的條件來換取在京上訪者的信任。“目的就是為了做好在京上訪者的勸返工作!”這負責人說,“但是,按老百姓通俗的說法,上訪者的問題大多是一些陳年舊賬,解決起來非常的棘手,即使是這樣也不能保證讓他們全部回返。我們除對上訪人員集聚地進行重點的走訪外,在春節期間還在天安門、中南海等重點地區派出專人巡訪,防止意外事故發生。”
“春節期間有沒有發現在京滯留上訪人員呢?有沒有發生相關的事故呢?他們的生活狀況又是怎樣的?”
“有,臘月三十那天,我們的工作人員在東莊巡訪時,見到了一個,好說歹說才把他請到了我們辦事處。現在,還在辦事處住著,已經通知當地政府把他領回去解決,他也答應了。”
“他為什么滯留在京上訪呢?”
面對記者的詢問,這位信訪官員苦笑地搖了搖頭,說:“這個案子說起來既可氣又可笑,還會讓人感到無奈。”
在“信訪駐京辦事處”租住的賓館里,記者見到了這位滯留在京的上訪者,他告訴記者說,他的名字叫王柯(化名),71歲。
據“信訪駐京辦事處”的負責人介紹,1964年5月,王柯所在的村里正大面積地發生雞瘟。這天,縣里的“四清運動”工作小組來到村里幫助搞“四清”,工作組還沒有進村,就發現路旁有一只雞躺在那兒,雞頭耷拉著,渾身哆索,一看就知道是只患了瘟病的雞子。
“為什么不埋了它?”按照在學校時老師教的防止雞瘟的方法,應該把病瘟雞深埋,防止出現交叉感染。工作組的小楊走上前去,一腳把這只病瘟雞踢開,說:“這得趕快通知村民把這些患病的雞都埋了!”
當時的王柯26歲,剛結婚,還是村里的貧協代表。小楊用腳踢病雞的時候,他恰巧看到了這一幕,就生氣地問小楊:“你咋能踢俺家的雞子呢?我家可是貧下中農,又不是地主、富農,你心里咋沒有一點階級感情呢?”
小楊振振有詞地說:“早晚也是個死!踢它一腳也是為了讓它早日結束痛苦。”
王柯的臉上現出了怒色。工作組組長劉老師一看要吵架,就打哈哈說:“王同志,別生氣,他是個小孩子家,不懂事。要是雞死了,我賠你一只好不好?”
看劉老師說到這兒,王柯一聲不吭地下地了。
這只病瘟雞和其他的病瘟雞一樣,很快就死了!所不同的是,它是在小楊踢了它一腳后一頓飯的工夫死的,這下王柯抓住了理,找到劉老師要求賠他雞子。“四清”工作組得知此事后要小楊個人賠償,小楊說本來就是病雞,就是不踢它也要死的,堅決不同意賠償。
不久,這事鬧到縣里,縣“四清”工作組認為王柯是破壞“四清”運動,就把他抓起來,關了一個月。
從此,王柯走上了上訪的道路。
40年的上訪,王柯的要求也從當初的“賠一只雞”到文革結束后的要求“平反昭雪”,現在已經變成了要求“經濟賠償”。在這期間,因為上訪,他的妻子和他離了婚,一個人孤獨地走過了四十多年的歲月,但他從沒有為上訪后悔過,他已經把上訪當成了他生活中的必需。由于經常上訪他已經脫離了村里人的正常生活,成了平凡世界以外的另一個平凡的人。當他從外面上訪回到村里的時候,他發現大家都會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他,背地里說他不務正業,白白荒廢了好年華。
于是,他就離開了村子,再也沒有回去過。在上訪的路上,他經歷了很多的苦難,要睡覺了,隨意找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地展開一張塑料布,把他那只破鋪蓋卷一展就成了“賓館”;餓了,就討飯,吃飽肚子后,還是上訪。長年累月地奔波在縣政府、地區行政公署、省政府和國務院各個信訪部門之間,要求平反昭雪,要求經濟賠償。
說起王柯上訪的問題,那位信訪駐京辦事處的負責人說:“王柯在信訪工作人員眼中就是有名的纏訪戶,說他沒有理吧,好像還有點理;說他有理吧,他每一條要求都可以說是胡攪蠻纏。但是,在這個事上,我們的工作人員也應該接受教訓,一是為什么要踢那一腳,用一種更和諧的方法處理病雞不行嗎?二是當初工作組既然同意要賠他雞,為什么沒有賠他?以至于造成他四十多年的上訪!”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河南省“信訪駐京辦事處”的一位負責人憂心忡忡地說,中國政府建立信訪制度的本意是使社情民意上通下達,其職能相當于一個秘書系統。但是,由于觀念的錯位,使群眾認為信訪制度對他們的救濟高于其他行政救濟,甚至于高于國家司法救濟,是他們求得正義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同時,不可否認的是,中國的信訪渠道也確實起到了對群眾的正義救濟作用。這種具有中國特色的人權救濟方式,從她建立之日起,為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發展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一是1951年至1979年的大眾動員型信訪時期。這個時期的信訪工作受政治運動影響,主要以揭發問題和要求落實政策為主。解放初期的社會穩定在一定意義上來說,信訪的功勞不可埋沒;特別是“文革”中幾次少有的“正確”決議,大部分是通過信訪渠道了解到了下面存在的真實問題后,黨中央對政策及時進行了調整和修整;二是1979年至1982年的撥亂反正型信訪時期。也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中國的信訪體系開始從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邊緣走到了中心,在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平反冤假錯案上,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時,信訪的規模和工作量也開始增加,群眾的“清官務政”的意識也從這個時候開始培養起來,并茁壯成長,為以后的信訪工作埋下了伏筆;從1982年以后,信訪工作已經由過去的秘書型信訪變成了一個多功能的安定團結型信訪,變成了一個化解糾紛、實現正義救濟的體系。
信訪制度已經發生了錯位
可以這樣說,從1982年以后,信訪所接待的來訪大部分是反映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問題,這種問題在法制社會應該由法律機構來解決,但是,由于依靠“清官”為民做主的社會傳統思想主導著上訪者的思維,他們仍然不會舍棄信訪這種政治渠道尋求正義救濟。
在這種情況下,信訪部門的工作顯得極其尷尬,一方面是信訪機構承受了太大的社會責任,導致了信訪部門和信訪群眾的訴求錯位;另一個方面是國家的司法體制的權威遭到懷疑。
中國社科院農村問題研究所通過對進京上訪的農民調查表明,現在的信訪工作對象的訴求已經發生了變化,已經由過去的個性問題變成了集體性的訴求,他們所反映的問題已遠遠超出了個人的冤案請求,而是關系到農村工作的各個方面。但是,面對各種復雜的信訪訴求,僅靠一個秘書性質的信訪體系是很難解決這些問題的:調查發現,由于人們把信訪當成了最后一條救濟渠道,往往把司法救濟也忽視了。據了解,在上訪者來到信訪部門上訪之前,他們所反映的問題已經到法院起訴過,其中法院不予立案的占到42.9%;上訪者認為法院不依法辦事判決敗訴的占54.9%。上訪的目的也變得多種多樣,其中90.5%是為了“告訴黨中央下面的情況”,88.5%是為了“讓他們(地方政府)按黨中央的政策辦事”。
向上級政府報警、求助和向下級政府施加壓力成了群眾進京上訪的主要目的。
經濟學界有一個理論,當人均生產總值在1000美元至3000美元之間時,各種社會矛盾就會集中地表現出來,同時會帶來社會的振蕩,而中國正處在這樣一個時期。當涉及眾多群眾利益的問題更加集中和突出地反映出來時,群眾進京上訪尤其是群體性上訪開始增多,上訪過程中還出現了一些違法行為和過激行為,不僅擾亂了群眾上訪秩序,也直接影響到首都治安秩序和社會安定,更不利于解決問題。
針對群眾上訪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北京市人民政府按照國家憲法、法律、法規的有關規定,結合實際,在2004年4月出臺了《關于維護群眾上訪現場秩序的工作意見》。
在這個意見中,對在上訪活動中實施違法行為,采取打橫幅、呼喊口號、攔截公務車輛、圍堵黨政機關和單位等方式擾亂機關工作和社會秩序的,公安機關予以制止、警告,對不聽勸阻的依法處罰;對采取自殺、自焚、自殘等極端行為的,公安機關及時制止和救治,對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依法追究責任;同時,對在上訪過程中借機打、砸、搶、燒以及聚眾沖擊黨政機關,阻塞鐵路、公路交通等擾亂公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的,公安機關立即制止,對主要責任人予以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對利用群眾上訪進行破壞活動的人員和煽動、策劃上訪群眾鬧事、制造事端的組織者,司法機關將依法予以處罰。
一系列的問題引起了專家學者對信訪體制的關注和思考。2004年5月至10月,被媒體稱為“農民問題實證研究學者”的于建嶸和他的6人課題組一起對中國的信訪制度進行了專項調查研究。這一調查是迄今為止國內最大規模的針對上訪人群的調查。課題由國家軟科學基金會資助,該基金主要資助有利于國家決策的研究項目。
為了拿到第一手資料,課題組對上訪人群發放問卷進行深度訪談,在有關部門的積極配合下,他們對國家信訪部門來自全國各地的2萬多封信訪件進行了分析,同時,還與在中央機關信訪部門的官員及各地政府部門的信訪官員進行座談,對信訪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做了全方位的調查和了解。
在他們調查了解的案例中,一個特殊的現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天,一群來自東北的上訪者在接受調查時說,這是他們第三次進京上訪,為了要求賠償他們在醫院看病時因輸血導致的致命感染。“他們說,他們也覺得上訪沒多大希望,就是信訪部門再重視,當地法院不立案他們也沒有辦法。但是,前兩天他們聽說在有關部門領導的督促下,解決了一批和他們相似的上訪戶的問題,所以,他們再一次滿懷希望來上訪了!”一位負責這項調查工作的負責人說,“現在,一些信訪者就像是撞大運一樣,都希望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當聽到有人因領導批示而解決了問題時,所有的人便又都充滿了希望。但通過調查統計發現,實際上通過上訪解決的問題只有2‰。”
改革是信訪走向新生的希望
在采訪中,記者發現,除了少數的幾個“越級”上訪者外,大部分的上訪者,都經歷從村里到縣里,從縣里到市里,再從市里到省里的上訪過程,當這些地方都解決不了時,他們才來到了首都北京。
根據中國的信訪體制要求,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委、人大、政府、法院和檢察院及相關職能部門都設有信訪機構,其機構龐雜繁多,歸口不一。由于信訪機構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隸屬關系,造成了中央信訪機構對地方及中央各部門信訪機構之間的管制協調能力十分有限,缺乏強制約。在沒有任何監督職能下,各級信訪部門對信訪案件實行層層轉辦,最后大部分是由轉辦變為不辦,導致了信訪問題不斷升級,各種問題和矛盾焦點向中央聚集。而群眾在北京四處上訪后,問題并不能真正得到解決,其結果是導致了群眾對中央權威的信任減弱。
據國家信訪局統計,從2003年以來,國家信訪局受理群眾信訪量上升14%,省級只上升0.1%,地級上升0.3%,而縣級反而下降了2.4%。另外,中央和國家機關受理群眾信訪量上升46%,省、地、縣直屬部門增幅較少,有的還是負增長。
為了破除信訪體系中各級政府官僚作風,中央政府出臺了對群體性信訪和惡性信訪事件的處理機制,一些地方政府也因此建立了“各級信訪工作領導責任制和責任追究制”,來應對中央的政策,根據這一制度的要求,對發生較大規模的連續到省委、省政府或北京上訪,對社會穩定和正常工作秩序造成嚴重影響的,要追究當地領導責任,并視情節輕重進行處理。實事求是地說,這種信訪處罰機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問題的解決,但是,在“問責”的壓力之下,一些地方政府把對信訪工作的重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們采取違規甚至違法的手段抑制上訪。
2005年春節過后,記者來到國務院辦公廳信訪辦、全國人大常委會信訪辦門前,在這些單位的不遠處停滿了外地的警車。當記者問及他們停靠在這里的原因時,車上的工作人員毫不掩飾地說,他們分別來自遼寧、河南、河北、山西和山東,“目的就是接訪,配合中央信訪部門的工作”。
這種“接訪”的背后是各級地方政府的重重政績壓力,而對上訪者來說傷害是極大的。一位上訪者告訴記者:“上訪的時候,在進入信訪局時不要多說話,讓那些接訪的聽出了地方口音,就連登記機會也沒有了!”
我們可喜地看到,信訪制度的現狀已經引起了中國政府最高層的關注。從新華社的報道可以看到,中央建立的“集中處理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聯席會議制度”,就是在胡錦濤總書記親自過問此事促成的。這種制度的主要職責是:了解、掌握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的情況和動態;針對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提出對策建議;組織協調有關方面處理跨部門、跨行業、跨地區的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督促檢查有關部門和地方處理信訪突出問題及群體性事件各項措施的落實。
這說明,涉及到信訪制度改革的問題已進入了高層領導的視野。
奏響和諧樂章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信訪工作側記
□文/朱希軍
一封“沒抱太大希望”的信換來了讓當事人“看到生存的希望”的處理結果。
1月17日,法院收到張某等12名北京某公司下崗職工的聯名來信,反映該院判決公司與他們解除勞動協議后,他們已經兩年沒有收入,又因為過了兩個月的申領期限無法領取失業救濟金,生活毫無著落。他們在信中,言辭激烈,說如果得不到公正的處理,只能用鮮血乃至生命來換取自己的要求。
經王振清院長批示,紀檢組長唐柏樹馬上找來該院法官徐冀,多次共同研究案情認為:判決處理沒有錯誤。該公司因資產重組轉換,新設立的公司承繼其權利義務,與張某等人解除勞動協議并無不妥。
1月26日,徐冀與12名職工中的代表進行談話,從法律到政策,從法律理論到具體規定,耐心細致地給他們講解,經過近3個小時的工作,代表們終于心服口服。但面對無著落的后半生,他們懇請法院能夠從中協調,爭取領取失業救濟金。
匯報后,王振清院長當即指示:失業救濟關系到當事人的切身利益,這個問題雖然不是我們的職權范圍,但為了群眾的利益,應與相關部門聯系,爭取予以解決。
次日,二中院向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發出公函,希望從維護社會穩定的角度出發,考慮當事人因訴訟而未及時領取救濟金的特殊情況,使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得到保障。
該局收到公函后及時進行研究,2月24日決定對12名職工按特例準予辦理失業保險登記。該局相關人員說:“法院的意見是從大局著眼,從群眾利益、社會穩定考慮的,給我們提了個醒。有關的規定,即日下發。”
當事人得知此消息后,發自內心地感謝說:“我們寫信,壓根就沒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以為你們不會管,甚至不會看。事實讓我們相信,法院是講理的地方,讓我們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至此,一樁以死相脅的群體上訪案在院長的親自督辦下得以平復。
近年來,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信訪問題日益突出,信訪人與接訪部門對立、對抗,喊口號、穿狀衣、打橫幅、撒潑打滾、以死相脅等現象屢見不鮮,已經成為影響整個社會和諧穩定的“雜音”。
人民法院作為國家的審判機關,是解決社會矛盾的最后一道防線。
據統計,在二中院去年處理的信訪案件中,半數以上涉及信訪人的住房、工資及勞動安置和保障。盡管這些案件原處理并沒有錯誤,但由于涉及信訪人的切身利益,要使他們息訴罷訪相當困難。
為了完成法律賦予的這項神圣的工作任務,案件承辦人只要一接到任務,即迅速投入工作,風雨無阻、周末不休、病疾不顧、家事不管。
盡管許多事情超出了法院的職責范圍,但只要有益于社會的穩定,有益于人民群眾的利益,他們就盡力去開展工作。拉網似地追尋信訪人,“蹲坑”似的調查取證;傳教士般的法律解釋,拉家常似地長談;遠赴外地動員親屬做工作,利用周末協商信訪人的單位共同解決信訪人的困難;白天辦現案,夜訪信訪人……所有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全都想了、全都做了。
誠心真情融化堅冰,堅信執著戰勝偏執。許多信訪人對二中院的辦案作風所感動。一上訪20多年的當事人說,二中院變“上訪”為“下訪”,好!許多多次上訪的當事人動情地說:“沖著法官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我們再也不好意思上訪了。”
法院一方面要全心全意地為人民群眾謀好利、掌好權,依法行使審判權;另一方面,對無理鬧訪、纏訪者,也要采取強硬態度,有力打擊,確保法律的嚴肅性。
因閑話問題,趙某與同村村民發生糾紛引發人身損害賠償案,此案雖經兩級法院審判后,趙某仍對判決表示不滿,拒絕簽收判決,并哭鬧著躺在地上不起來。
法警隊24小時輪流對其進行監護,趙某這一\"賴\"就到了第二天,經過法院負責人多次勸解,趙某和其丈夫帶著法院給的30元路費離開了法院。沒想到,過了兩周,她又在法院躺了兩天一夜。
在前兩次滯留法院時,承辦法官及庭領導多次出面給其講解法律規定及判決的理由,主管院長也兩次接待她,做其思想工作,還安排人員料理趙的食宿,為其提供返回路費。
趙某第三次來到法院,一進立案接待大廳就躺在地上,大聲辱罵承辦法官,致使立案接待工作一度無法進行。
鑒于趙某的反復無理的鬧訪行為,二中院依法拘留其15天。《人民法院報》在頭版專門刊發了《法不容鬧》的評論,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影響,從而維護了法律的嚴肅性和人民法院的尊嚴。
此外,北京二中院還對一些情緒激烈、難以控制的信訪人,依據心理醫生作出的鑒定,進行心理疏導,大幅提高了處理這類案件的科學性和技術含量。
“我們不能長期背負信訪這個包袱,老案清理完畢后,要著重建立長效機制,把處理信訪工作納入科學化、規范化軌道,開創工作良性運行新局面。”北京二中院黨組為今后的信訪工作確定了總體思路。
一個記者的十年上訪路
□文/李廣深 賈國勇
聽說我要寫在京上訪者的文章,國家某部機關報的記者古玉力找到了我:“要說上訪,我比你了解得多,你不用找別人采訪了,找我就得了,我給你說一說我這十年來上訪的故事!”
2005年3月5日,在北京市石景山區的一個小飯店里,古玉力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1996年的時候,古玉力還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小記者”,這年春天,他正在河南省某省直單位報社里坐班,在老家河南省陳縣生活的父母打來電話說,縣里以非法建筑為由,不做任何的賠償和安置工作,要拆除他家在十五年前建的三間瓦屋,因為不同意縣里這樣做,父親遭到了縣城公安局城市中隊的毆打,“你快點回來吧!再慢一點就見不到我們了!”
十五年前的老屋咋就一眨眼成了“非法建筑”?古玉力很不理解,他對建老屋時的情景記得非常清楚,那個時候,宅基地上還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荒草地,是父親和母親一起拉來了廢舊的磚塊和發電廠燒過的煤渣,把那坑坑洼洼的地墊平,然后才在上面建的房。為了建這三間瓦屋,家里還欠下了債,蓋好房后父親就到鶴壁市的煤窯上干臨時工,整整三年,全是母親拉扯著古玉力姐弟四人過日子。
那個時候,古玉力家還位于縣城外面,十五年后,隨著城市的發展,古玉力家變成了市中心,并且由于多次的街道改建,他家的房屋也變成了臨街房。
古玉力的父親并不是那種不通理的人,他認為城市建設勢在必行,拓寬街道也是必然的。雖說要拆去他住了十幾年的房屋,心里還怪有點舍不得的,但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帶頭表示服從縣里的安排,積極做好房屋拆遷工作。
沒想到,當真的要拆遷的時候,古玉力的父親接到政府拆遷辦公室的通知說,他家的房屋屬于非法建筑,所以,縣里決定不予賠償和安置。
古玉力通過關系找到了當時的縣委書記,書記問了他們家的情況后,叫來了拆遷辦公室的負責人,讓他說說是怎么回事。
這位拆遷辦公室的負責人說:“這次拆遷是以實際需要拓寬的道路來確定是否是非法建筑的。你家的房屋建在將要拓寬道路的紅線上,所以定為非法建筑!”
對這個答復古玉力很不滿意,他質問這位負責人說:“我家的房屋是建在將要拓寬的道路的紅線上。但是,建屋的時候,并沒有這條道路,并且,我家的房屋有合法的產權使用證,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現在,要用這條將要拓寬的道路來界定已經蓋了十五年的房屋是非法建筑,能說得過去嗎?”
面對古玉力的質問,這位負責人顯得很是尷尬。縣委書記對古玉力說:“你是在省會工作的陳縣人,也是咱們陳縣人的驕傲,希望你能起到帶頭作用,積極配合政府把你家的房屋拆除。”
就這樣,古玉力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房屋被縣政府強制拆除了。
回到報社,古玉力還沒有找社長匯報家里的情況,社長卻派人找他來了。社長說,縣里的同志打來了電話,說古玉力不配合縣里的拆遷工作,給縣里帶來了嚴重的不穩定因素。
古玉力苦笑著對社長說:“社長,這是哪跟哪呀!”接著他向社長介紹了家里發生的情況。
社長聽了古玉力的介紹后,他說:“如果你不在咱們單位還好說,咱們可以派出記者下去采訪,不能公開報道,咱們可以寫內參。現在,就因為你是報社的記者,所以要避嫌,這個事還是通過信訪渠道解決最好!”
省建委信訪處的一位老同志,給陳縣所屬的地區建委信訪科寫了立案件,要求他們“按照政策解決”。
就這樣,古玉力的父親在居無定所地過了一個夏季后,被告知“地區建委接信后立即和陳縣政府進行了協調,因為這次拆遷牽扯面太廣,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縣里不能對古玉力家進行賠償和安置”。
古玉力急得沒有了辦法,又給當時的河南省委書記馬忠臣寫信,“希望馬書記能解民倒懸之苦”。
按照工作流程,這封信很快就轉到了河南省委信訪局,有關領導專門召見了古玉力一次,聽了他的介紹,辦信處處長氣憤地說:“胡來,凈是胡來!”
又是立案,又是批轉信件,其最終結果仍然是由陳縣政府以同樣的理由拒絕解決古玉力家的上訪要求。
馬忠臣書記離開河南后,原省長李長春接任書記,他就向李長春書記寫信進行反映;李長春書記離開河南后,他就向新來的省委書記陳奎元寫信反映;后來,他又向李克強書記寫信反映……
就這樣,河南省委書記換一次,他就向新的省委書記寫信反映一次,結果,反映信都轉到了省委信訪局,批轉后,縣里又成立了調查組,忙了一陣子,其結果都是不了了之,其理由都是:“當時扯涉的面大,都沒有賠償。現在再行賠償,不僅縣財政負擔不起,也容易造成新的不安定因素。”
上訪十年,古玉力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年邁的父親和母親也都相繼去世,孩子也都慢慢長大了,上訪也成了古玉力“業余”的愛好。
2004年9月,古玉力已經來到北京的一家報社任職,他的老家,陳縣政府因為舉全縣之力辦文化節受到了新聞界的質疑,北京的一家大報刊出了兩個版的文章進行了評論。為了擺平這家報紙,縣里的主要領導來到京城找古玉力拉關系“說事”,于是說起自己上訪十年也沒有討得說法的事,縣里的領導又一次叫起了“窮”。古玉力顯得有點生氣地說:“你們辦個文化節可以花費三個億,我們老百姓的幾個錢就不能賠了?”
這個領導一聽這話,覺得頗有道理,但卻說:“你們上訪的事,我們這一屆領導也知道,但那是上幾屆班子遺留下來的問題,你說我們有責任還嗎?如果是你自己的事,我們這一屆班子可以加倍還你,問題是四百戶呀!賠一戶,就要賠四百戶,算下來要上千萬元呢!”
在接受我的采訪時,古玉力說:“說實話,通過這十年上訪,我已經對他們失望了!我想,我的那四百家鄰居,現在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的失望。”
他的臉上是無奈!
關于上訪的高端觀點
中紀委副書記張惠新:一些群眾越級集體上訪遲遲得不到解決的背后,往往存在著腐敗問題,具有一定的規律性。這些腐敗包括:黨員干部以權謀私、侵害群眾利益、領導干部失職失察等。
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信訪局原局長李鐵流:任何一個部門,任何一個官員,只要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就不會出現群眾上訪的問題。我當信訪局長的時候就對工作人員說,不要把上訪者送回去,回去還會來,我們抓住一件就辦一件。但是,現在一年十幾萬起上訪案件,每天都是排著隊上訪,信訪部門就那么幾個人,如何解決呢?
北京大學公法研究中心主任姜明安:在老百姓權利意識逐漸覺醒的大背景下,如果司法救濟的渠道不暢,矛盾的社會化就勢不可擋,這是現在上訪問題比過去大量增加的一個重要社會根源。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陳瑞華:中國的司法救濟體系目前非常薄弱、滯后,使得司法機關不僅不能吸納、解決矛盾,甚至把大量地方性的、部門性的,并且大多數都是很小的爭端推向社會,推向黨政部門,推出本地,導致大量的群眾到省城、北京上訪。
國家信訪局研究室主任張彭發:現行信訪制度的確存在很大問題,信訪部門權力有限就是其中之一。顯然應該強化信訪工作職能,加強現行信訪部門的權力。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于建嶸:對于一項實行了長達50年的制度,要不要改,如何改都是一個復雜而富有挑戰性的問題,但既然信訪制度存在著重大的制度性缺陷,那就必須徹底改革。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應星:從嚴格的法治角度講,這種將權利救濟的希望寄托在諸多偶然因素尤其是首長的指示上、揚人治抑法治的上訪制度,是法治的“敵人”;但對于偏重程序正義的法律救濟來說,信訪救濟又是一種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對于某些在當地投告無門的上訪者來說是一個可能的出路,對于被司法不公困擾的社會是一個必要的安全閥和矯正機制。因此,信訪又是法治的“朋友”。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可以借鑒瑞典首創、多個國家和地區(包括香港)的通行做法,建立申訴專員制度,將信訪救濟正式納入法制軌道;在訴訟救濟和復議救濟遭遇種種困難時尤其是關系網的阻隔時,轉到信訪渠道處理。
四川省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副主任陳雙全:信訪的產生有著深層體制上的原因,在目前,相關改革還未到位,取消信訪制度是無法做到的。而通過對信訪立法,改革信訪制度則是目前一個較好的化解辦法。
中國科學院國情中心研究員康曉光:如果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誰愿意勞民傷財甚至傾家蕩產地來北京。但是,如果信訪部門沒有足夠的權力解決問題,那就是形同虛設。因此,信訪部門要有更多的如調查、督辦甚至彈劾、提議罷免等權力,行政問責制必須與信訪結合起來才可發揮信訪部門的真實作用。
策劃人語
我們是一個行政主導的國家,在司法難以真正獨立的情況下,中國需要這么一套反饋系統來了解社會存在的問題,了解民眾的需要。這是一個沒有門檻的系統。“當新鞋子沒有買到手的時候,先別忙把舊鞋子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