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想起來了,那是因為我貪戀報紙上的幾條消息,竟然看著看著睡著了。燈可能是在我睡著以后女兒悄悄關(guān)掉的。
月光透過沒有掛著窗簾的玻璃射進屋子里,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對著窗戶的那個酒柜顯得格外真切。里面擺著的那一瓶瓶形狀各異,品種有別,產(chǎn)地不同的白酒、果酒,反射著月色的光亮,個個透著晶瑩。
看著這些酒,我完全失去了睡意,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走近它們,撫摸它們,一陣酸楚不禁涌上心頭。
20多年前的一次工作調(diào)動改變了我的命運,也打亂了我家的正常秩序。原本連火車都不太會坐的我,突然走出家門,成了“海陸空”全能的出差族。離家三五天是常事,十天半個月也不稀奇,甚至有時一個多月都在外面瘋跑。然而我喜歡這種工作,每當(dāng)一路的辛苦,變成了一篇篇精美的文章時,我心中的那份愉悅是無法形容的。成就感、歸宿感讓我快樂,但與此同時也產(chǎn)生了一份愧疚。
中國有句傳統(tǒng)的語言叫做“男主外、女主內(nèi)”。但自從我那次工作變動以后,我家卻變成了“男主內(nèi)、女主外”了。丈夫不僅經(jīng)常在家獨守空房,而且還要做一些家務(wù)。這讓我于心不忍,所以竟自作聰明地想出來一個能夠“慰藉”雙方心靈的辦法,那就是外出時盡量買上幾瓶當(dāng)?shù)乇容^有特色的酒帶回家中,以便在丈夫獨自把盞時能有我在他身邊的感覺,甚至是讓他體會到我心里是有他的。就因為這個,我這個不會喝酒的女人竟然與酒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無論走到哪里都打聽那里是否有好酒,也不管出席什么宴會,那眼睛總是悄悄地瞄著餐桌上的酒。不管別人怎么看,我的的確確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不會喝酒而鐘情于酒的女人。有時為了弄到一瓶酒,人也變得“小氣”了。
記得有一次我出差去湖南湘西,那里有我一位要好的女友。在女友請我們吃飯時,餐桌上擺了幾瓶湘泉特曲。她說:“這是湘泉酒廠推出來的新產(chǎn)品,雖然沒有酒鬼酒那么有名氣,但喝起來味道相當(dāng)不錯。我問人家這算不算名酒?人家說:“也算吧。”可能是我當(dāng)時對酒那種好奇勁兒或貪婪相吸引了女友,第二天她陪我們游鳳凰古城時,就偷偷塞給我一個苗族的刺繡包,里面裝著兩瓶湘泉酒。當(dāng)時同車的還有兩位男士,所以我也沒敢正眼看一下包里的酒,就把它們躺著放在轎車檔風(fēng)玻璃下面那個臺上了。也不知是酒封得不嚴(yán)還是一路上的顛簸,或許是沒有立著放的緣故,美麗的刺繡包里時不時發(fā)出陣陣的酒香味。同去的一位男士可能猜出幾分,所以偶爾冒出一句:“好香的酒啊!誰帶來的?”我知道他是有些明知故問,但是我可是真的裝聾作啞,任憑怎樣就是不搭茬兒。當(dāng)時確實怕說出來,人家會把我這兩瓶酒“搶”去似的。我就是這么神神秘秘、小小氣氣地躲過了與我同去的兩位男士,終于把酒帶回到家中。
我去過許多地方,也帶回家中不少具有地方特色的酒,比如新疆的伊犁特曲;青海的青稞酒;內(nèi)蒙古的寧城老窖;江西吉安的米酒……
說實在的,多年下來我家的酒也儲存不少,丈夫也喝了一點,也送給朋友一點,但大部分還是留了下來。有時候我很奇怪,為什么丈夫多數(shù)時候竟然花錢去買酒,而不喝家里這些有特色的酒呢?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丈夫在他還沒來得及喝完這些酒時,特別還沒來得及告訴我他為什么不愿意盡快喝完這些酒的時候,卻匆匆離我而去了。但離別的凄苦也終于讓我明白了他之所以不喝這些酒,他不是不愿喝,而實屬是不肯喝,舍不得喝。因為他把這些酒看得太重要了,他珍惜我對他的這份情意啊,說到底我覺得這其實是他對我的一份情意啊!如今這些酒擺在這里,已成了默默的無言之物,我并不知道它們到底都是什么味道?也許這需要我在有生之年用心去細(xì)細(xì)品嘗。